可能性終究隻是可能性,當不得真。

江酒過去的確有可能隻是普通人,會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當然也有可能在不久的未來忽然化身報複社會的急先鋒,點燃地獄毀滅世界,成為絕無僅有的存世神明終焉魔女。

但無論如何人都不應該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也同樣不能沉溺於昨日的幻影與未至的將來。

人是活在當下的,魔女也自然不會例外。

而當下的江酒卻隻想躺平擺爛。

不過酒吧倒是恢複營業了。

在地獄中解救風鈴姐時受的傷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當然白冠之王的權柄依舊與身為魔女的本質衝突,但還好並不是水火不容,至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並存。

或許這也是得益於江酒的能力太過奇妙。

就像神明的旨意那樣,她說要有光世界便會被照亮,她說要有水世界便會被淹沒。

有段時間江酒甚至會懷疑她自己是不是什麽人形自走許願機,又或者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流星成精了。

甚至就連魔女小姐都無法洞徹她這份能力的本質,隻含混其詞地告訴江酒她的能力大概來源於她那惡劣的性格,就好比相由心生那樣,什麽樣的魔女就會有什麽樣的能力。

事實上魔女們的注冊名也基本都來自於她們能力的特征。

江酒當時便歪歪頭,說那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大魔女,注冊名豈不是就變成了俺尋思魔女?

她覺得這個注冊名還蠻有個人特色的。

當然,得益於這奇奇怪怪的能力,如今江酒體內一共容納了魔女之力,夢的權柄,可能性權柄,以及白冠之王權柄這些亂七八糟的力量。

就像一鍋大亂燉。

雖然賣相不怎麽樣,可嚐起來味道可能會挺不錯。

江酒覺得未來如果有一天她能把這些權柄全都消化幹淨的話,那大概就能晉級成大魔女了吧?

就是不知道晉級時要不要吞服相應的魔藥,再完成相應的儀式?

哦,說不定還得轉個職呢。

懷著這樣奇妙的想法,她低下頭,繼續調手裏那杯雞尾酒。

酒的名字是教父,原料是蘇格蘭威士忌和杏仁香甜酒,味道會稍顯濃厚,馥鬱芳香,算是偏老派的一款雞尾酒。

而點這杯酒的人是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靜謐機關執行官小姐。

桑落坐在吧台前,略顯慵懶地托著腮,正拿了瓶酒在手裏,翻來覆去地查看上麵的標簽。

“孜然?”她頗有興致地問,“這瓶子裏是孜然的萃取液?”

江酒抬頭掃了她手裏的瓶子一眼,點頭:

“對啊,是有的,不過很少會有客人點,畢竟口味比較獨特,喜歡的人是真的喜歡討厭的人也是真的討厭。”

“那,你能給我大概描述一下是什麽味道嗎?”

“**羊肉串。”

“啊?”

“就是**羊肉串啊,很濃的孜然味,不過是甜口的,很獨特。”

“……確實獨特。”桑落把酒瓶子放了回去,心情微妙地感歎了一句,“聽起來就挺奇葩的。”

“那你要來一杯麽?”

江酒把做好的那杯教父沿著吧台桌麵推給了執行官小姐,然後一邊在水池裏涮幹淨調酒壺一邊抬頭問。

執行官小姐卻並未猶豫,聞言便點了點頭:

“好啊。”

她同意了。

江酒卻眯起眼來,把涮過用毛巾擦幹淨的調酒壺擺在桌麵,隨手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小口溫水,接著開玩笑問:

“這麽爽快就答應了?你也不怕我在把你當小白鼠?”

她悄無聲息地對著執行官小姐亮出隨身的魔杖,又變魔術一樣把魔杖收了起來:

“要知道魔女們在這方麵口碑一直不怎麽樣哦,你就不擔心我會喂給你用蝙蝠翅膀和老鼠眼睛熬的魔藥?”

可執行官小姐卻毫不閃躲地抬頭,微笑著坦然與江酒對視:

“如果是你的話,就算明知道是用蝙蝠翅膀和老鼠眼睛熬的魔藥我也會心甘情願地喝下去。”

江酒聞言笑得也更開心了。

“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好聽啊桑落姐姐,”她低下頭輕聲感慨,“可這算什麽?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嗎?”

說著,江酒端起杯子,斜斜地把半個身子靠在吧台上,問:

“……你這次是為了鳶尾之災的事來的吧。”

桑落便歎了口氣,也端起麵前那杯教父,輕輕跟江酒碰了一下,湊到唇邊抿了一口,感慨:

“不愧是你,還是那麽聰明啊——沒錯,我的確是為了鳶尾之災的事來找你的。”

“因為除了這個以外我實在是想不到你為什麽會來找我喝酒了。”

“欸,話不要這麽說嘛,”執行官小姐恰到好處地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這麽說就太絕情了,姐姐聽了會傷心的。”

“可我隻是把事實說出來了啊。”

江酒老神在在地捧著杯子,就像法院開庭要開始宣讀罪狀一樣,她又說:

“不管是很久之前還是上次你來找我不都是為了公務麽?一次魔女之夜一次銷毀下城區……哦對了,還有上次的鳶尾花綜合症。”

執行官小姐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裏的漏洞,並果斷指出錯誤:

“可下城區那次不是我來酒吧找你,是你主動約了我吃飯順便打聽情報啊。”

江酒聞言卻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對啊,所以你也完全不否認你每次主動來找我喝酒都是為了公務是吧?”

“……”

執行官小姐這才明白她是上鉤了。

她隻得無奈歎息:

“寶,你讓我有點害怕了,三十多度的小嘴怎麽就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嗚嗚嗚我的寶。”

江酒卻隻是瞥了她一眼,語氣毫無波瀾地說:

“別賣萌啦桑落阿姨,有什麽事就快說,都老大不小了就不能穩重點?”

年齡向來是女性不可觸碰的底線或者說禁忌,但不知為何桑落卻並未因為江酒這嘲諷而生氣。

她隻是淡定地從麵前的小盤子裏捏起一枚柿種丟進嘴裏,嚼了嚼,說:

“相較於我這個普通人類,你們這些動輒能活幾千上萬年的魔女才是老妖婆吧……說起來你有問過你家那位緘默魔女到底有多少歲麽?”

“說不定她可能已經活了上萬年哦,所以相對你這個初生的魔女而言,這又何嚐不是在煉銅呢?”

江酒卻隻是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反正我是不太在乎這些……而且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在酒吧裏討論莉莉絲的年齡哦,萬一她現在突然出現在你背後按著你的頭讓你表演個臉滾鍵盤呢?”

執行官小姐似乎覺得江酒說的有道理,於是明智地選擇轉移了話題:

“總之你猜的沒錯,我這次過來找你喝酒,還是為了上次鳶尾之災的事。”

她的散漫語氣忽然一轉為嚴肅,整個人也迅速從即將被風幹的鹹魚變成了可靠且值得信任的成熟大姐姐。

“你應當知道白冠之王的正體吧?”

她問。

但就像是蹺蹺板一樣,桑落那邊正經起來江酒這邊卻立馬變得慵懶且半死不活。

“知道啊,”江酒慢悠悠說,“是很早之前就跟我認識的,在郊區開了家花店的姐姐。”

“嗯,這與我們調查所得到的情報一致。”

執行官小姐以指尖輕敲桌麵,低聲說:

“風鈴,來曆未知年齡未知,甚至沒有任何能夠證明她身份的信息——二十七年前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春城郊區,極為自然地融入了周圍居民的生活之中。”

“沒有任何一個普通人能夠察覺到那家突然出現的花店和花店的盲人老板有任何異常,但靜謐機關那時候便察覺到了來自承冠者夢境的跡象,於是從那時起便有人暗中監視著那家花店和名為風鈴的盲女。”

“但在鳶尾之災發生的第一時間,我們並未聯想到她與那位白冠之王的聯係……但還好那位承冠者似乎對汙染上城區這件事不感興趣,祂主動退去,重歸於地獄之中。”

執行官小姐相當有條理地把這一大通話說完,然後抬頭盯著江酒的眼睛,問:

“那麽江酒,請問關於白冠之王無緣無故便重歸地獄這件事,你有什麽頭緒嗎?”

明明應該是疑問的句子,她卻用上了陳述的語氣。

顯然,在向江酒提出問題之前,桑落心中應該已經有屬於自己的答案了。

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懷疑。

江酒聞言便勾起唇角,高深莫測地笑:

“我又不是什麽百科全書,問我又有什麽用呢?你們靜謐機關不是號稱守護人類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線嘛?怎麽會如此費拉不堪?來點作用啊,總不能次次都指望我這個魔女,我這個外人吧?”

於是桑落點了點頭:

“自然不應該,所以我們很快就拿到了關於承冠者夢境對上城區影響的相關研究成果,也得知了白冠之王返回地獄的原因……”

“——但重要的不是這個。”

執行官小姐頓了頓,表情又嚴肅了幾分,接著說:

“在白冠之王返回地獄之後,上城區對地獄觀測用裝置[哈勃]觀察到了承冠者隕落的征兆,而與此同時,身為白冠之王夢境化身的盲女風鈴卻再度出現在春城郊區的花店裏。”

她說完,目光灼灼地盯著江酒的眼睛,輕聲問:

“所以,這些都是你做的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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