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

“來啦!”

繁華的步行街上人來人往,道路兩旁全是各式商鋪和小吃店,雖然在這個網紅概念鋪天蓋地的時代這些小吃店賣的東西都大同小異沒什麽區別,走兩百米能見到兩家關東煮三家水果撈四家烤串店,但逛街本身倒也不一定是為了吃好吃的。

也可能隻是圖個熱鬧。

江酒和女朋友手挽手走在小吃街裏,偶爾停下來買點,然後頗為親昵恩愛地互相喂著吃。

“啊——張嘴!”

女朋友用小叉子紮了塊哈密瓜湊到江酒嘴邊。

江酒便乖巧地閉上眼張開嘴,咬住那塊哈密瓜,嚼嚼,然後對女朋友露出微笑。

“甜。”

她說。

女朋友便也跟著開心起來,隨手把小叉子紮在一次性紙碗裏的水果上,頗為寵溺地捏了捏江酒的臉:

“甜就好。”

說完她又把視線往下挪,然後不無羨慕地伸出手來戳了戳江酒的肚子:

“真羨慕你啊江酒,怎麽吃都吃不胖,所以可以隨便吃好吃的……唉,我怎麽就沒你這種神奇的體質?”

江酒忍不住笑了兩聲,連忙捉住她的手指頭,臉頰微紅,埋怨說:

“癢。”

女孩子害羞的表情總是讓人心醉的。

大約是如今互聯網過於發達,思想和觀念越來越開放的緣故,現實裏越來越難以找到容易害羞的女孩子了——更多的是女司機,一腳油門就能轟上秋名山表演個排水渠過彎順帶慣性漂移那種。

但她覺得江酒好像是那種很少見的,可愛的,稍微被調戲一下就會露出困擾表情的純情少女。

所以出於惡趣味,她悄然伸出胳膊攬住了江酒的腰,然後朝江酒湊過去,俯身到她耳畔,壞笑著說:

“你昨晚真棒。”

百合味的花香悄然盛放,曖昧地繚繞在兩人之間,帶著潮濕溫熱的質感輕輕吹拂少女的鬢發。

她看到江酒的耳垂都紅起來了,卻還是要裝作一副無事發生過的樣子,略微緊張地視線遊移,最後用水潤的眸子不留痕跡地瞪了她一眼。

“壞。”

江酒輕聲罵。

可聽起來卻分外……讓人愉悅。

她幾乎都忍不住想讓江酒再多來點了,但最後考慮了下自家女朋友的情緒狀態,還是沒繼續調戲下去。

於是她鬆開攬住江酒腰的胳膊,又在即將放手時收攏五指,用恰到好處的力度抓住江酒的手,甚至與她親昵地十指相扣。

“走吧,”她微笑著說,“咱們繼續逛街。”

擺脫了窘迫境地的江酒無奈地看了眼自家女朋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好。”

然後悄無聲息的,她選擇微微往她那邊靠近了半步。

……

“好甜啊。”

灰發魔女用挖了一大勺聖代填進嘴裏,似乎是被冰得有點受不了,便眯起眼睛輕聲感慨。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指著桑樹罵的有可能是槐樹。

喝著咖啡的莉莉絲忽然感覺到說不出的苦,於是抬起頭來瞥了灰發魔女一眼,冷聲問:

“吃東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灰發魔女便立馬露出無奈的表情,又舀了一勺聖代填進嘴裏,然後含著勺子模糊不清地說:

“我是在說聖代很好吃,絕對沒有在暗示什麽好嘛,所以請我們尊貴的緘默魔女大人也不要隨隨便便就對號入座……”

“嗯?”

緘默魔女大人抽出了魔杖。

灰發魔女可不想感受被粗暴禁言的感覺——對魔女來說禁言某種意義上也就算是禁法。

如果她現在被禁言,那恐怕就真得淪落成緘默魔女大人的階下囚啦。

所以她立馬識趣地認慫,隨手抹去那杯聖代的存在,然後攤了攤手說:

“好啦好啦,我認輸,認輸總行了吧?”

莉莉絲又看了灰發魔女一眼,沒再說話,隻是沉默地收起魔杖。

她忽然有些不習慣。

要是江酒……如果現在是江酒來了,她會對她說對她做什麽呢?

她大概會一臉無辜單純的天真表情,嘴裏卻不停挑釁,問莉莉絲是不是急了吧?

雖然真的很欠透很賤,但這麽久沒再感受過居然會覺得懷念?

莉莉絲想著,下意識抬頭看向遠處與陌生女人十指相扣,逐漸遠去消失在街景盡頭的背影。

那是江酒。

那是她從未見過,熟悉卻陌生的江酒。

灰發魔女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異樣的情緒,於是便露出曖昧的表情,宛若惡魔般低語:

“怎麽樣,可愛不可愛?純情不純情?她可不跟主世界那個討人厭的壞女人一樣哦。”

“她隻是單純地信奉真愛,且非常幸運地在大學裏碰到了命定之人,於是便如此幸福而快樂地生活著。”

“順帶一提,如果是她的話,說不定會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哦,而且以她難以拒絕別人的性格和容易害羞的特點,會很容易就能滿足你想把她變得軟萌嬌羞,甚至被欺負得喵喵叫的願望呢。”

“……”

莉莉絲卻隻是沉默。

她又看了眼剛剛江酒背影所消失的街角,然後便忽然起身,低頭看灰發魔女一眼,低聲說:

“她……也不在這裏,去下一處可能性吧。”

灰發魔女卻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會這麽說,所以毫不意外地微笑著點頭,如先前那樣提起裙擺對莉莉絲行了個屈膝禮,再度抽出魔杖喚出江酒身上無限的可能性。

可就在此時她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麽,於是隨口問:

“對了,尊敬的緘默魔女大人,請問您要不要看一下這個世界江酒的結局?可能會挺有意思的哦,當然我這裏隻是順便提醒您一下。”

就像所有可惡的吟遊詩人一樣,她拋出了個相當有趣的開頭卻並未給出發展和結果。

莉莉絲意外地看她一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好。”

“遵命。”

灰發魔女微笑著揮動魔杖。

於是,時間開始加速了。

兩位魔女身畔的街景忽然斑斕起來,無數行人像調色盤上的顏料一樣拉出絢爛的線條,飄忽而過,無數商鋪因經營不善而倒閉但緊接著就有新的商鋪入駐開張,天邊日落又日升,下雨了又晴朗。

瞬息而已,卻好像就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最終加速流逝的時間終於緩慢恢複了正常的流速,可莉莉絲與灰發魔女也已經不在步行街上了。

她們來到了一處公墓裏。

正是清晨,明澈的天光撕裂雲層落下來,把無數靜默佇立的墓碑照得明亮,

穿著白裙和白色係帶涼鞋的黑發少女捧著一束百合花,踏過還染著露水濕意的石階,來到愛人的墓碑前,表情平靜地俯身把那束百合花放下。

她表情平靜地看墓碑前貼著的那張黑白照片。

照片裏的短發少女正恣肆燦爛地笑著,那笑容很有感染力,讓人看了會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她便也微笑起來,然後輕輕伸出手摩挲著墓碑上鐫刻的文字,露出懷念的惆悵表情。

可斯人已逝。

無論多麽愉快,多麽開心,多麽幸福的往事都注定像那天燒掉的紙錢一樣,風一吹就散掉了,消失了,再也不見了。

於是,少女輕輕歎了口氣。

再見啦。

她想。

於是她傻乎乎地朝那張黑白照片揮了揮手,就好像認為往昔的愛人還能看到她一樣。

……

“她……死了?”

莉莉絲喃喃自語問。

“對啊,她死了,貌似是……哦,死於車禍,享年二十六歲。”

灰發魔女微笑著回答。

“可為什麽呢?”莉莉絲忍不住轉頭看向灰發魔女,“明明她……好不容易才變得幸福。”

“誰知道呢?”灰發魔女一如既往地攤手,無奈地歎了口氣,“或許這就是我寫的書賣不出去的原因吧。”

“小說需要自洽的邏輯,可現實卻有太多莫名其妙,令人難過的意外啦。”

“……”

莉莉絲沒再說話。

而眼前的畫麵還在繼續播放。

江酒回了家。

或許是覺得天氣冷的緣故,她忽然決定要去洗個熱水澡,於是往浴缸裏放滿了溫水,把衣服脫光了鑽進去。

躺在浴缸裏的少女呆呆看了會兒天花板,不知為何卻微笑起來。

然後,她伸手從旁邊放東西的置物架上摸出了之前準備好的刀片。

對準手腕,一刀,略微有點疼。

江酒一直受不了疼,便啪嗒啪嗒地流淚,但最後還是咬著牙忍住了,劃開了血管。

她把手放進了浴缸。

若有若無的血色在水底湧出,擴散向整個浴缸,流得不算快也不算慢——溫水能夠有效阻止傷口止血,她專門查過,所以並不擔心死不掉。

體溫漸漸低下去,所以江酒居然覺得浴缸裏的水越來越暖和了,當然也有可能隻是幻覺而已。

然後,她好像看到昔日的愛人在浴室天花板逐漸朦朧的燈光中向她招手。

“再……見。”

江酒虛弱地自言自語。

她忽然想起那次她出差,愛人對她說再見,又告訴她……

“再見的意思,就是下次一定還會再見到。”

所以,我來找你啦。

江酒想著,微笑著。

——她閉上了眼。

……

灰發魔女轉頭看向莉莉絲。

莉莉絲看著沉眠在浴缸中的少女,垂眸,緩緩轉過身去。

“不是這裏……”

她又用沙啞的嗓音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

“去到……下一個可能性吧。”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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