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吧……江酒。”

“啊?為什麽?”

“因為……因為你好像根本就不喜歡我。”

“是嘛。”

“對,雖然你對我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從來沒感覺到你是喜歡……”

“那就分手吧。”

“……啊?”

“我說,那就分手吧。”

就像是有血海深仇的父子那樣,父親剛被推進手術室,醫生剛走過來對兒子說令尊的身體雖然孱弱但這次手術應該……

兒子便頭也不抬地揮手,漠然說同意捐獻。

江酒選擇滿足少女的請求。

而少女便驚慌失措起來,急忙解釋道: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呀,江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對……對不起!”

“如果道歉就有用的話,那怎麽樣才能讓你明白做錯事就應該付出代價的重要性呢?”

“可……可我……”

“可你以後,就不要再像今天一樣,犯這種不該犯的錯誤了,要好好生活,你的胃不好,別吃太多垃圾食品,飲食清淡一點,在宿舍在家裏最好提前準備好治胃病的藥……總之照顧好自己吧,畢竟以後我也不能像以前那麽照顧你啦,人總是要長大的,當然不想長大也沒關係,那就去盡量找一個喜歡你的,能遷就你的男朋友。”

“……”

少女拽著江酒的袖子,哭的梨花帶雨,幾乎說不出話。

她在無聲地哀求。

可江酒卻隻是輕柔地把袖子從她手裏抽回來,然後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別:

“那麽,再見啦。”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這是江酒大學裏談的第三段戀愛。

而這段戀愛依舊一如既往的無疾而終。

他回到寢室,像平時一樣跟幾個哥們打遊戲,嬉笑怒罵著開玩笑,看不出有任何反常。

直到晚上熄了燈,挨著門那張床的舍友忽然猶猶豫豫地問,說江酒你跟那誰誰分手啦?

一言既出,滿堂俱驚。

剩下兩張床的舍友都連忙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分手,以及怎麽一點跡象都看不出來。

江酒就罵,說又不是所有人分個手就跟家裏死了人一樣吊著張臉的,和平分手是這樣啊,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嘛。

男生們待在一塊說話總是含媽量十足,他這麽說已經算是相當儒雅隨和了,也顯得人很正常沒受什麽刺激。

舍友們聽了都覺得有道理,也就紛紛點頭稱是。

然後宿舍裏的老大哥忽然又想起什麽,忍不住感歎,說江酒你這得是第三次分手了吧,而且前兩次好像都這次一樣一點感覺沒有的……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情聖海王吧,有什麽撩妹妙招快傳授兄弟們點,助力每一個脫單夢想從我做起!

江酒忍不住笑了一下,說沒有的事,他可不是情聖海王,他隻是想給天下所有無家可歸的漂亮妹妹一個小窩而已。

寢室裏便一陣哄笑。

幾個舍友又轉而開始討論起江酒那前兩段戀情。

一個是係花,一個是有不少人喜歡的文學少女,前者活潑後者文靜,再加上如今這個剛跟江酒分手的,更討人喜歡一點的可愛係學妹。

這才大二而已啊。

老大哥幽幽歎息一聲。

為什麽有的人兩年就能談了三段戀愛,有的人兩年下來卻還是苦逼的單身狗呢?

這難道就是世界的參差嗎?

小老弟也幽幽歎息一聲,問為什麽江酒要跟這仨前女友分手呢?明明性格都不錯,長得又漂亮,而且據說係花還是個小富婆,隻要娶到手就能下半輩子不用再努力的那種。

另外一個哥們說我不到啊,鬼知道江酒他怎麽想的,每次分手之後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轉頭就能去展開一段新的感情。

老大哥頗為無奈地說沒辦法啊,江小同誌那麽優秀,家裏條件不錯再加上長得帥氣,又有能力,現在不是學生會主席麽,既然如此受歡迎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小老弟點頭,說確實,我要是個妹子我肯定也喜歡咱們江哥啊,我超你們知道嗎,上次我跟江哥一塊去澡堂洗澡發現他居然還有八塊腹肌!

於是老大哥和另外的哥們立馬倒抽一口涼氣,說男同收收味兒。

小老弟嘿嘿嘿笑了會兒,又舊事重提,說那江哥到底是為什麽要一直談戀愛一直分手,然後就這麽循環下去……他是想給人類發明永動機嗎?

老大哥沉默片刻,說那你就得問他自己了。

於是小老弟喊江酒,卻如石沉大海那樣,再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發現不知何時江酒就已經睡著了。

主人公睡過去了,圍觀看熱鬧的自然也再沒興趣,三人又聊了幾句,就也漸次入睡。

深夜熄著燈無人說話的寢室顯得格外靜謐。

感覺到其他人都睡著了,江酒便睜開了眼,表情平靜地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最後又無聲地閉上了眼。

……

兩年的時間說長很長,說短也短。

雖是七百多個日夜,但也輕盈得好像盛夏日光下的泡沫,轉瞬即逝。

已是大四,該畢業了。

寢室裏的幾個哥們各有各的打算,各奔東西,像那些花兒裏歌詞寫的一樣,散落在天涯。

老大要考公,江酒準備步入社會工作,老三選擇留校考研,老四家裏稍微有點薄產所以要回去繼承家業。

臨走前幾個人到大學城常去的那家飯館裏吃了頓飯,喝光了不知道多少瓶啤酒,又哭又笑,抱成一團,明明都已經是要大學畢業的人了,卻跟幾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吃飯完之後四個人勾肩搭背走成一排,大半夜的在大學城外散步,一路喊著叫著,老三酒量好沒喝醉,害怕這樣有點太影響市容,老大就罵他,說你害怕個錘子,都畢業了!

就這四個字。

老三不知道為什麽就放棄了治療,也跟著剩下三個人喊成一團,大著舌頭唱兩隻老虎唱春天在哪裏。

後來四個人實在走不動了,就往路邊的綠化帶裏一躺,懶得動彈。

他們開始說起未來,說起曾經。

小老弟回憶過去四年裏發生的事,忽然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老大哥就呱唧往他腦門招呼了一巴掌,罵他怎麽娘們唧唧的。

可他自己的眼圈分明也紅著。

老三說大哥你別這樣大哥,咱們……小老弟是因為難受!

老大哥情緒就激動起來,說當咱們開始懷念,開始浪漫化一個時代的時候,就證明那個時代已經結束了!

然後他也抹了把眼淚,說哪有結束,又不是人沒了,以後就算畢業了,分開在全國各地了,放假有空的時候還不是能出來一塊聚聚?

可這次再沒人回答他。

大約是真喝太多了,老三跟小老弟都已經不省人事了。

老大哥便找上唯一清醒的江酒,他攥著江酒的手,對他說哥懂你,兄弟,要是實在找不著就別找了……也別再這麽將就了,其實對大家……

嗝。

他打了個嗝,繼續說寢室裏兄弟幾個現在都知道你是什麽情況,你大學談了有多少段戀愛來著……不記得了,可你中間付出過多少金錢和精力?

沒必要這樣的,老大哥拍了拍江酒的手背說,沒必要這樣的,這麽將就下去還不如單著,你要是心裏苦,要是覺得缺愛,要是沒人跟你說話你就跟大哥說!

他拍胸脯,拍得咚咚響。

然後大概是給自己拍難受了,他對江酒說完話之後又蹲一邊吐去了。

江酒從頭到尾都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們,最後等到老大哥吐完安生下來,他又守著這活寶哥仨在夜風裏坐了會兒,才叫了輛出租車回學校。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數車窗裏一閃而過的路燈。

從開始到結束,一百八十三根。

挺好。

他想。

……

畢業季也是分手季。

畢業生離校的最後一天,江酒的現任女朋友來找他分手了。

開門見山的,少女看著江酒的眼睛,說:

“咱們分手吧。”

江酒已經早就習慣成自然了,於是點頭:

“好。”

然後他又想到什麽,補充:

“你放在我那兒的書,還有娃娃什麽的,要不要我現在回宿舍拿給你?”

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有任何感情波動——但也正是因此才讓少女驚愕起來。

她看著江酒,像是在看什麽怪物。

“難道就像傳聞裏說的一樣,從一開始到現在,你就沒喜歡過我嗎江酒?”

“大概吧。”

“你……”

少女似乎生氣了,可最後卻並未說什麽,她隻是表情複雜起來,說:

“你是個好人,江酒,你對我很好,對你那些前女友也都很好,甚至咱們學院的女生都一致認為你是模範男友——可你知道為什麽就算是這樣我跟你那些前女友還要跟你分手嗎?”

“為什麽?”

“因為你從來都沒真正的喜歡過任何人!”

……

少女離開了。

江酒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然後歎了口氣。

“喜不喜歡,愛不愛,就這麽重要嗎?”

他自言自語問。

可沒人能回答他。

即便是站在他身旁的緘默魔女。

——她站在他左側,卻像隔著銀河。

緘默魔女抬起手,緩緩地想觸摸江酒的臉,卻隻是徒勞地穿過那昨日的幻影落在空處。

最後,她隻能垂眸,低聲對身旁的可能性魔女說:

“不是這裏,去下一處吧。”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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