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景色很好看,可不管再好看的景色看多了也會膩的,就像是被設成起床鈴聲的歌或者是一日三餐連著吃一兩個星期的菜。

當然,如果是叮當貓的話說不定還真挺樂意天天吃銅鑼燒的——隻可惜江酒不是叮當貓,所以她隻會覺得重複的風景看多了就有點視覺疲勞。

地獄的疆域麵積的確不知道要比上城區大到哪裏去了,隻可惜絕大多數地方都頗為荒涼,除了風景以外一無所有。

當然,最重要的是沒人。

江酒以前聽說有人排過一個孤獨活動榜單,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太能記起得榜單的內容了,但隱約還記得有一個人去吃火鍋,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去酒吧喝酒……而最孤獨的事似乎就是一個人去旅行。

正如她現在所做的一樣。

雖說本質是找人不是旅行,但表現形式卻似乎相差無幾,一路上她開著童話力場維持著最大出力,甚至都沒換回女仆裝始終都是小公主形態,但卻依舊一無所獲。

江酒甚至開始懷疑地獄裏根本就沒有什麽白冠之王,又或者風鈴姐其實並未回歸地獄。

可應該怎麽確認呢?

當然是聯係一下萬能的魔女小姐啦。

於是江酒手搓了個老式電話出來,用俺尋思之力隨便轉動輪盤撥了個號出去,然後乖乖等著魔女小姐接電話。

“滴——”

電話接通了。

江酒把話筒湊到耳邊,打招呼:

“早呀主人。”

電話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聽起來很是絲滑。

大概魔女小姐這時候剛掀開被子,正勉強睜開朦朧睡眼頂著一頭蓬亂頭發準備起床接電話?

想到這裏江酒便忍不住勾起唇角,然後又接著問:

“……不對,不應該說早上好的,應該說愛你?”

“可我不愛你,”魔女小姐忽然冷聲回答,“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是有事需要我幫忙?”

“對呀對呀。”

“說,說完我再決定要不要幫你。”

“好的呢,是關於風鈴姐……”

可江酒剛開始說魔女小姐便打斷了她:

“不用說了,我不會幫你的,我要睡覺了。”

否定,拒絕,道別,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是魔女裏的豪傑。

江酒作為電話的製造者卻很清楚地明白魔女小姐並未直接掛斷電話。

所以她歎了口氣,撒嬌道:

“求求你惹主人,幫幫我嘛,她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而且你也沒必要那麽吃風鈴姐的醋吧?”

“我沒吃醋。”

“好好好,你沒吃醋你沒吃醋,可風鈴姐對我來說其實更像是姐姐啊,她以前照顧了我很久,現在她出事了我不可能當白眼狼對不對?”

“而且我現在是你的寵物,我親愛的主人,你也不用這麽沒有安全感吧,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大概隻有你才能命令我……即便如此你還要繼續害怕風鈴姐把我從你那裏搶走?”

魔女小姐卻好像打算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了。

她沉默片刻,一字一頓地對江酒說:

“我很有安全感。”

“可我卻並不覺得很有安全感的人會給自己的戀人套上項圈,唯恐她離開自己,甚至忍不住想要把她吃進肚子裏才放心。”

魔女小姐卻似乎並不打算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討論下去了,她直截了當說:

“我掛了,再見。”

這時候她應該會有些惱怒吧,說不定還會很心虛,畢竟一直以來試圖隱藏起來的弱點被人這麽輕易地戳破了……但同樣可能感覺失望,無奈,乃至於委屈。

而有個辦法可以很簡單地抹消這些情緒。

“來地獄吧。”

江酒忽然輕聲說。

“……”

魔女小姐掛電話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

而江酒還在輸出:

“你不是擔心麽莉莉絲?擔心我會被風鈴姐搶走,擔心我會跟她私奔,那你直接過來找我不就好了?這樣一切事情就又在你的掌握之中,也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對吧?”

魔女小姐下意識重新把話筒湊到嘴邊,忍不住問:

“你到底有多喜歡你那風鈴姐?為了她甚至還要把我也拉到地獄裏?”

“可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啊,莉莉絲,我要顛覆整個世界隻為擺正你的倒影!”

說著江酒又像精神病人一樣裝瘋賣傻:

“莉莉絲,嘿嘿,我的小莉莉絲……”

魔女小姐好像是終於受不了了,冷聲說:

“別說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跟你去地獄救你那風鈴姐的,你死心吧。”

“真的嗎?”

“真的。”

江酒聞言語氣忽然變得促狹起來,又問:

“就算我打電話邀請你來地獄不是為了救風鈴姐?”

魔女小姐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於是反問:

“……那是為了什麽?”

“因為我想你了。”

魔女小姐聽她這麽說瞬間就忍不住反駁:

“你想我了?你分明是想我的力量了吧江酒?地獄可沒你想那麽簡單,你肯定是在地獄裏迷失了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找到你那風鈴姐所以才對我說這些好聽話來討好我讓我幫你,對吧?”

她覺得江酒肯定會否定,接著又會編出來一大堆好聽的謊話來接著忽悠她。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江酒承認了。

“對啊,”江酒甚至好像很讚同她的分析,“我確實是這麽想的沒錯。”

魔女小姐很生氣,她覺得江酒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她。

——她不單單是不肯叫她一聲主人,甚至都懶得撒謊騙她了。

而緊接著她又聽見江酒輕聲說:

“可那並不妨礙我想你了啊,莉莉絲。”

“地獄好大可也好空,到處都隻有蒼白的景色,我一個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多遠,忽然就開始覺得一個人的旅行有點孤單。”

“然後我就想到了你。”

“如果有你在的話,雖然免不了天天要吵架鬥嘴,甚至可能會發展成大戰,但至少會挺熱鬧挺開心吧……”

“所以你要不要到地獄來,陪我一起旅行?”

魔女小姐愣了愣。

她心想原來是這樣嗎,原來太陽也會打西邊出來……才怪。

“你覺得我會相信?”她冷哼一聲說,“就像你以前騙我的套路一模一樣,江酒,你是不是已經黔驢技窮想不出什麽別的伎倆了?”

“死心吧,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到地獄去的。”

“真的?”

“真的。”

“那我就繼續一個人的旅行啦。”

江酒輕聲感慨,然後掛斷了電話。

“嘟——”

忽然一聲忙音。

魔女小姐拿著話筒怔住。

就這麽……真掛斷了?

她想。

不應該啊。

江酒一向都是逮不著兔子不撒鷹的性格,就像口香糖,一旦被黏上了那就輕易別想解脫。

可今天她怎麽放棄得這麽幹脆?

就好像是真的明白她的確不肯去地獄陪她一樣——可到底是因為她明白了她不願意幫她救風鈴姐還是搞清楚了她不願意陪她在地獄旅行?

如果是前者的話魔女小姐隻會覺得她活該,可如果是後者……

江酒會不會覺得委屈呢?

假如江酒真的是感覺到孤單了,想要她陪著一起在地獄中旅行——說起來她們倆認識這麽久了這好像還是江酒難得跟她提出這樣的要求吧?

在感情方麵江酒從來都不願意虧欠任何人,所以談戀愛時幾乎永遠都是她在付出更多東西,包括時間,金錢,精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樣包括感情。

不知為何魔女小姐忽然開始懷疑剛剛把話說得那麽滿了。

這樣不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嗎?

她想。

然後她又開始在心裏埋怨江酒。

為什麽不再多說兩句,為什麽不再像平時那樣服軟撒嬌討好她一下,這樣說不定她就會改變主意決定去地獄陪她旅行呢?

可事到如今再去想這些已經沒用了。

魔女小姐歎了口氣。

更何況她跟別的魔女不一樣,她不能進入地獄。

但似乎,也許,可能……派個分身過去好像是沒問題的?

這想法剛一誕生便開始如海藻般瘋長,揮之不去,魔女小姐甚至下意識抽出魔杖,開始思考該怎麽樣構築這個分身。

可她忽然又清醒過來,覺得江酒剛剛的所作所為像極了欲擒故縱。

她向她拋來了魚鉤,並仿佛明目張膽地問她這魚鉤你吃不吃吧?

魔女小姐表情陰晴不定地糾結了半天,最後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劃破手指擠出一滴純金色的血液來,以它構築出一具足以承受地獄汙染的分身。

沒辦法。

她想。

隻能這麽湊合著過了,不然還能離麽?

她可舍不得。

分身構築完畢,緊接著需要完成的是地獄的傳送門。

魔女小姐取出江酒穿過的女仆裝——身為主人會收藏有自家女仆的衣服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然後她以衣服定位到江酒的位置,再拿出幾塊黑曜石,以長五寬四的規格擺成長方形,接著搓出一點火花將之點燃。

如此,簡易的傳送門便製作完成。

她將本體留在酒吧,靈魂附身在分身上,跨入了放大後的傳送門中。

然後魔女小姐就見到了江酒。

可江酒卻並未有多驚喜,相反,她隻是仿佛早有預料般懶洋洋歪了歪頭,微笑。

“果然來了啊。”

魔女小姐聽到她說。

“……”

魔女小姐的魔杖瞬間就跟著硬了。

果然是欲擒故縱。

魔女小姐磨著牙想。

可她忽然又發現江酒在接近,然後始料未及的,江酒忽然抱住了她。

“不過……還是謝謝你沒讓我失望哦,我親愛的主人。”

江酒吻了吻她的臉頰,輕笑一聲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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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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