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茲瑪麗陷入了沉默。

她似乎在抉擇——就像所有選擇困難症患者一樣,猶豫著到底哪個未來對她而言更美好一些。

是有江酒的未來又或者是不斷旅行冒險的未來。

不知為何,有些荒謬的,她聯想到從前不知道是在哪兒聽到的一句話。

沒有未來的未來不是我想要的未來。

那麽,她想要的未來又是什麽呢?

是無盡的冒險,又或者香香軟軟暖暖的溫柔鄉?

傳奇調查員小姐忽然抬頭看向江酒,而江酒便適時對她露出笑容。

也正是在此時,蘿茲瑪麗忽然發覺眼前這位女仆小姐有如此嫵媚精致的容貌。

長發烏黑,甚至讓人想到山間林蔭下幽然流淌的溪水,想必一定有清涼滑膩的質感吧?

而她的表情慵懶,逆著光看起來不甚清晰,桌麵上的香薰蠟燭無聲燃燒稍微照亮了她的臉……蘿茲瑪麗仰視江酒,注意到江酒的睫毛纖長而柔軟,宛若鴉羽一般。

不過最勾人的還是江酒的嘴唇。

因為略顯蒼白所以有櫻花一樣的顏色,水潤剔透,近在咫尺,隻需要稍微挺直身子抬頭就能湊過去吻住。

蘿茲瑪麗心裏有些癢癢的。

可她明白,某種意義上這是江酒送給她的邀請函。

如果她真親上去了,恐怕就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自由了,反而會變成自投羅網被鎖在鳥籠裏的金絲雀,當然這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隨時都有水有糧,甚至偶爾還能享受女仆小姐的侍奉。

不過……

蘿茲瑪麗忽然端起酒杯,朝逐漸向她逼近的江酒晃了晃:

“碰一個嗎?”

她問。

也同時將那張邀請函拒之門外。

江酒卻沒有絲毫被拒絕的尷尬,相反,她很自然地重新把上半身縮回吧台裏,然後端起酒杯和蘿茲瑪麗碰了一下。

“叮——”

一聲輕響。

她們不約而同仰頭喝完了各自杯裏的酒。

蘿茲瑪麗放下杯子,沒說話。

江酒則又給自己添上了點酒,隨口感慨:

“看來是我的魅力還不夠強啊,在我跟冒險之中你還是選擇了冒險……不過也挺好的,祝你能繼續像從前那樣一帆風順吧。”

可蘿茲瑪麗卻偷偷轉過頭去看了眼酒吧角落處的那張桌子,用開玩笑的口吻說:

“不過就算我願意又怎麽樣呢,按你們這裏的話應該叫……棒打鴛鴦是吧,我可能願意跟你在一起,你也可能願意跟我在一起,但你的主人……那位緘默魔女小姐真的會願意讓我們在一起嗎?”

“她會棒打鴛鴦的。”

這似乎是蘿茲瑪麗為自己開托責任的說辭,但也同樣是事實。

她覺得江酒這下應該沒話說了。

可江酒卻輕笑一聲,往自己酒杯裏放了兩塊冰,晃了晃,不甚在意地說:

“區區緘默魔女而已,她還不至於到主宰我人生的程度,所以也不要用這種話來敷衍我,蘿茲瑪麗,隻要我想的話我隨時都能擺脫她的束縛,到時候就永別啦牢籠……”

“所以,”她看著傳奇調查員小姐的眼睛,“老老實實說,如果沒有緘默魔女存在的話,你到底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呢?”

“……”

蘿茲瑪麗下意識抓緊了手裏的杯子。

她徹底陷入了掙紮和猶豫之中。

可緊接著她忽然又聽到了江酒略有無奈的歎息聲:

“算了,雖然強扭的瓜能解渴但確實不甜,那就這樣吧,這個問題暫且留給你考慮,反正咱們來日方長嘛……”

蘿茲瑪麗聞言抬起頭,便看到女仆小姐的溫柔笑容。

“你盡可以去開開心心地冒險,去滿足你的旺盛好奇心和永不疲倦的探索欲,但無論如何還請記得,在最初夢開始的地方,有我在等著你。”

“等你累了,疲倦了,遍體鱗傷地想要回家,就可以過來找我一起喝杯酒。”

蘿茲瑪麗聞言垂眸,輕輕點頭:

“好。”

江酒依舊一臉明媚笑容,隻不過卻微微眯起眼來。

自由翱翔在天空的風箏忽然被拴上了線,雖然失去了絕對的自由,但卻也不至於因為來自世界意誌的詛咒而墜落甚至摔得粉身碎骨。

她端起酒杯,透過玻璃觀察坐在吧台前的蘿茲瑪麗。

有光灼眼地亮起。

純淨的光熔鑄為鎖鏈,把傳奇調查員小姐捆得結結實實——包括雙手雙腳,脖頸乃至頭顱,那無形無質的詛咒一直蔓延到了她的血肉之中,甚至刺穿禁錮了靈魂。

江酒抬高酒杯湊到嘴邊抿了一口,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她知道,那便是所謂名為[強運]的詛咒。

……

蘿茲瑪麗走了。

酒吧今天不營業,雖然在微信群裏通知了,但還有幾位沒進過微信群不知道這消息的客人慕名而來——當然他們都紛紛在酒吧附近埋設的驅人結界前退去了。

於是酒吧便難得安靜下來。

江酒把傳奇調查員小姐用過的杯子洗過擦幹淨收了起來,然後倒了杯果汁去角落的桌子找魔女小姐。

“你能看到嗎,她身上的異常?”

江酒開門見山問。

魔女小姐抬頭看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想理她,但還是反問:

“你是指那位傳奇調查員小姐身上的詛咒?”

“看來你的確看得到啊,”江酒拉開魔女小姐對麵的小沙發坐下,把杯子隨手放在桌麵,“所以那玩意兒就是蘿茲瑪麗強運的來源?”

“沒錯。”

魔女小姐給出簡短的答案:

“那是卡特家族成員中世代流傳的詛咒……當然你也可以把它理解為祝福。”

“祝福?”

“對,祝福。”

魔女小姐抬頭,深深地看了江酒一眼,接著低聲解釋:

“無論是舊日支配者,外神,古神,又或者是長生種神秘種魔女和其他神秘側種族都不喜歡被人肆意窺視,可卡特家族幾乎每一代都會出現一位傳奇調查員——他們是人類方最可靠也最忠實的斥候,幾乎隨時都在調查整個宏觀世界中隨時發生的都市怪談,神話傳說,甚至於探索神秘側隱藏的秘密。”

“目前觀測者方程的光輝隻籠罩了上城區,可隨著神秘被破除禁忌被消解,科技就會以技術爆炸般的速度發展。”

“神秘側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出現,所以祂們對卡特家族的所有成員施下了詛咒。”

“他們將遭受不幸,將被整個世界所厭惡,凡承載他們的交通工具必將因意外損毀,凡他們去到的遺跡必將崩塌,他們將永遠孤獨,永遠痛苦,永遠無法停歇,永遠行在路上……他們注定不得所愛。”

“……”

江酒沉默片刻,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低聲感慨: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為什麽蘿茲瑪麗就跟載具殺手一樣,坐什麽交通工具都要出事呢,原來是因為被詛咒了……可其實詛咒不如直接鏟除整個卡特家族吧,為什麽神秘側不選擇直接殺死她呢?”

她想了想,看向魔女小姐,提出疑問:

“難道是因為祂們做不到?”

而魔女小姐點了點頭:

“沒錯,因為祂們做不到。”

“能抵消詛咒的隻有祝福,事實上早在神秘側許下宏願詛咒卡特家族之前,人類方就已經付出過相當大的代價祝福過卡特家族了。”

“無論他們如何不幸,如何孤獨,遭遇了如何危險的境況,即便是直麵古神,也總能化險為夷死裏逃生——這便是那位傳奇調查員小姐身上異常的正體。”

“一邊是詛咒一邊是祝福,身邊的人總會遭遇不幸自己卻永遠好運,靜謐機關的研究人員曾給這個異常正體起過一個名字……”

“——[孤獨旅者]。”

“……”

江酒不說話了。

她忽然想起以前她跟蘿茲瑪麗談戀愛時好像經常會莫名其妙受傷,甚至出一些意外——不小心割破手,不小心摔骨折,不小心被絆倒磕在地上。

現在想來,那些事故絕非偶然,大概都是在傳奇調查員小姐身上的詛咒影響下才產生的?

一個幸運兒,不知道多少個倒黴蛋。

原來如此。

江酒歎了口氣。

可她卻再沒說什麽——這下就連魔女小姐都感到奇怪了。

“難道你就沒英雄救美的打算嗎?”

她問江酒。

“我哪裏是英雄,我隻不過是個拿魔杖的小魔女……更何況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看蘿茲瑪麗不挺樂在其中麽?”

“可你也不是蘿茲瑪麗,你也不可能知道她到底開不開心……這不像你,江酒。”

“不像就不像吧,”江酒懶洋洋地歪了歪頭,“反正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沒人感興趣的,我隻想擺爛。”

“……”

或許是有些怒其不爭恨其不鳴,又或者幹脆是想到什麽所以魔杖硬了硬了,總之,魔女小姐眯起眼來,慢悠悠地說:

“既然如此,那咱們倆就來討論一下剛剛你跟蘿茲瑪麗聊天的時候,編排我的那些話吧?”

“我很閑,懷疑我閑的程度,我心胸狹隘容不得別人,是個小女人,我不被你放在眼裏,你隨時都能擺脫我對你的控製,區區緘默魔女,對吧?”

魔女小姐一邊寒聲問一邊抽出魔杖,晃悠兩圈,喚出蜿蜒爬行而來的觸手。

“當著我的麵跟你的前女友調情也就算了,居然還說我的壞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親愛的小女仆,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她好像急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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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今天兩更!

明天繼續三更……哦,加更好像還完了,你們能不能來點作用啊,就這?

就這我還怎麽加更啊?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