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接下來還準備去繼續你的冒險?”

“嗯。”

“果然,雖然早有預料了可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太能理解,不過無所謂,反正你就是這樣的人啊蘿茲瑪麗。”

江酒笑著低聲說:

“這世界上有種鳥,在它們漫長的生命中隻會落地一次——那就是它們死的時候。”

“這大概說的就是你吧,你這輩子應該都挺難願意過平靜的生活,所以當然也不會因為某個人而駐足停留……這麽說起來還挺文藝的。”

她放下筷子,看向蘿茲瑪麗,又說:

“既然如此,那……就此別過?”

烤肉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桌麵隻剩下幾個空****的盤子還有裏麵沾著醃料的生菜葉,爐火熄滅,烤盤上凝結了一層烤焦的黑乎乎的醬,而蘿茲瑪麗正在呆呆地用烤肉夾鏟著玩。

她好像沒有聽到江酒說的話。

當然或許也可能是不願意聽到。

誰知道呢。

江酒眯了眯眼,換了副親切的口吻,問:

“那麽在告別之前,請問親愛的傳奇調查員小姐願不願意給個麵子,去到我工作的酒吧跟我喝一杯呢?”

蘿茲瑪麗忽然如夢初醒,抬頭,卻移開視線不肯跟江酒對視。

“當然可以。”

她的語氣還算平靜。

“嗯。”

江酒點頭,起身去了前台結賬,然後帶著蘿茲瑪麗出去外麵。

她們倆一個穿著女仆裝一個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走在路上相當拉風,有不少路人都會忍不住看她們。

但她們倆都不怎麽在意旁人的目光。

烤肉店所在的商業街離酒吧不遠,所以也不需要再坐什麽公交車或者地鐵——天色漸晚,朦朧夜色籠罩蒼穹,目所能及一切景象都染上了不分明的斑駁光影。

“我那位親愛的主人這時候估計正待在酒吧裏呢,一般來說她都會坐在角落裏的那張桌子旁邊,黑色頭發黑色瞳孔穿著黑色裙子,看起來就像是這天色一樣,很安靜也很好認。”

江酒小聲給蘿茲瑪麗講注意事項:

“一般我在吧台裏調酒的時候她都會在那張桌子上盯著我看,看我有沒有跟客人有過於親密的接觸啊,有沒有當著她的麵撩別的女孩子啊……也不知道她是哪兒來的那麽多時間,有時候我真是忍不住懷疑她閑的程度啊。”

“難道大魔女就不需要修行,不需要學習嗎,老惦記著看我幹什麽啊,難道我就那麽像不招惹其他女孩子就難受的壞女人?”

“……”

傳奇調查員小姐聽到這裏實在是有些繃不住了。

還真是。

她想。

看來有的人好像是對自己的成分不是很清楚啊,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當然這種話她是不可能當麵跟江酒說的,事實上她也隻是沒什麽表情變化地點了點頭,示意江酒她在聽可以繼續說。

江酒便繼續補充:

“我家那位魔女小姐啊,是個心胸狹隘容不得別人的小女人,占有欲可強了,所以你跟我過去喝酒的話千萬不要做出任何過於親密的接觸行為……”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苦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說:

“要是她生氣了,今晚我恐怕還得挨收拾。”

“……好。”

蘿茲瑪麗先是不知為何愣了一下,然後才輕輕點頭。

她有些微妙的嫉妒。

大概是在嫉妒江酒和那位緘默魔女之間的感情——雖然江酒一直在編排緘默魔女的壞話,可如果不是真的很了解彼此的話怎麽可能對緘默魔女的性格一清二楚,對她的雷點如數家珍呢?

所以那或許也不是在說壞話,相反,那可能是一種扭曲的表達愛意的方式。

傳奇調查員小姐曾聽聞腳下這片神秘的東方土地上有種說法叫歡喜冤家,當時剛了解到這個詞的時候她還搞不太懂意思,可如今卻終於完全明白了。

大概就是我在跟前女友說你的壞話,我說你睚眥必報小心眼,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我說你腦子有問題,閑得沒事幹就去找個班上別看老盯著我看不行麽;我說你占有欲太強,喜歡給我戴項圈,不讓我跟別的女孩子有什麽接觸……

可我提起你時眼裏始終有光,嘴角一直含笑。

這是埋怨嗎?

這明明就是“我家孩子真不爭氣啊這次期末考試才全年級第二”的凡爾賽式炫耀!

猝不及防的,蘿茲瑪麗忽然覺得她被塞了一嘴的狗糧。

但也正是如此,在覺得委屈之餘,她也逐漸對江酒口中的那位緘默魔女產生了相當濃鬱的興趣。

——到底是什麽樣的怪物才能把江酒這樣的妖孽收拾得服服帖帖呢?

懷著如此的疑惑,她跟著江酒來到了酒吧。

……

酒吧裏一如既往安靜。

江酒緩緩推開門,撐住把手不讓門關上,轉身對蘿茲瑪麗輕聲說:

“請進來吧,客人。”

蘿茲瑪麗便略有緊張地走進了酒吧門,然後跟隨著江酒的指引,來到吧台前,挑了隻高腳凳坐下。

江酒倒沒著急去招待她,而是先徑直去了酒吧角落的桌子旁,恭敬地低頭行禮:

“我回來啦主人。”

坐在桌旁小沙發裏的魔女小姐眯起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吧台邊的蘿茲瑪麗,低聲說:

“……晚點再收拾你,不過既然她都來了,那就先去招待她,我待會兒過去再跟她喝一杯。”

“好的呢。”

江酒很乖巧地點頭——可卻並未聽話地去招待蘿茲瑪麗。

相反,她忽然俯身,在魔女小姐左臉臉頰吧唧親了一口,又輕笑一聲說:

“謝謝啦,我最親愛的主人。”

“……”

魔女小姐愣住,可也就是在她愣神時江酒重新挺直身子,微笑著離開了。

於是身側便隻餘薰衣草的甜香。

魔女小姐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臉頰上隱約的唇印——溫暖,略帶潮濕,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會讓人心癢癢的感覺。

就好像是幼兒園老師獎勵給聽話小朋友的一顆奶糖,雖然的確很甜,但分量似乎就顯得不怎麽夠了。

吃完還想吃……想盡情地,剝光了,為所欲為地吃。

魔女小姐目光幽深地看了眼江酒的背影,沒再說什麽,隻是忍不住舔舔嘴唇。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饞了。

……

而江酒這時已經鑽進了吧台,抬頭看了眼琳琅滿目流光溢彩的酒架,問蘿茲瑪麗:

“那麽,請問我們的傳奇調查員小姐想來杯什麽呢?威士忌還是雞尾酒?當然你應該知道我們這裏不賣啤酒吧?”

她眨了眨眼。

而蘿茲瑪麗卻有些遲疑地問:

“什麽時候你還會調酒了?”

“跟我家那位魔女小姐認識之後啊,”江酒隨意解釋道,“畢竟她喜歡喝酒嘛。”

“是這樣啊……”

蘿茲瑪麗點點頭,眼神微微黯淡,但還是很捧場地點了杯雞尾酒:

“那我要杯古典吧。”

“這麽老派的酒?我還以為你要來杯莫吉托或者莫斯科騾子——這樣的酒才應該更適合你吧?”

“可這個季節應該不太容易找到做莫吉托的上好薄荷葉吧,至於騾子……我不太喜歡薑汁汽水的味道。”

“客人您忘了我們這裏不是普通的酒吧啦,對魔女而言就算想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調酒也絕非難事,更何況隻是新鮮薄荷葉。”

江酒說著,卻又搖了搖頭:

“不過既然你想喝古典的話,那我就不隨便幹涉你的意願了。”

接著她便開始調酒。

而蘿茲瑪麗則安安靜靜地坐在高腳凳上,托著腮全神貫注看她表演。

酒很快就調好了,江酒把調好的酒倒進提前放了冰塊的另一隻酒杯裏,在下麵墊上杯墊,順著桌麵緩緩推給蘿茲瑪麗。

“客人您點的古典,”她笑著說,“嚐嚐味道怎麽樣?”

蘿茲瑪麗卻並未著急品嚐,她先出神地盯著酒杯看了會兒,說:

“調酒技術蠻嫻熟的,甚至跟我上次有幸遇到的酒神弟子不遑多讓……”

然後她端起酒杯,閉上眼小小抿了一口。

——並未有多誇張的反應,畢竟對傳奇調查員而言各式美酒佳釀從來都是司空見慣的東西,更何況江酒的調酒技術也真不見得有多好。

所以蘿茲瑪麗睜開眼,隻是輕輕點了點頭,評價道:

“味道還不錯。”

“隻要客人您覺得滿意就好,”江酒笑著說,“畢竟我也知道我的手藝上不得台麵,對吧?”

蘿茲瑪麗卻沒回答。

她自顧自又喝了口酒,終於忍不住抬頭看著江酒問:

“為了接近一個人就去調酒……江酒,我現在開始懷疑你對你那位魔女小姐的感情了,你不會真的……”

“噓——”

江酒豎起食指貼在唇上,又眉眼盈盈地笑著反問:

“我不會真的?我不會真的什麽?蘿茲瑪麗你不會想說我真的愛上我那位魔女小姐了吧?”

蘿茲瑪麗沒說話。

不過這大概就意味著默認了吧。

江酒跟她對視,忽然歎了口氣:

“隻要不主動愛上任何人就不會失望,不會受傷,不會感到痛苦,所以逢場作戲就好,這樣大家就可以一起在虛假的美夢裏載歌載舞,歡度美好時光……”

“所以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可能愛上她了呢?”

江酒說完卻又眯起眼來,笑容狡黠地說:

“——當然,我也可能確實像你說的那樣愛上一個人了,隻不過那個人可不一定是魔女小姐哦,也有可能是你啊,比如我現在忽然就像問你……”

她從吧台裏俯下身,伸手,指尖輕輕點在蘿茲瑪麗的嘴唇上,語氣慵懶問:

“我親愛的傳奇調查員小姐啊,你是否願意為了我不再去冒險旅行,而選擇溫和地走進那個涼夜?如果你願意的話那我也心甘情願地與你長相廝守,當你一個人的江酒哦。”

“那麽……你會同意嗎?”

宛若在求婚般,她問。

[未完待續]

——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