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歡縈早上起來,感覺精神好了許多,精力充沛之餘還有興在流觴宮的庭院中花拳繡腿的舞弄了幾下,見小瓷暗暗在一旁偷笑,歡縈無奈嘖怨道,“笑什麽,我從來不曾習武,光是這幾招還是偷學而來,有甚辦法,雖不能真打實鬥,但用以活動活動身子,總歸是聊勝於無的,我勸你也別幹站著看了,快跟我一起鍛煉下體魄,免得到時候,我也不知是該把你留在宮裏好,還是帶在身邊好。”
小瓷愣怔了一下,詫異道,“夫人話中有話啊,到時候?到什麽時候?夫人又打算去哪裏了?”
歡縈笑而不答,依舊有模有樣的一拳一腳舞著,“現在我還不好和你說,總之呢,你若是想跟著我同出同入,就得把身子骨給鍛煉好,若是不願呢,那就隨你,在王宮中好吃好住,自然也就沒那麽辛苦。”
“夫人又說些什麽奇怪的話!”小瓷無奈來到歡縈身邊,照著比了比招式,卻連自己都感覺可笑,“都如今了,我不跟著夫人還能跟著誰,夫人若不用小瓷,還有誰人可用?夫人這般嬌貴的身子,連番受了假死神藥和毒藥的侵損,若沒有小瓷侍奉在身邊,還不道會怎樣呢,才剛好了一點,就想將小瓷撇下一邊了麽?”
“你呀,就是這張嘴硬”,歡縈忍不住失笑道,“想跟我或主仆或姐妹形影不離就直說唄,偏要正話反說,我看你若是死性不改,遲早要吃虧在這張嘴上!”
小瓷動了動嘴角,卻最終什麽也沒再說。歡縈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麽,女孩子家,多少也要溫婉一點嘛,哪怕默認,也千萬別在不該強硬的時候強硬啊。”
“還說我呢,你怎麽不說說自己?”小瓷小聲地嘀咕著,一直眼看著歡縈和衛王之間明明有情,卻總在回避和拒絕,讓她心裏很是為兩個人著急。
可不管怎麽說早晨清涼的氣候足夠讓心情愉悅並享受著,兩個女子一邊閑聊說笑,一邊手腳不停,居然將武功招式比劃的如翩翩起舞一般,兩個女子深知難得的快樂和寧靜似乎從來都是短暫的,所以也因此格外珍惜和擁享,在不可知的未來,誰知道她們還要經曆多少磨難和險惡呢。
用過了早膳,歡縈便讓小瓷去準備熱茶,“王爺已經下了早朝了,想必很快會過來”,歡縈這麽對小瓷道。
盡管說定了由她接替聶空的職位,但在聶空走之前,她也不便越俎代庖,重要的是,聶空的出行是秘密的,除了他們幾人,決不可再讓其他人獲悉,所以聶空走之前,亦不能讓那些敏感的朝臣們察覺出任何端倪,嗅出任何異常氣息。
而且今日的朝議並無甚重要的大事,所以她也就沒有登朝上堂。
果不出歡縈所料,小瓷剛剛沏好一壺香茶,卓瑞桐便登門造訪了,落座之後,歡縈遂急急向卓瑞桐問道,“聶總管的籌備如何了?是否能順利動身?”
“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溟沙營的將士明日半夜即可抵達衛郡郊外,等他們稍事休整,估計大後日便可動身啟行”,卓瑞桐邊答邊端詳歡縈,越發覺得籌謀中的歡縈盡去柔弱之氣,反而有了一種颯爽英媚。
“嗯,聶總管的計劃詳盡周密,我沒有什麽可不放心的,隻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他們能越早歸來越好”,歡縈將熱茶遞給卓瑞桐,“用過早膳了麽,要不要再讓小瓷去弄點熱點心來?”
“不必了!”卓瑞桐接過熱茶,歉意地朝歡縈笑笑,“你看本該是本王關心你們的生活起居,現在反倒要讓你們替本王掛心了。”
“我隻是隨口一問,王爺不必介懷”,歡縈也給自己端起了一杯熱茶,揭開蓋子撥了撥浮葉,“何況我和小瓷兩個大活人,還有什麽生活不能自理的?”
“嗬,本王並非輕看的意思,而是……”卓瑞桐的話尚未說完,卻被歡縈輕輕打斷,“我知道,我知道王爺是出於關切之情,歡縈哪能不知呢?行了,不提這個,歡縈倒有些另外的正事要與王爺相商,王爺若無急事的話,不妨多留一陣,聽歡縈慢慢道來。”
“哪還有比你的正事更急的?”卓瑞桐放下茶盞道,“我還不了解你麽,要是正事,便當真是十分緊急重要的大事了。”
“嗯,衛王,我是這樣想的……”歡縈突然頓住,回過頭對小瓷道,“軍機大事,你還是不要聽為好,去外麵替我們把風吧?”
小瓷點點頭,掩上房門,去了流觴宮院外。
“我是覺得王爺需要買馬對付北戎的鐵騎,更需要擴充兵力,以應對即將來臨的複雜戰局,常言道兵強馬壯才好打仗,如今去裕茲買馬一事,已交給了聶總管負責,可我們也不能在家閑著,得趁此機會抓緊時間擴充才是啊!”歡縈憂心忡忡道,“而且我怕能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已越來越少了。”
“你不說我也想擴充衛郡的兵力啊,可衛郡比不得其他地界,本來就地廣人稀,物產有限,無論是人力還是物力,想要擴充任一都是難上加難,本王想了好多法子,可惜都收效甚微嘛!”卓瑞桐無奈的攤了攤手。
“我知道,所以我有些建議,想提請王爺考慮”,歡縈喝了口香茶,淡淡道,“其一就是關於溟沙營的,按照我們的部署,溟沙營是我們的一支奇襲之旅,主要應該負責出其不意的襲擾,甚至是轉移對方的視線,可謂是萬軍之中的眼目兼利爪,欲要壯大軍力,必須得保證溟沙營的實力,不過這次聶總管去裕茲,得帶走百餘溟沙營的士兵,且不論他們此行是否順利,是否能全部平安歸來,單就是這路途上一來一去的折騰,就得耽誤不少時間,那麽溟沙營若不能及時補充兵力,萬一在聶總管走的期間內,北戎或朝廷以及吳王,發生重大軍事變故,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是啊,聶空這一走,即便順利,也得耗費月餘時間,萬一遇到麻煩,隻怕兩三月都未必能歸來呢,他不在,溟沙營也必須得有人管,必須堅持加強訓練,否則到需用兵之時無兵可用豈不悲哀?”卓瑞桐讚同道,“歡縈你往往比本王更有遠見,既然話已提到,想必定早想好了良策了?”
“王爺看你說的,我又不是神算子,哪有那麽多能耐,何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的法子當然亦算不上什麽良策,不過勉強解決一下燃眉之急罷了。”
“嗐!你就別謙虛了,快快道來本王聽聽?”
“我是覺得,王爺和聶總管在衛郡經營了數年,衛郡的大軍想必都經過了長期的訓練,我們何不從大軍當中挑選數百名精銳且忠誠者,直接提拔進入溟沙營,這樣既可以節省訓練時間,又能保證進入溟沙營的將士的實力不減,衛王以為如何?”
“這倒是是招快捷的辦法,那大軍的兵力又該如何擴充呢?”卓瑞桐緊追不舍地問道。
歡縈沉吟片刻,“大軍的擴充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但我得向衛王請個旨才行。”
“請旨?你要請什麽旨?是招募兵勇的旨麽,那不用你請本王都可以直接給你發募兵符,可是兵源又從何而來?”
“衛王莫急,我要請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募兵符,我要衛王頒布一道旨意,允許軍中能者回鄉招募壯士,凡能招募百人以上者,賞銀百兩,千人以上者賞銀千兩並立即擢升校尉,王爺肯頒麽?”歡縈凝視著卓瑞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快速擴軍的法子。”
卓瑞桐猶豫了,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歡縈,這個法子聶空也曾提出過,但當時我們擔心有些人會為了騙取銀兩和升官,強拉百姓充軍,而且若僅以人頭數作為獎賞的話,難免會有人以魚目混珠,那這樣的擴軍還有什麽意思呢?不僅戰鬥力得不到保證,恐怕連軍紀都會混亂的一塌糊塗。”
“沒錯,我也想到你說的可能性,所以招募回的兵甲,必須由衛王挑選可信賴的人,在他們正式入營前進行考核,隻有考核通過了的,才能算人頭,否則不但分毫無賞,還要以欺上瞞下之罪治獄,這樣就基本可以保證絕大多數新兵的質量,至於他們的訓練以及軍紀的管理,衛王可以再行頒布一道旨令,在各軍各營中廣為告示,凡在對敵作戰中,殺敵十人以上者,皆可獲賞,以敵軍人頭為數,不但論功行賞還有擢升機會,隻要賞罰分明,由上至下一視同仁,那我們何愁將士們不勇猛作戰呢?”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卓瑞桐拍桌大喜道,“我怎麽就沒想到以嚴明的賞罰激勵將士們的勇毅呢?”
歡縈笑了笑,感歎道,“想先帝當年亦是勇猛過人,數度抗擊北戎於關外,如今先帝雖逝,但我相信天下男兒,但凡有些血性者,必依然渴望建功立業,榮甲還鄉,既可以做護衛家鄉父老的英雄,又能光耀門楣的忠義兩全之事,隻要衛王能以公允之心秉直天下,天下勇者豈有不樂意歸屬衛王大軍的?他們說不準還要感謝是衛王給了他們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呢!”
卓瑞桐被歡縈說的歡欣鼓舞,喜笑顏開,“歡縈呐,我的天,虧我也算是個堂堂男兒,竟還沒你有遠見卓識呢!”
“衛王!”歡縈也忍不住被卓瑞桐逗笑,“你總是這般抬舉我作什麽,我隻不過將心比心,換了百姓的位置思考罷了,既然王爺也覺得歡縈出了個還算不錯的主意,那我們事不宜遲,就按著法子施行如何?”
“好,就照你說的辦!聶空聽了,也一定會信心大增的!”
“唔!”歡縈點點頭,“餘下的事情就是要和王爺重點商議一下溟沙營,大軍的擴充,可以以北戎方麵有異動,我們為了防禦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為借口,但溟沙營卻根本連這個營的存在都得極盡保密,在我們和北戎正式開戰以前,決不能暴露溟沙營,故而溟沙營的募兵反而比大軍更加麻煩一些。”
“是啊,雖然把幾百號人送至沙漠腹地並非難事,可在大軍中比武挑選,眾目睽睽,是遮掩不過去的,我們該以何種名義假稱呢?”
“相隔衛郡百裏之遙不是有王爺的一座行宮嗎?叫靈山行宮對吧?”歡縈沉吟道,“我看不如以靈山行宮需要另行修築軍事堡壘為由,將募到的精兵良將先行送往靈山行宮,再經由靈山行宮秘密轉道前往溟沙山穀,同時另外調集一些普通兵甲前去挖工事進行假修築,這樣或可以掩人耳目一段時間。”
“嗯,本王看可行,不過由誰帶兵前往溟沙山穀呢?”卓瑞桐想了一會兒,再次肯定了歡縈的建議。
“衛王忘了麽,聶總管走了,當然就由我代理軍事了!”歡縈朝卓瑞桐眨了眨眼,“還有陸子嵩,我想他武功高強經驗老道,不如就暫時調離衛郡城中的據點,跟我回溟沙山穀,幫我訓練新入營的將士,你看怎麽樣?”
“不行!”卓瑞桐斷然否決,脫口而出“不行”二字後,才醒悟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遂緩聲解釋道,“本王是說陸子嵩絕對可以勝任,但你不能去溟沙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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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歡縈瞪大了眼睛,“去裕茲你和聶總管都不同意,也就算了,因為我並無十足的把握比聶空做的更好,你們說裕茲路途遙遠,還可能遭遇北戎的騎兵實在太危險,這些我也認了,誰叫我的武功不如人呢,可溟沙山穀是衛郡的地盤,溟沙營的將士又都是自己人,難道還會出什麽危險不成?”
“危險自然是出不了什麽的,雖然進溟沙山穀,要穿過像迷宮一樣的土石丘林,不過有陸子嵩他們帶路,也會順利出入,我擔心的是歡縈你從未在幹旱荒涼地帶生活過,酷寒酷熱和缺水少糧,以及環境的艱苦程度遠超你的想象,你這般冒然進去,連小小的風寒或中暑都可能要了你的性命,本王豈能允你任性,隨便拿這等事開玩笑?”卓瑞桐扭過臉去,耐心地欲圖說服歡縈。
“王爺,我不是開玩笑!”歡縈一臉正色道,“你說的,我都清楚,這裏的艱苦,自然是在京城生活的人無法想象到的,可我歡縈也絕不是弱不禁風的女流之輩,王爺難道就這麽不信任我,不相信我能如衛郡的一草一木,適應這裏的環境頑強柔韌的活下去麽?既然聶空能做到的,我為什麽就不能做到?”
“你……哎,歡縈你總是太固執,我和聶空畢竟還是身強體壯的男子,而你身體都還沒好利索加上連日操勞,怎麽能再經受那可怕的沙漠環境啊!本王主意已定,到時由你暫代衛郡之朝政,本王親自去溟沙山穀訓兵!”
“王爺!”歡縈深深歎了口氣,“你還說我固執呢,你豈不比我更固執?你是衛郡之王,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你前去溟沙山穀,不等於告訴所有人,溟沙山穀中藏有你的一支奇兵了麽?”
“那,那本王也不許你去,不行全權交給陸子嵩,我看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卓瑞桐心知歡縈說的再在理不過,可是他也不願歡縈去受那連男人都很難堅持下來的苦。
“確實沒什麽不放心的,可陸子嵩隻是一名驃騎將軍,他是沒法代王爺你去振奮溟沙營將士的士氣的,尤其又逢新軍入營,他們更需要衛王的恩澤啊,可我卻能代王爺施恩,你說對不?”歡縈盡管在卓瑞桐那裏碰了壁,不過性格的倔強使得她沒有輕易放棄自己的主張,反而逐條逐理的繼續勸說卓瑞桐。
卓瑞桐悶聲不吭許久,才喃喃道,“憑你說的有理,然而溟沙營的將士全部是男子,你年紀輕輕的女孩家,成日跟他們混在一堆成何體統?何況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經驗老道,別到時候你監軍不成,反被他們欺負到哭鼻子,那本王如何救你?”
“嗯?”歡縈聞聽此言,又好氣又好笑,“王爺眼裏,歡縈就那麽不堪麽?王爺啊,欲成大事,本不應拘小節,王爺你都應允歡縈為你輔政,還會介意歡縈前去監軍麽,大不了歡縈仍是麵紗蒙臉,永不摘下不就成了?至於軍心問題,這歡縈早有心理準備,我既不會武功,又沒有樹立過威信,想要完全借王爺的臉麵讓他們信服我,未免有些牽強,但歡縈自信還是有一副好頭腦可用,隻要歡縈能將軍營事務處理得當,相信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會接受我的,王爺,你就成全我吧!”
卓瑞桐苦著一張臉轉過頭來,“歡縈,你何苦要自己找罪受呢,待在本王身邊不是更好麽,本王又絕不會為難你什麽!”
“王爺,你想哪兒去了?”歡縈忽閃著大眼,“待在王爺身邊享受王宮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比在外麵受苦強上百倍千倍,可我們事前不是說好了麽,你為你的宏圖大業,我為我的家人複仇,我們都有重要的,不可推卸的責任要去擔當啊,按照王爺的說法,那王爺豈不是更可以偏安一隅,引首待老?”
“你!別說了,讓本王再好好想想!”卓瑞桐十分鬱悶,卻又找不到駁斥歡縈的理由,因而無奈地躲避了歡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