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前來向風沁晚表達謝意的客人們已經坐了將近兩刻鍾。

派去祠堂裏請風沁晚過來的侍女們再次無功而返,悄悄的站回了秦氏的身後。

蘇漢章眼神一暗,隻能開口道:“讓諸位貴客們久等了,沁晚的身子一直不好,從皇宮之中回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方才大夫正在診治,實在是難以支撐,不能出來見諸位客人了。”

“蘇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我等本來就是來道謝的,哪裏還能讓四小姐勞累,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謝禮先送到這裏,改日等四小姐好些了,再單獨辦個宴會,好好答謝。”

“那本官也就不多留了,送諸位客人出去。”

“是。”

聽到蘇漢章如此說,秦氏暗中鬆了口氣:“老爺,風沁晚太過倔強,根本不顧全大局……”

蘇漢章轉過頭來,麵色陰沉十分難看:“最近這段時間,我們相府之中事情不斷,尤其是寶光寺裏的鬧劇發生之後,很多人都格外關注著蘇虞和風沁晚,再加上溫泉山莊這一出,在這麽多人登門道謝之後,若是再傳出我們苛待於她的流言,那麽蘇家如何在京城之中立足?將來的蘇虞又如何還有名聲嫁到三皇子府?”

秦氏心口一緊:“老爺,事情有這麽嚴重嗎?”

“若是蘇虞想要嫁一個普通權貴,自然不必如此處處在意,可是她要嫁的是三皇子,我們妄圖的是那個位置!所以她的身上不能留有汙點,不然有何資格母儀天下?”

蘇漢章眼神之中的不耐越發的明顯。

“夫人,你我夫妻幾十年了,有些話明麵上不說,可是不代表我對後院之中的一些事全然不知道,之所以不願意去細細追究,就是因為你是虞兒的母親!而她需要的是一個賢惠、寬容的母親,而不是一個自私狹隘的攪局者!夫人之前做的很好,想來今後能夠繼續堅持下去吧?”

聽到這話,秦氏心中不可自製地升起了一股寒意:“老爺教訓的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我這個做母親的有什麽不能忍受的呢?”

“那就好!你現在就去見風沁晚了,不管用什麽辦法,讓她從祠堂裏麵出來,另外,讓她把今日受罰這件事咽回肚子裏,絕不能再對外提及。”

秦氏瞳孔一顫,死死的咬住了牙關:“老爺……”

“夫人難道做不到?”蘇漢章目光凜冽。

“我……我可以。”

“那就辛苦夫人了。”

秦氏緩步的出了前廳,而後腳下一個踉蹌,抬手扶住了回廊下的柱子,這才沒有倒在地上,她定了定神,好一會兒才壓下了眼前發黑的感覺。

“風沁晚……”

這一聲呢喃仿佛是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帶著一股陰森的恨意。

祠堂之中,寒氣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衛瀾幫風沁晚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又拿過暖手爐塞到了她的手裏:“小姐這樣感覺好些了嗎?”

風沁晚坐在軟墊上,滾著兔毛邊的披風將她的小臉襯托得越發精致白皙:“沒事。”

時間也差不多了,秦氏應該趕過來了吧?

想法剛剛落下,就看到秦氏緩步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暗紫色的馬麵裙,裙擺上用金絲銀線細細的繡製著大朵的牡丹,走動起來光華閃耀,將她襯托的十分貴氣。

“沁晚,母親方才不都讓人來告訴你,不必在祠堂之中受罰了嗎?”

風沁晚微微地仰著頭,看到秦氏露出的僵硬笑容,麵上毫無表情。

“父親才剛剛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趕到祠堂裏罰跪,後腳母親說就不必受罰了,我都不知道該聽誰的。”

“你父親當時也是在氣頭上,你是他的親生女兒,身體又不好,罰了你,他能不心疼嗎?”

“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這手心裏的肉到底是比手背上的要厚一些,更何況,大姐是父親疼愛了多年的嫡長女,而我算什麽,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養在父親身邊,能有多心疼?”

秦氏麵上的笑容越發的僵硬,卻不得不耐下性子:“不要和你父親賭氣了,他之所以罰你來跪祠堂,也就和上次訓斥你一樣,其實就是嚇唬嚇唬罷了,如若不然的話,母親怎麽會後腳就來祠堂當中放你回去呢?”

風沁晚目光仍舊帶著些懷疑,抬起頭來望著秦氏:“母親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父親也是愛之深、責之切,所以你就快些起身回到自己院子裏去吧,還是養好自己的身體要緊。”

風沁晚垂下眼眸,神情仍然帶著些許的別扭:“這麽說來,父親還是喜歡我這個女兒的?”

“那是自然,所以呀,你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和你父親都希望你能夠越來越好。”秦氏鬆了口氣,風沁晚能出去就好。

“嗬,”一聲輕笑傳來,風沁晚慢慢的站起了身,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笑意根本就止不住,“哈哈哈,秦夫人,你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覺得違心嗎?”

秦氏麵上的笑容消失,頓時反應過來,風沁晚方才一直在戲耍自己:“你……”

“我怎麽了?母親莫不是忘了,剛才你和大姐一口一個賤婢的叫著,父親要罰我的時候更是笑得歡暢,眼下不得不請我出去了,卻又裝作一副慈母模樣,一口一個為了我好。嗬,這是把誰當傻子呢?”

“你……你簡直大逆不道!”

“不錯,我就是大逆不道,你能如何?”風沁晚目光之中寒芒閃爍,“從回到相府的第一日開始,我就一直在忍耐,如今這局終於布的差不多了,你以為我還會和以前一樣和你虛與委蛇?”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布什麽局了?”

“嗬,我還以為母親有多聰明呢,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無知婦人罷了。我從入府的第一日開始,蘇襄就找我的麻煩,之後,大大小小誤會矛盾不斷,蘇虞的生辰宴會上,我受到陷害質疑,寶光寺中更是差點身敗名裂,再加上如今溫泉山莊之中,連命都險些沒了……種種事情結合起來,難道還不足以說明,有人在蓄意謀害我嗎?”

“你少胡說八道。”

“隨便母親怎麽說,反正這個意思傳揚出去,外麵的人相信就好了。”

風沁晚整理了一下肩頭的披風。

“明日這個消息就會傳遍京城,順便傳揚出去的,還有我今日被罰跪於祠堂的消息……母親就好好想想該如何對外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