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欺騙我!我簡直是抓狂之極。
唯有尋到清心閣!
清心閣,它怎麽就憑空消失了呢?我明明清晰地記著那條路、那個院,卻為何怎麽也走不回去了呢?
我好不甘心!
往後的日子裏我依然不停地向人們打聽清心閣,然而他們卻總是拚命地搖頭,然後一臉茫然地答複:“清心閣?未曾聽說過!”
當我求助於父親,他竟失態到青筋暴起、語無倫次:
“為父再怎麽冷血也不至於真的罰自己女兒去幹如此肮髒、下賤的活兒!”
“什麽清心閣?我堂堂雲府怎會存在那樣一個鬼地方!”
“那裏住著一個叫做阿靈的老婦?該不會是一個女鬼吧!”
久而久之,我也開始疑惑起來:清心閣?阿靈?它們是否真實存在呢?
慕楠不時會出現於我的視線,隻不過我們總是相隔甚遠,隔著人群或隔著樓閣。
他和府內的人早已打成了一片,那些丫鬟婆子們尤其喜歡圍在他的周圍,聽他講一些不著邊際的笑話。她們每每被逗得捧腹大笑,引得那些男人們也湊過去尋一番熱鬧。而我卻總是蹙眉躲過那些喧鬧。
我莫名不喜歡那個慕楠,因他那兩次莫名其妙的言語,更因他頂著神醫的頭銜卻將父親的身體越治越虛。我曾多次提醒父親慕楠很可能是個江湖騙子,無奈父親信他過深。
然而,我卻又不可自控地信賴起他來,因為自服用了他送來的藥丸我的心緒確是平靜了許多。
這天,我正在亭子裏喝茶遠遠望見慕楠的身影,因我實在不願與他照麵,便示意李海前去阻止。
“慕公子,二小姐在亭子歇息,還請繞道而行。”
慕楠頓了一頓,輕快的聲音裏透出隱隱的遺憾:“哦,我們差點又見麵了。”
一瞬間,我的情緒被人狠狠地攥住:慕楠的聲音我是聽過的,就在清心閣的院牆外麵!
慕楠應是記得清心閣!
午後,閨閣!
我端坐在圈椅上俯視著跪在地上的胖仆人,冷聲問道:“李海,你上次曾說父親的頑疾與我母親有關,煩請細細講來!”
李海抬起頭來,嬉皮笑臉地回複道:“小的可從未講過這樣的話,可是哪位多嘴的小廝胡言亂語,我定去撕爛他的嘴巴!”
我冷色道:“來人,把李海的嘴巴撕爛!”
倘若我的平易近人被當作好哄、好騙的理由,我將不得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狠厲無情的一麵。
幾人得令衝向李海不由分說地撕扯起他的嘴巴,屋裏屋外回**起他鬼哭狼嚎的慘叫。
我輕輕一揮手,將幾人屏退。
“可以說了嗎?”
“說,說,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海張著血口,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聽聞您的生母擅長巫蠱之術,老爺便是中了她的蠱,是以不得不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多年來不敢,不敢親近女色。”
李海將頭撲通撲通地砸在地上,“二小姐,小的也是道聽途說,不足為信,不足為信啊!”
“中蠱?”我陷入了沉思。
原來那夜害得父親生不如死的疼痛竟是蠱術?
我又想起李逸之曾悄悄地告訴過自己一個秘密:“雲伯父的戰功是伯母為他贏來的。倘若伯母不是女兒身,必能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如此說來,母親果真是一個強勢又冷血的奇女子,是以父親對她應是忌憚多於感恩,仇視多於情愛。而父親對自己這麽多年的疏離便也不難理解了。
“李海,他們說我母親得了瘋病,可是如此?”
李海又一咧嘴,痛得嘶溜一聲:“嘶……二小姐,您別聽他們瞎說,我得把他們的嘴巴撕,撕,撕,啊呀,二小姐您饒小的一命吧,我這爛嘴一張,可經不起撕了啊!”
“那就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我走近他,俯下身來,叮囑道,“務必幫我打聽到清心閣在何處!”
近日李海與慕楠的走動頗是密切,便借他的嘴一用吧。
不足半個時辰,李海衝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二,二,二小姐!我打聽到了!”
我站起身便要往外走:“現在就去!”
不覺間我來到了後山之側。我曾來過此處多次,卻是頭一次這麽仔細地觀察它。
乍一看去,這座山隻是一塊尋常的巨石。仔細看來,它卻是由無數形色迥異的石頭堆砌而成。
往上看去,它形如一隻巨大的飛蟲,好似蝴蝶,卻又比蝴蝶更加的妖嬈。往腳下看去,密密麻麻的石子組成一支支蟲子形狀的列隊。再望向前方,那是一片鬱鬱蔥蔥、生機盎然,背麵則是一片荒蕪、了無生趣。
我走向那片荒蕪,趁著夕陽之光,一步步丈量它被凡塵隔絕的落寞與孤寂。
終於,我在一處高聳入雲的院牆之下停止了步伐。
那扇在我的記憶裏重複閃現無數次的木門終於出現,我的心跳急速跳躍,我按捺住激動,抬眼看向那門楣。
盡管被歲月斑駁得麵目全非,我依然讀出了那幾個陌生的字眼:雲汐小築!
我的心如墜冰窟。
蝕骨的寒冷漸漸滲入全身血液,我縮成一團顫抖不已。我的眼前所見與所有記憶中的影像交錯、分裂,終成混沌一片。
我是誰?又身在何處?
難以梳理,淩亂不堪!
我確信自己果真癔症了、瘋魔了。
“阿靈!”我瘋狂去拍打那扇木門,似要將一切煩悶宣泄個徹底。
門內傳來回聲:“既然到了,便進來吧!”
我一個激靈,幾乎驚叫起來:“阿靈!”
推開門,一個身影映入眼簾。還是那梳得一絲不苟的花白秀發,還是那洗得一塵不染的襤褸衣衫,還是那坐在地上搗鼓著泥土的百無聊賴。
“阿靈,阿靈……”我不斷重複喚出這個名字,生怕一個不小心眼前之人便消失不見。
那人回眸,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