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蕪前方帶路,厲蓁蓁跟在後麵。
宴蕪突然停步,轉身拉住厲蓁蓁的手,一同向前。
就像是陸秉文拉著厲蓁蓁的手一樣。
厲蓁蓁眼瞧著周圍人全都躲閃著不敢看,也就沒有掙脫,任由宴蕪牽手。
來到詔獄,厲蓁蓁再見馬顏夕,差點沒能認出她。
馬顏夕被綁在刑架之上,渾身血痕,腹部還有被烙鐵燙過的痕跡。
“你用刑了!”
厲蓁蓁沒想到,宴蕪真的是一點後路沒留啊。
“必須用刑。隻可惜,沒想到她竟然到現在都堅信馬昱會來保她,怎麽都肯指證馬昱通敵賣國的罪行。”
厲蓁蓁訝異問道:
“馬顏夕知道馬昱通敵賣國?
“也對,否則我父親也不會在鬼麵胎部分做諸多注解。
“這其中到底有何關聯?”
不等宴蕪作答,厲蓁蓁自己突然想到了關鍵之處:
“莫非關鍵在於蝃蝀墨?”
宴蕪挑眉:“蝃蝀墨,難道那種可以隱形顯形的墨汁叫蝃蝀墨?”
厲蓁蓁驚喜:“你也猜到了鬼麵胎畫像的真相?”
宴蕪牽起厲蓁蓁的手:
“看來,我們是不謀而合。這兩天我一直派遣探事司的人去查是否有此種墨汁。
“並未查到大獻有人製作使用,倒是津國那邊盛產各種稀奇玩意兒,怕是從那邊傳來的。”
厲蓁蓁指著昏迷的馬顏夕:
“在青梅軒中,馬顏夕得意忘形,跟我吐露了蝃蝀墨的存在。
“她承認是她用蝃蝀墨在畫像上做了手腳,此墨遇水便可顯形。
“雖然她並未親口承認,但我有九成把握,蝃蝀墨是從她開書坊的兄弟那裏得來。
“她這個開書坊的兄弟可了不得,應該就是我給你講的在四方館給小廝銀子的貴公子;
“而且聽杜先佑說,他這個舅舅好色,曾把大獻美女販賣到漠北。”
宴蕪拉著厲蓁蓁站到門口,遠離馬顏夕,隨後又舀了一瓢水,潑向馬顏夕。
馬顏夕轉醒後,宴蕪又拿起烙鐵走到她麵前:
“馬顏夕,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若你現在坦白,指證馬昱,便不會在死前飽受折磨。”
馬顏夕啐了一口:
“做夢!你們兩個卑鄙小人不得好死。我會在地獄等著你們!”
宴蕪毫不遲疑,烙鐵燙在馬顏夕的肋部。
馬顏夕嘶吼慘叫。
宴蕪回頭望向厲蓁蓁,見她絲毫不怕,笑道:
“我就知道,這對你來說不過是小場麵。你和我,本就是同一類人。”
“呸,狗男女!”馬顏夕慘叫著大罵。
“馬顏夕,你不認罪沒關係,反正穆澄被冤的真相,馬逸舟已經全都招了。
“你這個弟弟比你聰明,早早看清了形勢,知道馬昱已經把你們兩個庶出的子女當做棄子。
“也對,這種殺頭的事,自然是交給庶出的子女。
“嫡出的兒子,隻需要繼承他的榮光即可。”
馬顏夕篤定地道:
“不可能,你別以為這等拙劣的謊言便能騙過我!
“逸舟不會的,我也不會,馬家的兒女絕不可能出賣父親!”
宴蕪同情地看著馬顏夕:
“馬逸舟養尊處優,哪裏受得住詔獄裏的手段?他全都招了。
“數年前,你一母同胞的弟弟馬逸舟便得了蝃蝀墨,他在馬昱的授意下,以這種特殊的墨汁暗中傳遞軍情。
“穆綰柔的書中記載,毆打或收買講述鬼麵胎故事的人一共有三:
“一個是津國紙商,一個是越國畫商,還有一個就是馬逸舟,獻國書商。
“他們三人從本國運輸出來販售的紙、畫和書,全都是可以書寫文字的商品。
“那些年各國大小戰事不斷,但也達成協議,貿易往來不受影響。因此各國四方館對異國商人來者不拒。
“但各國邊境的出入也異常嚴格,所有貨物全都要仔細檢查,防的就是有細作傳遞軍情。”
厲蓁蓁恍然大悟:
“細作喬裝成商人往返各國之間?”
“沒錯,但喬莊成商人的細作不過是些小角色,隻承擔傳遞軍情的任務;
“真正掩藏最深的細作則是那些已經在各國邊境軍隊中擔重任高職的狠角色。
“這些人潛藏在異國軍隊之中,可能是某位大將的心腹,日後還可能晉升更高的官位,自然不能親自去傳遞消息。
“於是他們便把邊境布防圖,守衛換防時間,甚至是主將作戰兵法,手下人的弱點等等全部以蝃蝀墨記錄在紙上。
“再想辦法把這些看起來就是空白的紙張送出軍營,送到偽裝成商人的同黨手中。
“隨後,這些紙張便成了名貴的宣紙、畫作和書籍,被當作商品運往獻國四方館;
“最後,被漠北買走。”
厲蓁蓁疑惑:
“是被漠北買走的?”
“榛榛,當年你不過是深閨中的小女孩,自然不了解當時的戰事。
“但穆澄時任四方館主,他大致知道各國戰事。”
“他看了那本,發覺三次提及鬼麵胎故事之後不久,都發生了漠北進攻中原的戰事。
“第一次津國紙商毆打賈老板,之後不到兩個月,漠北便突襲津國邊陲羅縣;
“僅僅不到半天時間,津國軍隊便潰不成軍,漠北突襲小隊如入無人之境,在羅縣燒殺搶奪。
“更以羅縣百姓為質,威脅津帝以一千金換取百姓活命。
“最後津帝隻拿出了一百金,結果便是羅縣百姓隻活了一成。”
厲蓁蓁沉痛不已:
“之後越國也是如此?那獻國呢?難道也……”
“是,而後便是越國邊境失落,越帝同樣出了一百金。
“獻國也未能幸免。幽州守軍大敗,陛下倒是比津帝和越帝仁善大方,出了一千金,換幽州所有百姓活命。”
厲蓁蓁想到那些間接死於蝃蝀墨的可憐百姓,憤慨不已:
“怪不得,這三個細作在聽聞鬼麵胎的故事後會如此反應,他們擔心故事傳揚出去,早晚會有人識破墨汁的秘密。
“這蝃蝀墨在獻國,應該正是馬逸舟掌握著,所以馬顏夕才有機會偷出一部分為己用,用來鏟除夫君的愛妾。
“穆大人當年也是察覺到了鬼麵胎的記錄與三次戰事時間的關聯,才會一路查到馬逸舟,進而查到了馬昱。
“雖然不知道賣國的到底是馬逸舟,還是馬逸舟隻是為馬昱辦事,但馬昱的確為了掩藏罪行,栽贓了我父親。”
宴蕪和厲蓁蓁說話時一直緊盯著馬顏夕。
馬顏夕驚訝恐懼地吼叫:
“不可能,逸舟不會的!你對他做了什麽?”
厲蓁蓁也相信馬逸舟不會出賣馬昱,他跟馬顏夕一樣等著馬昱來救他們。
宴蕪所說這些根本不是馬逸舟的供詞,而是他的推測。
馬顏夕的神態已經說明,宴蕪的推測就是真相。
“對了!”
厲蓁蓁突然想到一個不合常理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