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甲板上,迎著海風劈波斬浪,潺潺水聲,帶起無數的晶瑩浪花,不時濺到身上、臉上,感覺冰冰的、涼涼的。

這個時候張浪才發現這船不太像一般的商船,倒和江東的“蒙衝”戰艦有幾分相似,設計以海上爭戰為主,船的姓能看起來相當不錯,吃水很深,有一定的戰鬥力,後麵還有七八艘差不多的船,可以看的出來這個主人極不簡單。

張浪輕輕打量看一圈,然後微笑道:“郭小姐,不知此去何處?”

郭嬛道:“回公子,銅鞮候此去前往洛陽偃師上任。”

張浪嚇了一大跳,急問道:“那現在我們在哪了?”

郭嬛奇怪的望著張浪道:“好像要到洛陽了。”

張浪聽的頭上直冒冷汗,這不是把自已救出狼口,又送入虎穴嗎?急聲道:“郭小姐,我們一路下來,可有什麽異常事情發生?”

郭嬛輕顰柳眉,細細一想,喃聲道:“好像巡查關卡比以前多了不少。”

張浪心中叫苦連天,臉上卻不能表露什麽道:“知道是為什麽嗎,銅鞮候的船隻有沒有搜查?”

郭嬛感覺很奇怪,用著異樣的眼神望了張浪一眼,然後道:“主人走的是水道,一路風雨無阻,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碰到什麽特別事情發生。”

張浪剛想長呼口氣,卻見郭嬛用黑白分明的眸子頗有深意的望了自己一眼,目光高深難測。

張浪心中暗叫糟了,這個郭嬛冰雪聰明,心細如發,自己如此失態,隻怕她心中也有所發覺。

“咳咳”這時甲板上傳來兩聲咳嗽,正好打斷張浪尷尬處境,與郭嬛同時回頭望去。

卻見銅鞮候站在船倉前,冷冷望著兩人,肥如肉球的臉頰上,把眼睛擠成小小的三角眼,正放著陰邪的眼光。

郭嬛嬌軀明顯一顫,接著在銅鞮候眼神下,極不自然的顰下首來。

銅鞮候不懷好意望著張浪笑了兩聲道:“這位壯士身體真強壯,已經可以出來自由行走了。看來你恢複的已經差不多,下個碼頭,你可以走了。”

張浪一愣,臉上強擠出笑意道:“多謝銅鞮候活命之恩,在下打擾多曰,心中甚感不安。”

銅鞮候沒有回話,眼睛轉到郭嬛身上,來來回回打量幾次,然後笑的十分猥瑣道:“郭嬛你也應該實現自己的諾言了吧。”

張浪詫異的望著郭嬛,隻見她表情馬上暗了下來,和剛才是天差地別。

一陣海風吹過她的發梢,幾綹發絲在空中飛揚,本來還紅潤的臉蛋,如今慘白無色,顯的那麽淒美。遠處不時飄來幾團黑雲,晴晴的天空變的陰暗下來,也正如她心情一般。

郭嬛緊緊咬住櫻唇,酥胸起伏不停,到最後好似下了決定,忽然抬首,像是鼓足勇氣,以蚊蟻一般的聲音道:“小婢知道。”

銅鞮候哈哈仰天長笑,聲音活如破公鴨叫聲,神情極為得意囂張。

落在張浪二人耳裏,卻感覺是那麽刺耳難受。

銅鞮候來的快,去的更快,一下子就消失在甲板上。

望著銅鞮候轉身離去的表情,張浪忽然感覺自己心裏悶的發慌。,便著急的問郭嬛道:“到底怎麽回事?”

郭嬛憂怨的望了張浪一眼,鳳眸飄向船外,沉默了半響,輕輕歎了一聲,朱顏強笑道:“沒什麽,公子不必擔心。”

張浪還想追問,郭嬛卻盈盈一福,然後輕聲道:“公子,小婢還有事情要做,先失陪了。”

張浪見郭嬛轉身,本想伸手,卻在要觸及之時,忽然停了下來。整個人呆呆的望著郭嬛傷心離去的樣子。在風中的那一刹,一串晶瑩的淚花,悄悄滑落下來,太陽光線下,是那麽晶瑩碧透。在伴隨著郭嬛的離去後,消失在風中。

張浪無奈的歎了口氣,灰灰的離開船頭,回到自己房間中去。

第二天才蒙蒙亮,張浪還在睡夢之中,外麵忽然吵雜起來,接著便聽到木板“啪啪”聲,越來越近,正迷惑之際,有人敲門道:“壯士,偃師渡口已到了,老爺問你要不要下船?”

張浪心裏暗思,在這裏也不是很安全,如果有曹軍前來搜查,隻要有點智商的人就能發現自己身份可疑之處,而以銅鞮候對自己的態度,一旦了解事情始末,隻怕不當場捆起來才怪。再則以自己目前處境,當早曰退回江東,與嬌妻部下團聚,共圖大業為先。想到此時,張浪本想答應下來,可是一轉眼,又想到郭嬛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怎麽能上岸呢?拋開別的因素不說,自己傷能好的這麽快,全賴郭嬛無微不至的照顧,如今雖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人總要知恩圖報,而且自己心裏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再加上這裏是危險地帶,常有曹軍出沒,出去定然也沒好事。

左右為難好久,張浪終於咬起牙根,男子漢大丈夫當明事情輕重緩急,不可有婦人之仁。想到此時,張浪快速換上不知哪來的新衣服,踏出門去,本想和郭嬛道個別,轉了一圈沒有找到,隻能作罷,離開船,上了碼頭,張浪心裏空空蕩蕩的,總感覺十分對不起郭嬛。

碼頭上很冷清,張浪四處張望,到處慘破不堪,腐木破板,雜草亂生,隻看的他頻頻皺眉。看來想找一家農舍也是不太可能的了,也許又要開始風餐露宿,千裏單騎的生活了。

但事情卻沒有想像中那麽簡單,在這幾天的回家路上,張浪就碰到好幾批的曹兵軍隊,如若不是躲的快,早已被捕了。而且從流民口中得到傳聞,洛水兩岸至宜陽、三崤一帶,曹軍重點看防把守,層層設卡,目的就是要追捕一卻可疑的人。而在前方戰事上,曹軍和郭、李軍已發生正麵交戰。

張浪也已發現自己在曹軍的水網圍捕重重關卡中,慢慢失去原來的目標路線,不在往南而下,大膽的選擇渡過黃河北岸,進入袁紹地盤,然後沿黃河往官渡進發,打算潛過兗州,再退回徐州,最後轉到江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當張浪以為前路一馬平川時,局麵忽然緊張起來。

袁紹與曹艸奪天子令諸侯已進入白熱化地步,袁軍大軍人馬頻頻向河內增兵,此時黃河北岸的兵力已達近十萬,主要路線守備比平時森嚴上數倍不止,特別是官渡至延津、平丘一帶,幾乎到了飛鳥難渡,蟻蟲現形的地步,這似乎暗示著將有一場瘋狂的大戰一觸即發。

相對河布外圍防線重兵布署,如緊繃之弦,內線反倒鬆懈一些,而張浪在無奈之下,隻能四處逃竄,避開大部分軍隊,逃到牧野,在轉往黎陽,以求生路。

在這些曰子,張浪可是經曆人生又一次大磨難,要吃沒吃,要穿沒穿,人足足輕了十多公斤,臉頰顴骨明顯削瘦下來,除了眼神仍然閃著堅定不移的光芒,暗示他的不平凡外,整個人外表落魄如乞丐一樣,頭發又長又亂又髒,臉上長滿胡渣,沿著腮邊一直到下巴。就算認識張浪的人,恐怕如今也一時難認出是他來。

而黎陽是鄴城的前哨點,鄴城如若想穩如磐石,重兵扼守黎陽是必不可少的。

張浪在離黎陽大城門三十丈外,與一大堆流浪漢、逃避戰亂的流民混在一起,四散躺在臨時支搭起來的鬥蓬裏。而四周袁軍分批看守,各個城樓製高點,垛孔口,都有士兵嚴守已待,不讓流民進城。

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喝過一滴水了,張浪實在受不了那麽多人發出的惡臭味,懶懶的靠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隻感覺自己口幹舌燥,頭暈眼花,身體十分火燙,應該是高燒了。

這時城門樓上忽然一陣躁動,接著在衛兵前擁後護下,走出幾個衣著鮮明,地位看起挺高的人,站在城樓上。

接著便依稀聽到有士兵低頭交耳道:“二公子來了,快站好。”

張浪感到一些驚奇,緩緩張開雙眼,朝城門上一瞄。

雖然感覺自己眼皮有些沉重,但大致還是能看清城牆上剛出來的人。很明顯,站在最中間的那個衣著華麗,一副盛氣淩人的年青人,一定就是士兵所說的二公子。

為了確定心中的想法,張浪用手肘碰了碰和自己一起靠在大樹邊上的一個流浪漢,然後指著城門上的人,有氣無力問道:“這位大哥,你可知道城樓上那人是誰?”

那流浪漢白了張浪一眼,滿臉不屑,然後轉首望向城上,神情一下變的十分羨慕道:“說了你也不知道,城門上站在最中間那人可是袁紹大將軍的二兒子袁熙。”

張浪“哦”了一聲,然後沒好氣的閉上眼睛,袁熙有什麽了不起,想當曰我就連袁紹也一樣不放在眼裏?隻是時過境遷,今天竟給一個要飯的這樣奚落,實在是人生無常。

“喂,你知道嗎?袁紹好像要和曹艸開戰了。”在冷寂半響,那流浪漢無聊的碰了碰張浪道。

張浪沒有理會,隻感覺自己頭越來越痛,整人軟軟無力,身體的溫度不斷的在升高。

那流浪漢碰了一壁,摸了摸亂亂長發,從新靠在大樹上,無聊捉著身上的虱子解悶。

張浪也不知道自己暈睡了多久,隻迷迷糊糊感覺到忽然十分雜亂起來,叫聲四起,人人慌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張浪疲憊的張開雙眼,本想問邊上的那個流浪漢發生了什麽事情,卻早已不見他的影蹤,隻見到一大群難民乞丐發瘋似的朝前跑,個個眼裏放出狂喜與不安的光芒,人潮湧湧,場麵極其混亂。

張浪堅難的靠著大樹站了起來,早已氣喘籲籲,平時極為簡單的事情,如今卻用上自己好大的力氣,蹌踉的走了兩步,隻感覺自己頭重腳輕,大汗淋漓。

這時一個小女孩被發瘋奔跑的人群擠出,並且跌倒在地。小女孩張著無眼蒼白的雙眼無助的望著迷糊的前方,開始失去痛哭起來。

張浪上前兩步,抱起同樣與自己髒亂不堪的小女孩,感覺是那麽的纖瘦,幾乎如一團棉花一樣。然後用手輕輕擦拭她的眼淚,溫柔道:“小妹妹不要哭,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家這樣的慌亂?”

小姑娘頂多隻有八九歲,聲音顯的十分的稚嫩,滿臉臘黃,嗚咽道:“哥哥,前麵有幾個好心的姐姐在發放糧食,如果去晚了,就會沒有的,小靈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快要餓死了。”

張浪輕輕捉住小靈枯瘦如柴的手臂,然後道:“小靈不哭,哥哥帶你去。”

小靈一下睜大眼睛,滿臉不信道:“哥哥說真的嗎?不是在騙小靈吧。”

張浪隻是笑笑沒有回答,卻用行動來回應她的話。

張浪抱著小靈,托著自己虛弱的身體,堅難的擠在人群中,往前湧起。

快接近城門之時,秩序好像好了很多了,而且有很多兵丁在邊上看守著,遠遠看起,排起一條很長的隊伍,個個焦急的等待著。

慢慢的近了,隊伍越慢慢的短了,領到食物的人歡天喜地的離去,有些更是激動的哭了出去。但張浪卻感覺自己最後一絲力氣正在快速的流失,整個人好困,好困。

好像聽到一陣悅耳如鈴聲,又如空穀幽蘭,百靈鳥兒般的清脆聲音,讓自己整個人放鬆下來。一陣天昏地轉,張浪慢慢的失去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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