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雨下來,天氣一天暖過一天,在這日漸燥熱的日子裏,對日戰爭也變得愈發激烈和焦灼。
在家裏休養了三個月,沈聿瀟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戰事,如今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便又要重新踏上征途。
是一定要去的,所以就像上次一樣,黎書並沒有多話。離別隻是在自家的小院子裏,花草樹木上還沾著昨日的雨水,有些清冷。
“豆豆,我不在家,一定要聽奶奶和小爹的話,知道嗎?”沈聿瀟蹲下身體,親吻了一下豆豆稚嫩的臉頰。胡須有些刺人,惹得豆豆連連躲避。
“來,跟我回去,讓大爹小爹好好說會話。”趙玉梅衝豆豆招了招手,領著豆豆回了房間。
太陽升了上來,院子裏漸漸風和日麗起來,盛開的紅色薔薇迎風搖曳,與紅色的旗幟遙相呼應。
分別的時刻總是叫人傷感的,尤其是與一名戰士離別,這一去,不知經年,不知生死。
想要說點什麽,卻一時語塞,黎書猛地上前兩步,抱緊了沈聿瀟,並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入沈聿瀟的軍裝裏。
夏季的衣服很薄,如此便能夠很好的感受到沈聿瀟胸膛的熾熱。而黎書的淚水比之更加滾燙。
一滴淚從衣服上化開,浸潤到沈聿瀟胸口的肌膚上,這種微妙的感覺,另沈聿瀟為之一顫。也就將黎書摟的更緊密了些。
兩個人抱了很久都沒有說話,也許此時無聲勝有聲,用沉默,用擁抱貪戀著每分每秒都在減少的時光。
大門口,汽車的引擎正慢慢地旋轉著,發出輕微的聲音,像是再為離別嗚咽。
抱了很久,凱明終於推開了春雪。
“時間不早了,你回屋吧。”
春雪是個很懂事的女人,知道凱明是出去打仗,便不再多說,轉身向房間走去,隻是轉角時,眼睛裏閃過一絲憂愁。
凱明走到內院,見沈聿瀟和黎書正在擁抱,便沒有繼續靠近,隻是輕微地咳了兩聲。
“好了,該走了。”沈聿瀟輕輕拍了拍黎書的後背說。
黎書也就不再隱忍,索性將淚水都擦在了沈聿瀟的胸口,然後堅定地說了聲:“走吧,一定要活著回來見我。”
說完,黎書飛也似地穿過小徑,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我們走吧。”沈聿瀟摸了摸濕漉漉地胸口說。
兩個各懷心思的男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院子。
薔薇花依舊在微風中搖曳,陽光下反射著無比絢麗的紅。就像黎書後背中央的那顆紅痣,惹得沈聿瀟心生**漾。
“走了?”趙玉梅問。
“走了。”黎書回答。
“去歇歇吧,昨晚給聿瀟縫補了一夜,看你這眼圈黑的。”趙玉梅心疼地說。
“嗯。”黎書點了點頭。
這會兒正是午睡的時間,可是黎書偏生睡不著覺,在**翻來覆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特別不得勁。於是索性睜開眼睛,仰躺在**。
“小爹,我要和你睡,我要和你睡。”
豆豆吵吵嚷嚷地進了屋。
黎書沒問為什麽,沈聿瀟一走,床就特別顯得空曠,正好豆豆能解解悶。於是黎書將豆豆抱上了床。
“小爹,我睡不著。”豆豆說。
“怎麽啦?”黎書問。
“想大爹了。”豆豆的語氣變得有些神傷。
黎書沒有接話,因為他也開始思念沈聿瀟了。
“大爹這次要去多久啊?”豆豆一臉無辜地問。
多久?
黎書自己也不知道。一個月?半年?一年?或者更久,也或者……
黎書不敢去做這樣的假設,隻要沈聿瀟安全,哪怕十年不回來也是好的。
豆豆沒有等到黎書的回答,於是再次問了起來。
“好了,隻要豆豆乖,大爹會很快回來的。”黎書說。
“好,我會乖乖的。”豆豆糯糯地說。
“那好,豆豆現在就睡覺覺好不好?”黎書順勢哄道。
孩子到底是孩子,隻要給他一點希望,馬上就能進入夢鄉。而黎書,這個下午,大概是睡不著了。
和黎書一樣睡不著的,還有春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緒不寧,躺了沒一會就有作嘔的反應。
恰好趙玉梅來找她說話,給他倒了點水喝,才把要吐的感覺壓了下去。
“怎麽好端端的作嘔呢?”趙玉梅關切地問。
春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以為這兩天天氣熱,身體跟著有些不爽。
趙玉梅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見沒說兩句話春雪又要作嘔,便狐疑道:“你該不會是有了吧?”
聽到趙玉梅說自己懷孕了,春雪既羞澀,又激動,但到底也沒經曆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種反應多久了?”趙玉梅繼續問。
“前兩天也有過,但今天就特別想吐。”春雪捂著胸口說,說話間又要作嘔起來。
“除了作嘔,是不是還感覺身子重,人犯懶啥的?”趙玉梅繼續追問。
“嗯。”春雪驚訝的點了點頭,趙玉梅問的問題全部在他身上得到了體現。
“哎呀,那肯定是懷上了。”趙玉梅雙手一拍,人又精神了不少。
黎書依舊睡不著,靜心躺在**,所以外麵的一舉一動聽得十分清楚。給豆豆披好被單後下了床,一看究竟。
隻見一個郎中扶著趙玉梅進了春雪的屋子。
春雪怎麽了呢?黎書納悶道,也就跟著進了屋。
“怎麽了這是?”黎書疑惑道。
“噓。”趙玉梅做了個手勢,示意黎書先不要說話。
隻見郎中的手指搭在春雪的脈搏上,做了很久的思考狀,然後手一收,露出一個微笑。
“恭喜恭喜,果然是有了身孕。”郎中說。
趙玉梅趕緊給了一把喜錢,吩咐黎書好生送郎中出去。
“你別動,如今呀,你得好好將養著。”趙玉梅按住春雪的肩膀說。
送好郎中之後,黎書重新回到屋裏。
“恭喜恭喜,凱明知道這個消息嗎?”黎書問。
春雪搖了搖頭。
“不知道也好,免得他戰場上記掛,分心。”趙玉梅笑了笑說。
“嗯,也是,他們管他們保家衛國,我們管我們照顧好自己。從今天起,我來做飯洗碗。”黎書說。
“這哪兒成?”春雪不好意思地說。
“有啥,都是一家人。”黎書說。
往後的日子裏,黎書與沈聿瀟失去了聯係,唯有做家務的時候能分一分記掛沈聿瀟的心。
春雪跟著趙玉梅學習針線,一針一針地為肚子裏的孩子縫製衣物。
兩方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記掛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