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友完整版加番外
鍾理從人事不知的黑甜狀態回歸清醒,一感覺到痛,腦袋瞬間就「刷」地亮堂,忙忍痛撐著要坐起身,看見枕邊男人熟睡的臉,頓時氣不打往一處來。
「媽的你給我起來」
男人抱著他一隻胳膊,睡得香甜,不為所動。
鍾理用力把杜悠予抓在手裏搖晃,想等他醒了揍他。
搖了半天杜悠予才有了反應,困倦地哼哼,眼神迷迷糊糊,分外無辜,勉強伸手扒拉扒拉床頭的鬧鍾,眯眼嘟噥道:「這才幾點啊……」
看他把臉埋回枕頭裏逃避光線,脊背裸在被子外邊,怕冷地縮著肩膀,一頭散亂的黑發,怒火中燒如鍾理,也不禁略微猶豫了。
原本想把他打死的,可這家夥長得太坦蕩蕩地正直了,趴在那裏的模樣倒像被蹂躪過似的,和昨晚那個*附體的禽獸哪像一個人。說不定昨晚他是中邪了呢。
「喂快起來,你給我說清楚。」
杜悠予隻含糊「嗯」了一聲,往他身邊鑽了鑽,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緊了。
「靠,放手啊你」
鍾理把拳頭改成巴掌,一拳可能會把他骨頭打斷,當場噴血,甩耳光的話夠解恨,最多也就是把他臉扇腫一倍。
「冷……」男人眼睛都睜不開地哆嗦著蹭被子,人畜無害。
鍾理想了半天,咬牙切齒,終究沒照著那不禁打的臉蛋來上一巴掌。
他實在是有點死腦筋的,認定了的東西就很難改變,比如音樂和歐陽。眼前這個人也算。
雖然他漸漸知道杜悠予挺沒心沒肺,不夠義氣,性格也古怪,但要下手還真的有些遲疑,於是呸了一口唾沫,狠狠罵聲:「你這個王八蛋去死吧。」就抽回胳膊,把被子用力丟回杜悠予頭上。
依舊有大半截身子留在夢裏的杜悠予,一回到他的枕頭山棉被海,就又滿足地失去了意識,連鍾理離開之前打壞了他不少值錢東西他都不知道。
回去的地鐵上鍾理擠了個位子坐,一路雙手抱著腦袋低頭發悶。
他很是矛盾。這種事,如果當成被狗咬了一口,倒不至於就想不開。
但杜悠予這人他摸不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邪靈上身做些離譜的事,搞不好以後一口又一口的,要被沒完沒了咬下去。
為了永絕後患,他恐怕得先把杜悠予閹了。
正在幻想剪刀「喀嚓」一聲剪下去那令人痛快的場景,突然意識到麵前有個老人拄拐棍站著,鍾理忙起身讓了座。
站著就不得不看車廂裏的電視,上麵播放的是看得發膩的經典演唱會片段剪輯。這場是徐衍兩年前的名曲,杜悠予坐在鋼琴後麵伴奏,笑微微地垂著眼睛,殺人的溫柔側麵,手指靈巧。
鍾理看了兩眼,一下子又泄了氣。
還是算了,不必真的剪了杜悠予,那樣大好一個青年才俊,被他廢了好像也不太好。
反正隻要他堅持不喝醉不動搖兩大原則,杜悠予也對他做不了什麽。
越是男子漢,就越是不能太把這種事當回事。
離家越近,鍾理越覺得心裏上上下下的不安穩,心虛得很。
這種事過後,要麵對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除了羞恥之外,還覺得慚愧。他之前責怪歐陽有事瞞他,而他現在完全可以明白歐陽的心情,也一點都不生歐陽的氣了。
結果在公寓樓下就撞上了。
歐陽一副打算出門采購的樣子,精神卻萎靡,見了他就強打起精神:「你可回來了,我還擔心找不到你呢。阿姨來看你了。」
鍾理一個人到t城來找工作,老媽則留在縣城,他每個月寄生活費回去,一周一次電話報平安,逢年過節回家。母親對現狀沒什麽不滿,隻著急他年過三十了還沒成家,時不時要催上一催,弄得他每次回家心裏就發怵。
「冰箱裏沒東西了,我去買點菜,你剛好陪阿姨坐坐,等我回來做飯吧。」兩人還在冷戰階段,歐陽對著他還是有點怯怯的。
「等下等下。」鍾理一時不知所措,剛跟一個男人做完那檔子事,回頭就得對著自己老媽,心理建設實在不行,「小聞啊……」
「嗯?」歐陽被他一把拉住,茫然地瞧瞧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明白了:「哦……你這個月沒錢了是麽?」而後在口袋裏掏了半天,往他手心裏一塞,嘮叨道:「阿姨來了,你一定要用錢的,你身上沒剩多少了吧,我的卡你拿著,密碼你知道的。多給阿姨一點,她也過得寬心。」
鍾理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接過來,應了一聲。雖然已經習慣了歐陽這種有些軟弱的賢慧,也還是覺得心動,更是開不了口。
客廳裏瘦小的老太太正在整理東西,鍾理在她身後叫了一聲:「媽。」
「哎,你回來啦,」老太太笑得臉皺皺的,「希聞說你值班去了,現在工作都這麽辛苦啊,還熬夜幹活。媽帶了兩隻鹽焗雞,出門前剛做好的,這雞是鄉下家養拿來送人的,不賣的,好著呢,也能幹吃也能燉湯,正好給你補補。」
鍾理忙「嗯嗯」兩聲,蹲下來幫她整理。鍾媽大包小包帶了不少特產,用紅藍白格子的塑料袋和燒香用的布包裝著,捆得緊緊的,解開還得費不少力氣。
老媽還在嘮叨:「阿理,你吃飯什麽的千萬別省,看你,臉上怎麽都沒什麽肉了。別仗著年輕就亂熬夜,身體容易虛……」
「媽,您放心,我很壯啦。」
「還有,結婚的事也要放在心上。你都三十一了,女朋友也沒一個……」
鍾理掙紮道:「那是虛歲。我實歲才三十。」
「人家這歲數的,兒子都上中學啦。」鍾媽拆著袋子,「對了,前兩天隔壁四叔六十大壽,壽餅和糖我也給你帶來了。」
「四叔都六十了?」鍾理有點吃驚,印象裏那一直是個精神又爽朗的中年男人,從未曾和「老年」二字聯係在一起。
「那是,四叔早當爺爺了。媽也五十好幾啦,你都這麽大了,時間過得快啊。」
鍾理怔忡著,突然清晰意識到她是真的老了。曾經也當過美貌優雅的富太太的母親,在家道敗落後的這二十幾年裏實在太過辛勞,早已成了額頭眼角都是困苦皺紋,行動遲緩幹癟瘦小的老婦人。
隻是他每年才見她那麽兩三次,匆匆忙忙的,甚至都沒看見她的衰老。
鍾理忍不住叫了一聲:「媽。」
「阿理,媽跟你商量件事。」
「四叔的兒子現在做生意,說是要大家入股,回報聽說挺高的。你還有沒有什麽閑錢,我拿回去,讓他幫著賺。」
「媽,您不用操心這個,」一把年紀的人,談什麽投資都是傷神,鍾理撓撓頭,「賺錢的事我來就好。您需要用錢,就跟我說,我給你寄。」
「我夠用,你給的我還存了些呢,我是操心你,你這麽大的人了,沒什麽積蓄,哪家女孩子肯嫁你。我不幫你存點,你以後成家可怎麽辦哪?唉,想到這個,我這心就放不下。」
「阿理,那個樂團,你少玩點吧。我知道你喜歡,可是那行不能當飯吃,又燒錢,你修車辛苦,賺錢那麽不容易,哪玩得起呢?」
鍾理沒吭聲,結實粗糙的大男人也有鼻酸的時候,在儉樸的母親麵前,自己那入不敷出的愛好顯得過分的奢侈。
這麽多年了,他有時候也忍不住悄悄想,究竟還該不該,能不能繼續追求那摸不著的夢想。
一年兩年,雖然成功看起來還遙遠,他們仍能堅持。三年四年,五年六年……十年……雖然不曾示弱,可還是難免在堅持裏生出自卑和困惑來。
歐陽買了菜回來,係上圍裙就在廚房裏忙開了。鍾媽要幫忙他堅決不讓,勸她去客廳跟鍾理多聊聊,惹得鍾媽直誇他懂事。
母子倆邊剝茴香豆邊看電視,正說著話,門鈴響了。鍾理去應了門,剛一打開,就想立刻關上。
笑得羞怯無辜的男人站在門外,穿著顏色濃重的深色外套,白皙的臉看起來越發清新,眉眼秀麗俊朗,很是正派良善。
中午十二點,這家夥總算醒了啊。
「太好了,你真的在家。」
「不然我該在哪裏。」鍾理有點不高興,聽杜悠予那口氣,搞得像他在躲他似的。
杜悠予溫柔道:「我醒來沒看到你,還以為你害怕了,逃跑了呢。」
鍾理一陣心慌,怒道:「放屁。」
杜悠予笑了:「不怕就好。」而後就要側身進屋來。
鍾理用力堵著他:「喂喂,誰準你進來的,我今天不想跟你……」
「阿理,是有客人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杜悠予搶在他之前揚高聲音:「伯母好,我是鍾理的朋友。」
「哎,天怪冷的,別在外邊站著,快進來坐。」
鍾理沒辦法,隻得放他進門。鍾媽弄不清這年輕人是什麽來曆,打了招呼,隻覺得長得白淨又乖巧,氣質好,又禮貌,挺討人喜歡,三下兩下便親近起來。
「誰來了?」歐陽聽見動靜就有些魂不守舍,從廚房裏出來,見是杜悠予,便說:「啊,是你……挺久不見,一起吃個午飯吧。」
鍾理忙說:「吃什麽呀,沒準備他的飯。他坐坐就要回去了。」
歐陽實在是老實人,還在說:「不會,我買得很夠,多點人吃也熱鬧。」
屋子氣氛其樂融融,鍾理隻恨自己沒早點把杜悠予的劣跡向歐陽抖出來,弄得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在角落裏糾結。
他不跟杜悠予說話,杜悠予倒也不冷場,很是自來熟,和鍾媽聊得有來有往,耐心又貼心,哄得老人家高高興興。
杜悠予隻要想討人喜歡,似乎就沒有不成功的。才半個鍾頭就熟得跟幾十年的老街坊一樣,鍾媽什麽都跟他說了,家底掏了個一幹二淨。
末了又老調重彈:「唉,你看我們家阿理,長得挺好,心地也好,就是沒女朋友。怎麽就沒人瞧得上他呢?」
杜悠予聽著朝鍾理直笑。
鍾理又被他那種笑容弄得臉紅心跳,很是惱怒:「笑個屁啊你」
鍾媽訓斥他:「不象話,哪有你這麽對客人的?」然後笑咪咪對著杜悠予,「你坐你坐。我帶了果子來,給你們洗幾個去。」
老人家慢慢進了廚房,剩下兩人對峙著。杜悠予也不開口,隻似笑非笑望著他,看得他頭頂直冒熱氣。
「你來我家幹什麽?有事就說,沒事吃了飯你就給我回去。」
杜悠予還是盯著他看,溫柔道:「你說呢?」
鍾理如芒刺在背:「我能說什麽。」
杜悠予笑著抓了他的手,低聲說:「我隻是想當麵問你。那個問題,你想好了怎麽回複我嗎?」
鍾媽端了盤切好的水果出來,恰好聽見這麽一句話,就問:「你們談的什麽事啊?」
鍾理慌了神,一把將杜悠予甩出老遠:「沒什麽沒什麽,一點小事。說了您也不愛聽。」
有意瞞著她,那就是大事了。鍾媽看看老實正派的兒子,又看看樣貌華貴的來客,不由懷疑地擔憂起來:「阿理,你可別是做了什麽壞事啊?」
鍾理一想到做過的「壞事」,手忙腳亂,「媽,您想太多了,就是我們朋友之間一點小問題,您別操心,真的……」
鍾理還要越描越黑,杜悠予微笑道:「伯母,其實是這樣的,鍾理不想太早讓你知道,但我覺得遲早都是要說。」
鍾理一頭青筋全暴了起來,掙紮道:「靠姓杜的我x你……」
「鍾理很有才華。我們唱片公司想讓他來工作。」
杜悠予此言一出,屋裏鴉雀無聲。
半晌鍾媽才如夢初醒,顫巍巍地問:「哦,那,你們是什麽樣的公司啊?」
杜悠予笑咪咪的,「您可能不太留意娛樂公司的信息,不過我想我們公司的藝人您應該比較熟悉,比如說,」他指一指電視屏幕上正熱播著的廣告,還有牆上的海報,「他們都是我們公司的。」
即使不熟悉流行偶像的人,也知道這意味著他們是大明星,鍾媽猶疑了一下,「那你是……」
「我是製作人。」
鍾媽有些半信半疑,「那就是說,以後我家阿理也能跟他們一起做事了?」
鍾理很是尷尬,「媽,不是一回事啦。就算在一個公司裏,也分三六九等……」
他這麽一說,反倒讓母親連最後一點懷疑也打消了,高興道:「那也夠有出息啦。你能有個著落就好,我們不求跟他們一樣。」
鍾理越發不安:「媽,這個未必會成啦,他隻是隨便說說……」
杜悠予笑著打斷他:「伯母您放心,我是認真的。」
鍾理出了一頭汗。而做母親的還在為兒子的出息而欣慰。
「你倆是怎麽認識的?阿理這孩子老實,以前也沒遇過你這樣的貴人……」
「伯母,您不記得我啦?」杜悠予笑微微的,「我是杜悠予啊,小學的時候和鍾理在一個班。我們很要好,常在一起玩,您還做過點心給我吃呢。」
鍾媽想了一陣子,又是驚喜,又是放心,「啊,是你啊,都長這麽大啦真沒認出來,長得這麽好,還這麽有出息……」
鍾理看老媽那麽開心,不好再說什麽,煩惱得頭皮發麻。
這段時間裏歐陽已經勤勤懇懇煮好了一桌子的菜,加上鍾媽帶來的雞和臘腸,午餐很是豐富,四個人熱熱鬧鬧吃了頓飯。
鍾媽更是對歐陽讚不絕口,吃過飯,就拉著他的手一個勁誇獎,「真沒見過像你這麽能幹的。你要是個女孩子,早讓阿理把你討回家了。」
想到自己同誌身分的歐陽有些慌張,鍾理也尷尬得滿臉通紅,杜悠予則掛著微笑坐著,「是啊,真可惜了。或者鍾理是個女孩子也好,也適合娶回去。」
鍾理全身都發熱,迫不及待要趕他走,「你也該回去了吧,你不是很忙嗎?」
杜悠予笑道:「我不急,再說我們的事情還沒談完。」
「我們哪還有事?」
杜悠予抿起嘴唇盯著他笑,鍾理被笑得有些不安,他不想在老媽麵前和杜悠予談話,那種事情,被知道個一星半點就會鬧翻天。於是衝著杜悠予粗聲粗氣,「喂,我們換地方說。」
兩人進了臥室,杜悠予自然而然在床沿坐下,鍾理立刻警惕起來:「你坐我床上幹麽?」
杜悠予一下子笑了:「你剛才還說不怕。」
「怕個屁」鍾理臉紅怒道,「我是不喜歡別人碰我的床。」
杜悠予笑著:「坐一下而已。你弄壞我那麽多東西,我也沒跟你計較啊。」
「還敢說,這事是誰比較離譜?」
「好好,是我錯了。」杜悠予倒是笑眉笑眼的好脾氣,把站在他身前的鍾理摟住了腰,拉過來,夾在膝蓋中間。
鍾理猛地吃了一驚:「你幹什麽?」
「這樣說話方便。」
「方便個屁你……」
「噓,別吵,外麵會聽見的。」
鍾理隻得僵硬地被他兩條長腿夾著。
「我隻是想抱抱你,不做什麽。」杜悠予放柔了聲音,「你別怕了我啊。」
鍾理全然不解風情,「我什麽時候怕過你?還有,你扯謊也不扯點靠譜的,跟我媽瞎說什麽啊,你讓我以後怎麽圓這個謊?」
「我不是胡扯,」杜悠予把他摟緊了,從下往上盯著他,「我說真的。我想簽你。」
「……開什麽玩笑。」
杜悠予微笑道:「你怎麽老拿我說的話不當真?」
「你說的話有哪幾句靠得住啊?」
「好,好,我靠不住。」杜悠予還是笑,「我今天來隻問你一件事,你還沒回答我呢。」
「我的答複?」鍾理衝著他罵道,「你腦袋給門夾了啊,這還用問?下輩子你當了女人再說吧。」
杜悠予依舊笑微微的,望著他:「真不願意?」
「廢話,難道你願意躺下來讓我插?」不等杜悠予開口,他忙又說,「別別,就算你願意,我也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