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應對
都怪今天起得太早了,實在讓她不能適應。沒想到這時,杜氏卻突然回過頭來。
沐晞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發出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而且哈欠這種事就和噴嚏一樣,真要來了不怎麽忍得住,這可完全不能怪她,誰知道這大伯母好好的,突然就回過頭來了呢?
沐晞將手從嘴上拿下,朝杜氏尷尬地笑了笑。
杜氏也一笑,問道:“你是困了麽?這大中午的竟然有困意,莫不是……有喜了?”說著疑惑地看向薛尚清。
“有喜?”沐晞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有喜才會要睡麽?我中午經常都要睡啊,伯母不用管我,你們繼續說,繼續說。”
怪讓讓嚏且。薛尚清說道:“伯母有所不知,暖暖頭上受過傷,失了一些記憶,也比平常人嗜睡,後來大夫診治說此病於性命無礙,卻傷在腦中無法醫治,隻能待其自行好轉。”
沐晞這才想起也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常睡覺,連忙道:“是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有的時候剛剛還做針線呢,後來就開始要睡了。”1bbtl。
薛尚清眼中微微透出些笑意,心想她竟還自己誇耀自己了,他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做過針線。
杜氏看一看薛尚清,然後笑道:“原來是這樣,這麽半天你站在這兒該是累了,既然以前有過傷就回去歇著吧。”
“呃……”沐晞是十分想了,恨不知道立刻轉身就走,可對麵薛尚清緩緩端起茶杯,輕刮了一下,然後才吮下一口茶,再將茶放回原味。
刮一下,是“否”,刮兩下,是“是”。沐晞隻得回道:“啊,我不累,不累,一點兒也不累。”
“行了,不累也回房去吧,順便我也去你房裏坐坐,讓他們叔侄倆說說話吧,說什麽升官調官的,我也不懂。”杜氏說著就站起身來,然後看向薛大伯與薛尚清道:“你們說著,我和暖暖去房裏坐坐。”
薛尚清立刻站起身來:“伯母慢行。”然後看向沐晞:“你好好陪伯母坐坐說說話。”
從他眼裏,沐晞看到了“小心謹慎”的指示,意思就是說這個“坐坐說說話”也不是隨便坐坐,隨便說說話了,仍然是要十分注意的,她心裏牢記著,看向前麵杜氏的背影不禁有些內心發怵。
“伯母,這邊。”沐晞將東廂門打開,請杜氏進去,然後又領她到了布置好了的榻上,連聲道:“伯母坐。”
杜氏一邊坐下,一邊看著房間布置,然後笑道:“這房子倒還不錯,看來尚清這孩子挺疼你。”
“啊……”這一點,沐晞還真不知道怎麽答,但總不能說不疼吧,萬一她又說:我侄子給這麽好的房子你,你還說不疼,那你是還嫌棄了?那麽既然不能說不疼,那就是疼了,便點頭道:“是啊,他是很疼我,也對我很好。”
杜氏輕輕一笑,“他當然疼你,你生得這麽標致,想讓人不疼也難。”
這話沐晞聽著好像是誇她的,可看她那笑,又似乎有些冷,一時間很疑惑起來:她到底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自己到底是回答對了呢,還是不對。
琢磨來琢磨去也弄不清,最後隻得試探性地回道:“伯母過獎了。”
杜氏又笑:“沒什麽過不過獎的,我說的都是實話。聽口音你好像不是這本地人,也不是我們荊州那方的人,不知道你是哪裏人呢?”
這一點薛尚清教她說過,她立刻回道:“我因為傷了頭,很多事都不記得了,所以也不知道我是哪裏人,可是大人說我像是京城人,也許是吧。”
“京城?那是很遠吧,那你怎麽到了這兒?”杜氏奇怪道。
沐晞立刻回答:“這個我也是不知道的,我當時昏在路邊,是大人把我救回來的,可是我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裏,大人就隻好讓我住進他家裏了。然後又因為救我而壞了我的名聲,大人怕害了我,不得已就隻有收了我做偏房。暖暖一介想不起父母親人的孤女,能在這屋中遮風避雨全賴大人,大人的恩情,暖暖這一輩子也會記得的。”
杜氏輕輕一笑:“這話,是尚清教你說的吧?”
沐晞陡然一愣,一時無措地看著她:不是吧,她這麽厲害,竟然一聽說聽出來了?薛尚清這完全就不頂用嘛!
在她著急時杜氏拉了她的手溫和道:“尚清哪,就是瞎擔心,他獨身一個在外,納個偏房我們又不會說什麽,我還巴不得有個人能在他身邊照顧他呢,他倒好,防我們跟防什麽似的,還一口一個謊話的扯,估計是覺得我和你大伯喜歡文靜守禮的,所以就讓你做出那樣子來,其實我們都無所謂了,年輕人啊,隻要他們願意,隨他們怎麽折騰,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啊?他就是說你們隻喜歡那種很乖很端莊賢惠的媳婦,所以才教我說話呢,原來你們不是啊!”沐晞大吃一驚。
杜氏露出更加溫和的笑:“當然不是,你對著我不用那麽生分,我那個才訂婚的女兒就與你差不多大呢,你沒有娘親,又沒有婆婆,就把我當娘親當婆婆好了。”
沐晞立刻道:“那我就把你當娘親吧,婆婆可不是什麽好人!”
杜氏又一笑,看了看旁邊的書桌問:“這書桌可是尚清在用?他平常也在這房裏忙公事麽?”
沐晞想了想,“好像也沒有忙很多……以前他在那間房的時候經常會忙到大半夜的,現在過來住了就沒有了,頂多忙一下緊急的東西。”
“過來住?”杜氏疑惑道:“他平常在這邊住麽?那正房不是空著了?”
“是啊,他都在這邊住。”
杜氏拉著她的手,輕聲道:“如此說來,你們到是恩愛了,應當很快就能有喜吧?”
“啊……”沐晞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個……我也不知道了……他倒是想要孩子,我還不想要呢,什麽有喜啊,我倒覺得是有災,挺那麽大一個肚子,路都走不動,又累又醜,除了能吃點好吃的,別的一點好處都沒有,還要生出來,哎呀,聽說都有人生孩子生死的,這‘有喜’隻有男人才喜歡,女人才不會喜歡!”
杜氏又笑,隻是無聲,笑得很輕很淡,“話也不能這麽說,生兒育女,替夫家傳宗接代,本就是女人的天職,如若不然,這世間要女人何用,丈夫娶你何用?”
沐晞才要說什麽,突然想起不能和伯父伯母說反話,不能頂撞他們,便馬上點頭道:“嗯,伯母說的是,我知道了。”心裏卻想著,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自己是女人,卻覺得女人生來就是生孩子的,還不生就沒用了,那男的怎麽不娶隻母豬算了,人一生就生一個,豬一生生一窩呢!
腳站得疼,她偷偷依次將左右腳輕輕提起,然後才又落下。站這麽久,真是要站死她了,她覺得自己腳底肯定都要起泡了!
“倒是忘了你還站著呢,快坐下吧,坐下說話。”杜氏正是時候地說道。
沐晞隻覺得所站的每一分都是煎熬,早就忍不住了,此時沒有薛尚清在旁邊提醒她是不是要拒絕,而且她也覺得這伯母沒有他說的那麽苛刻,便不管三七十一,馬上搬了凳子來坐下道:“謝謝伯母!”
“之前都沒這樣站過吧?”杜氏問,“尚清那孩子疼人,夜裏忙公務的時候估計也沒讓你在旁邊侍候著。”
“侍候?怎麽侍候?”沐晞問。
杜氏笑道:“磨些墨,點個燈什麽的,有些人就喜歡這樣呢!”
沐晞奇怪道:“那個他自己會啊,他胳膊勁還大一些,為什麽要我磨呢?而且也不知道他要弄到什麽時候去,我又困,當然是去睡了!”
杜氏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沐晞略微感覺到一絲不妥,想了想,補充道:“有時候我就是想去磨,他也嫌我磨得沒他好,然後說我頭上有傷,讓我早點睡。”
杜氏又一笑,已經不理會這些,“快到三月中旬了,我和你們大伯走後,你該忙一陣了吧?倒是要讓你受累了。”
沐晞好一陣奇怪,又怕自己不懂再說錯什麽,隻得道:“不忙不忙,伯父伯母來不忙,三月中旬也不忙的。”
杜氏溫聲道:“伯母說句實在話,我們來倒可以讓沈媽安排房間什麽的,三月中旬卻是要你自己忙的,這樣才能顯示些誠意來。”
看著沐晞一點茫然的樣子,她問:“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三月中旬是什麽日子?”
沐晞緩緩點頭。
杜氏笑一笑:“我想你也是不知道——”說到這兒,她臉的笑突然消失了,麵無表情道:“三月十六,是尚清的夫人,巧娘過世的日子。”說完,毫無預兆地站起身,“好了,也坐了這麽久,你自己休息吧,我自己回客房歇著。”
整個下午,沐晞都有些不安,她覺得自己似乎什麽都沒做好,可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如果那個大伯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說的不對,為什麽不直接說出來呢?既然什麽都沒說,還說年輕人自己開心就好,還一直笑著,那為什麽又笑得那麽古怪呢?
最後那句話,其實她是怪自己不知道三月十六是什麽日子吧,可那個什麽巧娘過世時她又不在,她怎麽能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死的呢,還是她該在後來問一問薛尚清?
唉,她操別的心都操不完了,怎麽還能操這種心?再說那明明是薛尚清以前的夫人,該他自己記得才是,其他也不關她……什麽事吧?
晚上,薛尚清終於回了房,沐晞才得以將這疑惑問他。
薛尚清坐在床邊沉默半晌,然後道:“以後伯母再問你什麽,你盡量少說,或者在說什麽之前加個‘大人說’,再有類似問你三月中旬是什麽日子這樣的事,你不懂就說我讓你別操這些心,總之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一切都是我說的,我不讓你管,你就是個閑人。”
沐晞歎了聲氣,苦了臉道:“那你們以後說話她還會讓我站在旁邊麽?今天在正房裏站,站完了又來這房裏站,我腿都站腫了,現在抬都抬不起來。”
薛尚清輕輕替她揉腿:“以後應該不會了,要是明日還有這樣的情況,那我這兩天就找個機會讓你看一看大夫,謊稱偶感風寒或是體力不濟什麽的,讓你躺在床上休息,再不出去了。”
沐晞一聽高興道:“那不如你明天一早就去叫個大夫來,我快點看,然後就不用出去了!”
薛尚清一笑:“這樣太明顯了,伯父伯母今日來,你明日就病重得不能下床,他們自然會懷疑。萬一伯母不罷休,再說句話讓你不得不下床,那你就既要出來,又要裝病,那還要累人一些。”
沐晞馬上就蔫了下來,一頭倒向床上哼卿:“真是累,真是累,我恨不得去燒香,讓他們快點走!”
“好了,他們不會待太久的,興許兩三天就走了,不用太擔心。”薛尚清安慰,同時,心裏也知道這次應該是不能向伯父伯母提出扶暖暖為正的事了,若隻是個妾,他們興許不會計較太多,可是妻……他們定是不會同意。好在他久居外地,又有官職在身,家中長輩不會不經他同意就替他定下婚事,他就這樣在外麵待幾年,等與暖暖有了兒女再提扶正之事,成功幾率會大許多。
第二天沐晞仍然堅持早起,與薛尚清一起起床,又煞有其事地替他梳頭穿衣,卻十分的力不從心。
“你這個腰帶怎麽回事,到底要怎麽係?不行,我得和你一個方向站著才行。”沐晞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從與薛尚清相對而站的位置挪到了與他相並的位置,這才開始係他的腰帶,忙活半天才舒了口氣,欣喜道:“看,弄好了!”
薛尚清一笑,將腰帶輕鬆地解開,自己又重新係:“係得這樣鬆,是想讓我出去時把腰帶掉下來麽?”
沐晞便徹底不理他了,“看吧,你自己動手多快,真不知道為什麽還要讓別人侍候。”
薛尚清係好了自己的腰帶,拿過一旁的薄襖替她穿上道:“就是因為無人侍候,我才隻能自己動手,若是你每天這樣侍候我,我當然就什麽都不會了。”
“哼,想得美!”沐晞撇嘴。
薛尚清笑:“好了,我得出去了,今日我午後便回來,與伯父伯母還有尚淑一起到酒樓去,你在家中好好休息,上午的時候因我不在,伯父伯母大概也不會找你,你留在房中就好,隨便做些什麽,不要鬧出響動,更不要跑到床上去睡。”
沐晞白他一眼,“好了我知道了,就是困得要死我也就坐在椅子上解決,行了吧?”
薛尚清輕扶她的肩:“委屈幾日,伯父伯母走了就好了。”
“你對他們不冷不熱,不帶他們去酒樓,給他們清粥配鹹菜他們就走了。”
薛尚清輕勾一下她的臉:“胡說。好了,我得走了,快整理好了送我到門口。”
薛尚清離去的整個上午,薛大伯與伯母果然安安靜靜的一點事都沒有,盡管要收在房裏讓沐晞覺得有點無聊,可比昨天那樣幹站著舒服多了,打打盹,喝喝茶,翻兩頁書,畫幾筆畫,倒還能湊合著過。剛至下午,薛尚清果然就回來了,隻是進來換了身衣服就又出去了,要帶兩個長輩去外麵吃飯,沒想到他還沒出去呢,杜氏就過來了,笑道:“正好尚清回來了,我倒想起一樁事想和你們說呢!”
薛尚清忙道:“伯母有何事,要不要去堂上說?”
杜氏搖搖頭:“就在這兒,也不是什麽大事。”
薛尚清連忙請她進去,兩人到榻上相對而坐,沐晞又開始了她的站立,不過這回因為沒有那丫環在一旁,她也理事了一些,比如態度十分恭敬地泡茶倒茶,雖然水溫不太對,茶倒得也差點從杯子裏溢出來,但怎麽說也有個態度在那裏。
倒完茶,她就站在了下邊。
杜氏說道:“是這麽個事,昨夜我與你伯父商量了下,當初你從家裏出來做官,身邊就帶了個沈媽也沒別的,現在有了暖暖了,可暖暖性子單純活潑,在照顧起居方麵應是生疏,我們便決定把萍兒留在這兒你看怎麽樣?她你也是知道的,你在家時就到我們家了,性子溫馴,人實誠,做事也挑不得半點錯,有她在身邊照顧你,我與你大伯就安心了。”
薛尚清知道她的意思,馬上推拒道:“這哪裏能成?萍兒向來就是伯母的貼心之人,這麽多年伯母身邊一直都是她,這兒離荊州還有大半個月路程,大伯大伯母身邊如裏能沒人照顧?”
“不是說了還有兩個小廝住在了外麵客棧裏麽?這麽什麽不成的,我們身體還好著呢!你現在無著無落的,好不容易定個婚事又鬧成這樣,身邊才要有個人照顧呢!”
薛尚清正要回話,杜氏卻已轉頭看向沐晞,“暖暖呀,尚清八成是不好意思了,你就替他作主了吧,那萍兒你也看見了,實在是個老實不生事的,你早她進門,反正她來了也是你是大她是小,以後有什麽事吩咐她去做就行了,平時多個姐妹還熱鬧一些呢!”
沐晞好一陣疑惑,去看薛尚清,隻知道他有意思要表達,卻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薛尚清正要去拿茶杯呢,杜氏突然道:“尚清呀,昨兒個我都和暖暖說了,讓她別和我生分,有什麽話就說,雖然我來得不久,卻也知道她是個單純沒心機的人,她有什麽話你就讓她說吧。”
薛尚清尷尬地笑了笑,“伯母說的是。”
杜氏這才看向沐晞道:“暖暖,你的意思呢?”
沐晞也不知道按他們的思維該怎麽回,總是自己十分疑惑,便索性實話實說道:“我不太懂,伯母到底是說把那個丫環留下來當丫環呢,還是給大人做妾?要不然怎麽還會分先進門後進門,還有大小呢?”
杜氏輕輕一笑:“暖暖直言,那我也直言了。我身為薛家主母,理該照顧好薛家每一個子孫,更何況尚清的爹娘早逝,我便是他的親娘,他的狀況,我更是要關心。我知道,你雖不太懂人情事故,但人還是聰慧機靈的,也不是什麽陰險之人,尚清身邊有你,我很開心,可同時,你不懂怎麽照顧他,不懂怎麽料理這家中事務,我卻是擔心的。這些總不至於要他自己來吧,而萍兒對此正拿手,所以我把她留給尚清,就是為這。你生得比她好看,人比她伶俐,性子又活潑,尚清本就寵你,以後也還是會更寵你,她來了,搶不了你什麽。丫環出身的,隻是料理些家務,照顧下起居,當然了,也給薛家多散些枝葉,尚清這樣的年紀還沒有個一男半女,總要抓緊些。”說完,她看著沐晞道:“我這樣說,你是不是明白了?”
沐晞點頭,“我明白,可我不同意。”
薛尚清幹咳了兩聲,杜氏沒給他提示沐晞的機會,隻是問:“為什麽?話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她搶不了你什麽寵。”
“可她還是他的妾不是嗎?”沐晞也不再管薛尚清了,她自己心裏就不舒服,此時根本就沒心思去迎合這伯母。
杜氏馬上道:“不錯,她是妾。暖暖,你必須知道,尚清這樣的身份地位他總會有妾的,等以後你就會知道,與那些比你年輕好看,比你得人喜歡的妾比起來,萍兒是頂好的人了,至少我能擔保,她不是什麽受生事非的人。”
“可他答應過我不會有別的女人,如果一定要有,那我就不留在這兒了。”沐晞回答。
一更啦,下一更六點左右~~~~~這兩天都很忙,又要加更,又要忙其他事,所以留言很多都沒回,但我都看了的,希望大家諒解,謝謝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