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於此同時,她的整個腹腔被殘忍地剖開,鬼嬰像回到母親的肚子裏一般, 依偎著縮進了她的身體。

它半轉過頭, 然後目光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緊緊地鎖定了她。

溫言的手心出了一層汗, 就在看清少女麵龐的那一瞬,有一種無形的恐懼迅速籠罩了她。

鬼嬰維持著這個姿勢,並未出手, 因為下一秒,畫麵再次變質扭曲起來。

當她重新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學校了。溫言在車上,外麵天光大亮。

駕駛位上蒙了一層白布,看車的人看得不真切,又像沒有人。

隨著車從大路轉進一條小路, 再開了半小時左右,一個小村莊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到了,下車後發生什麽事情我也無法知道, 但如果有逃跑的機會,不管為了什麽原因,一定不要回頭!但是最好的情況是,你先在就掉頭,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這個聲音從駕駛位上傳來, 死氣沉沉, 晦澀難聽, 恐怕也不是人。

溫言左右觀望, 在確定對方是在跟她說話後, 輕輕“嗯”了聲,然後下了車。

至少這個世界的末日可能不像上個世界一般壓抑,看上去也比較正常。

正常到不太像末日,這就反而透露出絲絲詭異了。

她皺了皺眉,一路向村內走去。

根據太陽在空中的方位,此時應該是在下午兩點鍾左右,路旁有大片大片的農田,田地裏的作物應該也是有人長期打理的。

再往前便能看見民舍,挨家挨戶都是兩層樓的複式建築,倒像她們這邊傳統的江城鄉下風格。

而門前是家家戶戶圈養的家禽,看起來應該是個富足的村落,但她能出現在這裏,這裏的所有正常,反而又預示著它的反常。

溫言目光微動,她並未打算挨家挨戶探查,因為到目前為止,她在村落裏還沒有看見人。

冷清。

這是給人的第二感覺。

她順著村內的小道,繼續向前探索。

如果說村前段的小洋房是富庶的村民,那現在所見的後半段就是貧困區。

這裏的房子不僅破舊,大多是些磚瓦搭建的矮平房,透著蕭條的景象。

一眼望去,依舊看不到人煙,似乎是廢棄在此處的,家家戶戶大門都未掩上,窗戶也半脫落著,遠遠望去,是日光也照不透的黑暗。

帶著一股陰森,看起來似乎又很正常,因為正是這股詭異,才能讓人聯想到是邪神才能出現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沒有路了,而前方佇立的是村裏的最後一棟建築。

祠堂。

祠堂旁邊分散著大大小小的土包,是一座座簡易的墳。

她終於看見了村民,大概二十幾個人站在墳堆裏,每個人的臉上,神色都有些凝重。

溫言隻掃了一眼,便重新打量起祠堂。

隻見祠堂大門敞開著,過道兩旁擺滿了花圈,所有在場的無不披麻戴孝的,再仔細看墳地裏的二十幾個人,也是。

看來,村子裏正在辦喪事。

能在祠堂辦喪事的,此人在村裏的身份應該不低。

靈堂正中停放著一口黑漆棺材,旁邊有幾個婦孺燒著紙錢,掩麵哭泣。

祠堂祭台上擺放著死者的遺像,溫言一瞥,再次怔愣在了當場。

死者是個女人,遺像上的臉,和她長得一般無二。

她的身體又一次詭異地停滯了下來,那些說話的村民似乎看不見她。

有人在小聲嘀咕。

“她死了會不會也變成這種東西,晚上爬起來害人...”

那人臉上一臉懼色,好像死人複生在這個村子裏並不是什麽少見多怪的事了。

也有人反駁她:“不可能吧,她可是馭靈師,之前可幫著咱們村子處理好幾起不詳的喪事呢,她怎麽會?”

“人死了還不是都一樣,依我看,也別管什麽停靈七日了,避免夜長夢多,今夜就將她的屍體扔到咱們村的枯井內。”

另一人點頭,表示讚同道:“也好,畢竟咱們村的保護神曾經就在枯井內顯過靈,之前那些起靈的屍體扔下去,那些怪事不也全都消失了。”

這群人商量一致,最終決定在今天夜裏12點將屍體送入枯井內。

趁著這段時間,溫言也沒有閑著,身體雖然被限製了,但是視線沒有。

她先留意了祠堂附近的道路和地形,以防遇到突發狀況,能夠第一時間確定逃跑路線。

就這樣,夜幕降臨,12點到了。

與此同時,溫言停滯的身體突然又被解除了限製。

她跟著那群準備拋屍的人,向著他們口中的那口神秘的枯井行進。

首先要穿過一片密林,抬著棺材的隊伍怎麽看都透露著一股陰森的氛圍,尤其是這群人選在夜裏十二點去拋屍這一行為,溫言隻覺得他們在找死。

“要不咱走吧?我總感覺這林中有股不詳的氛圍。”

“不要自己嚇自己,你剛剛的話不要再說了,神明曾出現的地方,又替咱們解決了起靈,這是在褻瀆神明!”

剛剛還在害怕而抱怨的人立即噤了聲。

話音剛落,隊伍最後突然傳來一聲歎息聲,又像近在咫尺,幾乎要貼在隊伍末端那兩人的身上。

而且這聲音似乎有氣無力般,帶了些虛弱和無力,又像瀕死之人發出的歎息。

溫言聽得很真切,這些人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但當大家回頭看時,背後卻一片荒涼。

林中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仿佛剛才的歎息聲都是幻想出來的假象。

“真晦氣!是不是有人裝神弄鬼在這嚇人?”

接下來,隊伍中就沒有人說話了,大家的步伐都一致的快了起來。

一直到溫言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座破舊的小木屋。

孤身立於隱蔽的林間,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這是一間廢棄的小木屋,牆身上布滿了黏膩陰冷的青苔,木屋周圍雜草叢生,甚至門板都要因為風吹雨打被消磨的隻剩下了最終一角,裏麵也是半昏暗半潮濕,還沒走近就聞到到了一股濃濃的腐臭味。

來自井中。

人群中不約而同地憋了一口氣:“除了我們,大家是不是把屍體都扔到這裏了?這味也太大了,而且現在是末日,死的人越來越多了。”

“那還有什麽辦法,沒將屍體送來的,在家裏第二天夜裏就起靈了,最後那一家人一個都沒活!”

溫言目光微動,終於從這些人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一絲末日的氣息。

可隨之而來的,她感到了一股分外強烈的熟悉感。

就像回到了她的空間。

這裏的井,是許願井。

而外麵的林,又像許願林。

她心裏一驚,後背在不知不覺濕了一片,但細想,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

“一、二、三,拋!”

到達枯井後,那個和她有著一張臉的屍體很快就消失在了井口。

似乎這一幕也是似曾相識。

“不好了!出事了,大家快去祠堂!”

女人的尖叫聲,小孩的啼哭聲,包括火光,都從祠堂的方向傳來。

眾人也顧不上拜別神明,隻立馬抬了黑棺原路返回。

等他們趕回祠堂時,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隻見祠堂正中已然擺放了一具一模一樣的黑棺,棺材前燭火搖曳,像是有人對著火光吹氣,頭頂有昏黃的燈光傾泄下來,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土,透著不詳。

“村裏又死人了?”

跪著哭的女人應該是死者的老婆。

“是起靈!我家男人...”

領頭拋屍的人不解道:“她的屍體是我們親手拋入枯井的,怎麽可能?”

就在這時,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猩紅的鮮血從黑漆棺內漫出,越來越多,染紅了周圍一片地方。

下一秒,棺材內突然發出詭異又有節奏的撞擊聲。

“咚,咚咚,咚咚咚——”

人群中一陣**,但大家下意識的按住了棺材板。

“快!要起靈了!快送去枯井!”他的聲音染上了幾分顫抖,但目前還算鎮靜,可見這樣的起靈在這個村子並不少見。

可是下一秒,場景再次轉換。

祠堂已經徹底變成了靈堂,大概有一百多口黑漆棺木整齊地排放在地上,恐怖不詳的氛圍瞬間蔓延上來。

棺材像是新打造的一般,散發著濃濃的油漆味,很是刺鼻。

下一刻。

她將手放在了棺材板上,她準備,開棺。

第一具、第二、第三......

這裏所有的黑漆棺裏的屍體,都是村子裏的村民!

溫言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都死了,但同一時間,她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她抬腳就走,打開門的一瞬間卻發現距離祠堂一公裏的密林就在門外。

昏黃的燈光照射處,她看見了那座熟悉的小木屋。

周圍忽然下起了大霧,而密林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她,她越往前走,霧氣彌漫的範圍也就越廣。

她剛有些遲疑,想要調頭就走的瞬間,身體再一次停滯了下來。

她忽然聽見木屋那邊,傳來了一聲病入膏肓般瀕死的歎息聲。

很輕。

緊跟著,她聽見“嘎吱”一聲。

有什麽東西,從井裏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九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