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

宣明繁一句話,讓寧湘無比歡喜,挽住他的手臂,繼續問:“那我可以見一見他嗎?”

他想起之前她要見馬筠安是這麽說的,如今要見柳景玄也是這般。

不過,柳景玄和馬筠安不同。

誰知她見了他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要見麵,杜絕後患,不然他還要分心關注她。

但看寧湘翹首以盼,又不忍讓她心願落空。

“日後再說。”留下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抬腳往寢殿去,寧湘亦步亦趨跟上,見他走得快,便伸出手指勾住腰間玉帶。

“你走那麽快幹嘛?我又不吃了你!”

宣明繁拍拍她作亂的手沒拍掉,反被她按住掌心,十指相扣。

寧湘得意挑挑眉:“這下你可逃不掉了吧?”

“不逃。”

他牽動唇角,指腹摩挲著她瑩白的手背。

進了門,正好看到曲嬤嬤和乳母在哄小皇子睡覺,寧湘笑意未散,手指在宣從一臉蛋上輕輕一戳。

又白又軟,可愛極了。

曲嬤嬤看了看她,道:“娘娘摸小殿下之前得先淨手。”

寧湘悻悻縮回手:“我這就去。”

宮人端了溫水來,寧湘打過香胰子正要搓洗,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進盆中,握住她纖細的手指仔細清洗。

寧湘沒忍住笑意,他瞥她一眼:“我也洗。”

淨聞法師表麵上一本正經,實則受不住撩撥反來占她便宜了。

等淨手完宣從一已經睡著了,除了才出生那幾日睡不踏實,幾乎一天一個樣,能吃能睡,難得聽見哭聲。

寧湘感歎自己真是生了個省心的兒子,抱著孩子就想在他白嫩的臉上親幾口,轉頭看到曲嬤嬤在旁邊整理孩子衣物,忙又停下。

自己的兒子也不能親,真是可憐……

另一頭,榮王得知宣臨月進宮求情不成,反開罪淑妃被皇帝趕出宮,頓時氣得火冒三丈,見她還在哭哭啼啼跟榮王妃訴苦,終於受不了了。

“行了別哭了!我還沒死呢!”

宣臨月不依不饒,哭得更大聲了:“都怪你,要不是你不幫我,我怎麽會被皇上罵?爹爹你眼裏隻有皇位,哪裏顧得上我……”

“啪”地一聲,打斷她的話。

榮王鐵青著臉怒喝:“放肆!”

宣臨月難以置信看著他:“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榮王怒火中燒:“打的就是你這個口無遮攔、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但凡你有翩然一半聽話,我也不至於腆著老臉被人笑話教女無方。”

宣臨月怔怔落淚,榮王妃心疼壞了,撫摸著女兒的臉,“王爺你打月兒做什麽,有話好好說不成嗎?”

榮王咬牙:“慈母多敗兒,月兒今日這般有恃無恐,都是你這做母親的錯!我叫你好好培養翩然將來當上皇後,不比你這個任性妄為的女兒強?如今倒好了,月兒這麽鬧一出,蔣申那個草包隻怕複職無望了……”

榮王妃一愣:“怎麽會呢?皇上不是說了要還蔣申清白嗎?”

“清白?”榮王冷笑,一杯茶灌進肚子裏忍覺得壓不住火,“他何曾清白過?致人傷亡是事實,原沒月兒攪和,我還能想法子把他擇出來,眼下鬧到禦史台去,我是徹底沒法子了。”

反正他對這個女婿也不見得多滿意,處處厚待也不過是因為宣臨月喜歡,如今這女兒也是廢物一個,不僅幫不上忙,反要拖累自己,當真是留不得了。

榮王歎口氣,無力揮揮手:“回去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今後沒事別回來了。”

宣臨月紅了眼,咬著唇奪門而出。

榮王妃看看女兒,又看看丈夫,聲音哽咽:“作孽啊……”

婢女緊跟宣臨月身後,看她不出府,反問門房表小姐在何處,心中頓時一慌。

郡主握著馬鞭,顯然正在氣頭上,門房戰戰兢兢,她擰著眉頭,鞭子一甩,破裂聲響震耳欲聾。

“說!”

門房嚇得一顫:“表小姐出出、出門了……去了布匹鋪子。”

宣臨月怒氣衝衝出門,就要去找季翩然,任憑婢女怎麽拉都拉不住。

“郡主,您做什麽去?”

“我要看看我這個好表妹,是怎麽給我父親也灌了迷.魂湯,放著我這個女兒不要,要去栽培她當皇後……”

她向來驕傲金貴,仗著自己是榮王府獨女為所欲為,父親再有不悅,也隻是斥責幾句,舍不得真的打罵她。

直到季翩然來了家裏,爹娘就開始偏心,誇表妹知書達理、端莊大方,帶她出入世家名門的宴會。

連去年姑母要進宮小住,也是帶季翩然而不是她。

宣臨月不承認自己的嫉妒,原本她也不怕季翩然搶了自己的風頭,可是如今聽見父親的話,她才知道在他眼裏,自己遠沒有季翩然重要。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若非我爹娘接濟,早該跟她短命的爹娘一起死了。”

婢女急壞了:“郡主這話可不能亂說……”

季將軍為國捐軀,立下赫赫戰功,朝廷厚待功臣之後,不是輕易能被人折損的。

郡主刁蠻任性,都嫁了人還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

耳聽得宣臨月甩甩馬鞭嗤笑一聲:“冤家路窄。這不是來了嗎……”

抬頭果然見季翩然和迎春抱著幾匹布料出現在坊門外。

這裏都是宗親勳貴的宅邸,一路上少有人經過,宣臨月抱著手臂站在路中央,麵色冷漠。

季翩然遠遠看見她,就知道是衝著自己而來,無可奈何地迎上去。

“表姐——”

話沒說完,一股重重的力道落在臉上,季翩然被打的偏了頭,手裏的東西沒拿住撒了一地。

迎春驚叫,“郡主您怎麽打人呢?”

宣臨月皺眉,想也不想把手中鞭子甩在她身上,“吃裏扒外的東西,你是哪家的奴婢?”

鞭子落在身上仿佛皮開肉綻,迎春踉蹌兩步,捂著手臂滿臉痛楚。

季翩然擋在迎春麵前,冷然道:“表姐有什麽氣衝我來就是。”

“當真是在我家待久了,把自己也當主子了?”宣臨月麵露譏諷,看她白皙臉頰上的巴掌印,就覺得心中痛快,“你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該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妄圖進宮當什麽皇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季翩然眉眼沉靜,淡淡道:“我從未想過要當皇後,表姐誤會了。”

“你不願意,可知我爹非要將你送到皇上床榻上不可。”宣臨月走近兩步,銳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就是我家養的一條狗,叫你做什麽就得做什麽!”

“是……”季翩然垂眸,麵上依然不見惱怒。

宣臨月見不得她臨危不亂的樣子,她該誠惶誠恐下跪求饒,而不是這般風輕雲淡。

但眼下撒了氣,她就不打算和她計較,昂著頭傲然離去。

季翩然神色一鬆,連忙查看迎春的傷勢:“你沒事吧?”

迎春搖頭:“奴婢皮糙肉厚,一點也不疼,倒是小姐的臉……”

季翩然膚白,宣臨月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清晰的指印落在臉上,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迎春正要打算去醫館買藥,冷不防看到坊門外一道挺拔的身影,徹底怔愣住。

“怎麽了?”季翩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宣明呈手握折扇站在不遠處,麵色有些複雜。

端王府就在前邊不遠,能在這裏碰見宣明呈也不奇怪,季翩然低下頭,斂衽行禮:“見過端王殿下。”

宣明呈手裏的折扇一開一合:“那個……我方才都看見了。”

季翩然愣了下,“看就看見吧,不是什麽大事兒。”

宣明呈也不知道為何這麽巧,他不過是從這裏經過,結果就碰到宣臨月提著鞭子打人,他怕上前勸說火上澆油,隻能等那臭丫頭走了才敢出現。

原以為隻是迎春挨了打,目光觸及季翩然臉上的紅腫,才發現她也受了傷。

頓時火從心起,罵道:“宣臨月自己有病,拿別人撒氣做什麽!”

季翩然沒料到他如此義憤填膺,一時無言。

“疼不疼?”宣明呈雖然不待見季翩然,可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還是忍不住替她生氣。

她搖頭:“不疼。”

他搖著扇子,心浮氣躁開口:“我說你忍氣吞聲有什麽用,今日受這麽大委屈,誰能給你做主?”

季翩然倒是淡然:“沒什麽要緊的。”

這樣的委屈也不是第一次了。

從小到大,宣臨月稍有不滿就打罵自己,但她很聰明,每次隻擰腰上背上,哪怕留下傷痕,榮王和榮王妃也看不見。

久而久之,季翩然也懶得告狀了,反正她在榮王府一日,宣臨月就不會舒心。

後來歲數漸長,宣臨月不再隨意打人,她很多時候能將她比下去,看她又急又氣跳腳,也算出了氣了。

看她挨了打還如此平靜,宣明呈嘖了聲,掏出個精致的瓷瓶扔到她手上。

“塗在傷上,明日就能好了……”

青花紋瓷瓶捂得久了,還帶著他身上的溫熱,落在手心裏莫名滾燙。

季翩然猶豫了片刻:“多謝殿下。”

宣明呈沒好氣道:“以後宣臨月再敢打你,你就打回去,別當什麽受氣包。”

她滿眼無辜:“我不會打人……”

她隻學了四書五經、針黹女紅,端得是大家閨秀的儀態,別說打人,連難聽的話都說不出口。

宣明呈皺眉:“笨死了,打人還需要學嗎?看不順眼就一巴掌打過去,打不過就跑,硬生生挨著,是嫌自己命不夠長?”

季翩然抿唇,果然,打人罵人這種事,端王殿下最擅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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