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亂世（下）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聽了大長老的話，智相心神激蕩，忙道，“弟子不是不相信佛子的預言，隻是大長老，您確定佛子說的便是現在？如果是，跟我們處置飄雪又有什麽關係？假如我們可以得到玄冰秘典，不是更能增加我們的實力，有利於我們在亂世中求存嗎？”
大長老搖頭道：“方今天下，神兵利器出世之多，各派以前可曾出現過？至於說到奇才，僅我少林一派，當代便有許多，濟法、濟顛、濟世等人，如果放在從前，哪一個不是百年甚至千年一見的人物？世道要變了，越是遇到這樣的亂世，我們越要學會收斂，隻有如此，才可以保住我少林一方安定。否則不說其他六派，迷仙宗為了奪回她們的鎮宗秘典，也必將與我們不死不休，”
“可是，今日之事，遲早會被其他各派知曉。到那時，他們必定嘲笑我少林竟因受一人恐嚇，而全寺維維聽命，我少林聲譽又將何在？”智相猶自不甘心道。
“那就隨他們去說。”大長老笑道，“我出家人修行，當不受外物名利所累。世間有人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如何處之？隻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到時我少林依舊聳立，他們說不定卻已經成為過眼雲煙。”
大長老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少林功法講究明悟自我，修煉己身，祖師當年徒步行遍天下，為的便是證他心中的道，然後才悟出悲智二輪，修出九轉佛陀金身和無上佛門舍利，才有了我少林一脈。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通過修煉別派真法，以心魔鍛煉自己的定力，終究是旁門左道，難成大器。智相，你的修為早已達到瓶頸，之所以難以寸進，便是因為你的心境還遠遠不夠堅定，要學會勘破，要學會放下。
“是，謹遵大長老教誨。”眼見護法大長老心意已決，無從更改，智相雖然心有不甘，也隻好服從。
大長老點點頭，該說的他已經都說了，能不能想通，就要看智相自己的悟性了。
“你們都散了吧，回去好好體會這一戰的感悟。飄雪由智賢帶走，先給她找一處地方靜養。”大長老無意再說，揮手讓智賢四僧退下。四僧對他恭敬行禮，隨即帶著昏迷的飄雪緩緩退去。
轉眼間，坍塌的山體前，隻剩下護法大長老一人，鮮紅飾金的袈裟隨風舞動，特別醒目。
“大亂之世，真的就要到了嗎？”大長老望著薛劍生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喃喃說道。
“目前真氣劍芒為紫色的高手，似乎也隻有昆侖劍派那小子，如果這神秘高手真的是他，飄雪可就更加不能動了。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尤其是那最後一劍，連我都心有餘悸，不能力敵。再有幾年，縱然天下之大，隻怕他也難逢敵手了吧。”大長老歎道，滿是擔憂。
之前智賢等人被鍾聲所攝，失去意識，沒能看到薛劍生使用誅仙劍的樣子，大長老卻看的清清楚楚。薛劍生快活林一戰，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即使大長老平日裏不出少林，也是早有耳聞。
除此之外，他一直從薛劍生身上感到一股隱隱的威脅，因此才對著薛劍生一再勸告，沒有痛下狠手。直到薛劍生最後一劍，那絢爛的白光，竟然瞬間穿透他的防禦，輕鬆破碎了真言符篆，甚至比他的最強攻擊還要強上一絲，他才悚然一驚。
“唉……”
寂靜的夜色中，許久之後，傳出大長老一聲輕微的歎息。
……
快活林，逍遙派巢穴，當初薛劍生潛入的房間。
逍遙派掌門正盤膝坐在一張石床上，兩眼緊閉，雙掌向天，一枚詭異的暗紅色三角錐懸浮在他的頭頂，紅霧纏繞，絲絲血色氣流垂下，融入他的體內。
紅光中，他嘴唇紫黑，臉色烏青，額頭血管根根突出，隨著心髒有頻率的跳動。袖袍滑落處，露出他舉過頭頂的雙手手臂，竟也是濃重的烏青色。絲絲血色氣流匯入其中，交織成一片詭異的暗紅血網，氣流每融入一分，他身體的烏青色便加重一絲。
“嗡！”
忽然，三角錐一陣嗡鳴，整個錐身驟然大亮，紅光閃爍，劇烈顫抖起來。一股陰森的氣息彌漫而出，仿佛其中有惡魔正在蘇醒，充斥著嗜血的欲望，三角錐幾乎自行飛離。
“定！”
逍遙派掌門體內湧出大量黑色霧氣，將三角錐完全包圍，兩手打出玄奧的符文，張口叱道。隨後，他抬起頭，雙眼猛然睜開，眼白為淡青色，眼球是妖異的暗紅，兩隻眼球各射出一道紅光到三角錐上，三角錐方才安靜了下來。
逍遙派掌門長舒一口氣，伸手一招，三角錐緩緩落下，光芒收斂，紅霧則被吸入錐內。與此同時，他身上的烏青色也在迅速退去，眼睛開始恢複常色，片刻之後，已再次回到原來的樣子，一派豐神玉朗。
“就快要成功了，最多再有三個月，我便可以跨入金丹境，我便可以擁有你，成為真正的強者。”他輕輕撫摸著三角錐的錐身，小心翼翼，錐身大部分已經變成鮮豔的紅色，隻有最頂端極少一小段，顏色還比較暗淡。
它長隻有九寸，密布著淺淺的詭異圖案，錐身正中心，卻是端端正正鐫刻著兩個大字，飲血。
“砰，砰，砰。”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三聲輕輕的敲門聲，逍遙派掌門眉頭不禁微微皺起。這個時候，他也應該來了。
“進來吧。”逍遙派掌門站起身來，平息下鑒賞珍寶被打斷的怒氣，沉聲說道。
“吱呀。”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微弱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屋子裏已經多了一個冰冷的男子。
來人一身白衣，麵如冠玉，滿頭白發隨意披散著，英俊不凡。隻是，他的雙目冷酷無情，兩顆深邃的瞳孔周圍，各有一圈妖異的血色，遠遠看去，便能感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他正是快活林一戰時，反出蜀山的逍遙派臥底，司空雨夜。
“我來了，開始吧。”司空雨夜走到逍遙派掌門麵前，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飲血錐，淡淡說道。
“好。”逍遙派掌門答應一聲，對司空雨夜冷漠的語氣絲毫不放在心上。
自從那天逍遙子身死，司空雨夜抱著他的屍體回到逍遙派之後，他對任何人都一直是這樣的態度，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更何況，在逍遙派掌門的眼睛裏，逍遙子也好，司空雨夜也好，都隻是他開啟飲血錐的鑰匙，隻是他擁有飲血錐的祭品。他從來也沒有把他們當成人，又怎麽會在意他的態度。
“從現在開始，要放開你的身心，不能有絲毫抵抗。”逍遙派掌門將飲血錐移到左手，右手一把撕開司空雨夜的上衣，冷冷看著他說道。
“我明白。”司空雨夜麵無表情地回道。此刻，他左側上半身勻稱的肌肉已經完全暴露了出來，在他心髒處的胸肌上，有五個微微腐爛的凹點，沒有血水流出，也沒有任何結痂的跡象。
“哼。”逍遙派掌門冷哼一聲，不再理他，右手五指伸出，直接插進司空雨夜胸口上，那五個腐爛的凹點之中。緊接著，一股略帶黑色的暗紅血氣，便從司空雨夜體內瘋狂流出，沿著他的手指，他的身體，被他左手內的飲血錐吞噬吸收。
“啊！”
司空雨夜忍不住低聲嘶吼，他雙拳緊握，牙齒幾乎被咬碎，眼神卻無比冷靜，恨意滔天。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死的比我現在痛苦千倍，萬倍！薛劍生，你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