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普度（下）
“噠、噠、噠……”
低沉的腳步聲在山洞裏輕輕回響，山洞兩邊的牆壁上燃著火把，柔和的火光，將濟世兩和尚的臉照得一片金黃。
兩人提著食盒緩緩前行，臉上滿是肅穆之色，即使一路上嬉鬧不止的濟世，此刻也暫時安靜了下來。
“師叔。”
不長的山洞盡頭，兩扇古舊的木門擋住了兩人的腳步，大和尚輕輕拍了拍門，恭敬說道。
“進來吧。”
不久之後，門內傳出一個莊嚴的聲音，說話人中氣十足，語氣中帶著淡淡的霸道。大和尚聞言趕緊碰了碰小和尚濟世的胳膊，對他遞了個眼色，隨後才恭敬地推門走了進去。
門內空間不大，隻有幾十平米左右，四方牆壁上各掛著兩隻火把，火把前方則分別盤坐著四名中年僧人。這四人穿著普通，坐著的蒲團也非常破舊，就像寺中幹雜役的僧人一樣。從濟世兩人進來開始，他們便始終沒有睜開眼睛，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仿佛沒有生命一般。
大和尚顯然習慣了他們的反應，並不在意，小和尚則偷偷抬頭瞧了瞧四周，見根本沒有女子，眼中不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師叔，用膳的時間到了。”大和尚帶著小和尚恭敬上前，分別將食盒中的齋飯放在四人麵前之後，方才回到門前恭聲說道。
“嗯。”四人中正對著兩人的和尚答應一聲，忽然睜開眼睛，看向濟世道，“你是濟世吧。”
“是，師叔。”對方的眼睛，眸光溫和自然，圓潤中正，但濟世卻仿佛感覺到被對方由內而外，看了個通透，忍不住慌忙回道。
“你的心，亂了。”僧人點了點頭，貌似不經心地說道。
“是，師叔。”濟世突然覺得身上一陣發熱，嗓子發幹，額頭也冒出了虛汗，不覺啞著嗓子說道。
“是個好苗子，隻是佛心還不夠堅定，以後有時間就來陪我參禪吧。”僧人仔細看了他一眼，說道，“好了，你們出去吧。”
“是。”濟世兩人答應一聲，連忙退了出來。直到關上門，濟世才仿佛虛脫一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恭喜師弟，居然能被師叔看上，你可是師叔他們閉關十幾年來，第一個主動要求留下陪他們參禪的人。以後有師叔他們指導，師弟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大和尚看著小和尚，一臉羨慕地說道。
“得了吧師兄，我才不來呢，師叔的眼睛，太恐怖。”小和尚心有餘悸地搖頭說道，“我怎麽覺得，師叔他好像一眼就能看穿我似的，留在他身邊太沒有安全感了。”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和尚聞言啞然失笑，指著小和尚說道，“師叔的禪功、佛法和修為，每一樣都高深莫測，就是師父也經常自歎不如，能有師叔親自指導，那可是許多師兄弟想求都求不來的。”
“你們稀罕你們來，我才不稀罕呢。”小和尚撇嘴說道，隨即哭喪著臉，滿是遺憾地道，“可惜了，本來跟你過來，是想見識一下迷仙宗四仙中最厲害的飄雪的風采的，到頭來不僅沒看到，還差點被師叔抓了壯丁，真晦氣。”
“你呀。”大和尚苦笑搖頭道，恨鐵不成鋼地使勁點了一下小和尚的額頭，隨後再不理他，轉身向山洞外走去。
“哎呦！”小和尚驚叫一聲，眼珠子一轉，揉著額頭趕緊追了上去。
“師兄，飄雪不是被關押在這裏嗎，我怎麽沒見到啊，你來過那麽多次，你是不是見過，跟我說說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嘛。好吧，師兄，我退一步，她那麽有名氣，你跟我說說她的事跡唄，我真的很好奇。好吧，師兄，我再退一步，我們不說她，你跟我講講那個劍聖，他是男的總可以了吧……”隻聽他繼續纏著大和尚，嬉笑討好的聲音漸漸減小，直至消失。
房間內，隨著濟世兩人的離去，其他三名和尚也相繼睜開了眼睛。
“智賢，時辰快到了吧。”一側的枯瘦中年僧人看了一眼身前的齋飯，轉而對之前說話的僧人說道
“是的師兄，我們是先吃飯，還是先審問呢？”僧人微微一笑道。
“先去看看她吧，等回來再吃也不遲。”枯瘦僧人麵無表情地說道，其他兩人也紛紛點頭。
“是，師兄。”智賢答應道，隨即站起身來，移開他坐著的蒲團，然後又掀起一塊石板，輕輕扳動了一圈下麵凸起的石塊。
“哢！”
石頭移動聲響起，普賢身後光潔的石壁，竟然從中間緩緩裂開，又露出了一條幽深的通道。
“走吧，師兄們請。”智賢隨手拾起地上的一份齋飯，笑著對其他三人道。隨後，他跟著三人一起進入了洞中，洞門則在他們進入後自動閉合。
大約走了五六十米，窄小的山洞忽然豁然開朗，洞穴麵積幾乎十倍於四人方才所在的房間。洞穴的一角，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四肢分別被一條手臂粗細的鐵鏈綁住，鐵鏈的另一端則固定在山洞的石壁上。除此之外，在她的頭頂上方，一個碩大的佛家真言緩緩旋轉，放出無盡金光，絲絲縷縷垂下，將她的身體籠罩在了金光之中。
少女頭發有些淩亂，衣裙也褶皺不堪，精神萎靡，臉色蒼白，然而那即使異常狼狽也無與倫比的絕色容顏，卻道出了她的身份，正是飄雪。
“阿彌陀佛，飄雪施主，今天你可願意說了嗎？”智賢輕歎一聲，將手中的齋飯放在她身前，和善說道。
“哼，貓哭耗子。”飄雪抬起蒼白的臉，冷冷瞪了四個和尚一眼，冷笑道。
枯瘦和尚眉頭一皺，不悅道：“智賢，邪門歪道，你還跟她浪費什麽口舌，直接度化了了事。”
智賢欲言又止，看了看一臉冷漠，眼中隱含殺氣的飄雪，終究隻是歎息一聲，雙手合十對枯瘦僧人說道：“是，師兄，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四人分別走向飄雪四周，沿著那巨大真言的四周盤膝坐下，雙掌合十，雙眼微閉，心中一片空明，瞬間入定。
“如是我聞！”四人同時高聲喝道，身上騰起一層耀眼金光，腦袋後麵，也亮起了一圈燦爛的光圈。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人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隨著四人的吟唱，四人身上的金光更加耀眼，最後化成一道金色光束，通過他們腦後的光圈，直接融入到了巨大的佛家真言之中。真言得到他們的能量，頓時更加奪目，發出無量金光，全部照耀在了飄雪身上。
“啊！臭禿驢，給我閉嘴，不要再念了！”與此同時，飄雪慘叫一聲，身體痛苦地扭曲顫抖起來，體內竟然也發出了淡淡的金光，與她頭上的真言遙相呼應。隻是，這金光之中還有淡淡的黑色與血色光芒，同金色光芒糾纏不休。
“殺！殺！我飄雪發誓，隻要讓我從這裏走出去，我一定會把你們四個臭禿驢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一定會！”飄雪無比痛苦地吼道，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一樣陰森，殺氣逼人，那雙顛倒眾生的眼睛，不知何時也變成了純粹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