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講的是小美人魚。

流浪貓聽的懵懵懂懂,不懂得人類的語言,對她講的話一知半解,隻能細細的感受著。

用腦海裏複製來的記憶,依稀對應上唐念說那過的詞匯。

知道什麽是死,知道什麽是消失,知道什麽是哭。

聽到唐念跟他說,美人魚得不到愛人的回應就會死,懵懵懂懂覺得,這是悲傷的故事。

他伸出手,指尖變成透明的藍色,貼在唐念皮膚上,去感知她的情緒。

卻隻感受到了平靜。

她在講故事時,很平靜。

故事的結尾,小美人魚真的死了。

他聽著小美人魚流下眼淚,變成泡沫,離開這個世界時,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唐念。

於是唐念像對他說,“就是她死了的意思。”

這個直白的BE結局給他造成了極大的震撼。

貓貓紅著眼,不會說話,不知道怎麽描述他的悲傷,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唐念,扯扯她袖子,用洗幹淨的細軟發絲蹭她的手心,想要得到她的回應。

唐念卻昏昏欲睡,打了個哈欠。

以為小貓不停挨挨蹭蹭,是想被她摸摸,不好意思說。

敷衍的揉了兩下他的腦袋,對他說,“好了,快睡一會兒。”

他卻因為這個故事感到難以名狀的傷心。

於是,唐念半睡半醒間收獲了一隻想往她懷裏鑽的哭泣貓貓。

身體一顫一顫,腦袋安靜的埋在胸前,動作輕輕的,一副遭受了巨大打擊的模樣。

成功讓她醒了過來。

唐念輕聲輕氣的拍打著男孩的背,給他順著氣,不得不為自己講了一個殘忍的童話付出代價。

“都是假的,童話都是人編出來的。”她頭疼不已,聲音輕柔,“小美人魚根本不存在,所以也不會死。”

就像,他的存在一樣。

童話是假的。

遊戲也是人造的。

不存在,所以死亡就失去了意義。

可這些語言太過複雜,男孩又聽不懂了。

他壓抑著聲音抽抽噎噎,好像對美人魚的遭遇感同身受,畢竟死去男孩就是被抱著的貓咪刺傷,還想攻擊他,病毒感染了才死掉。

他承載了男孩悲傷的經曆,朦朦朧朧的想,不是所有愛意都有回報的。

不是所有付出都能得到相應的報答。

美人魚救了王子,王子卻和另一個人結了婚。

美人魚為了王子上了岸,王子卻認不出他心愛的姑娘,不公平。

彼時他青澀稚嫩的經曆讓他想不出這麽多複雜的東西,隻能把這些感受,這些委屈,這些憤憤不平統一歸結為,傷心。

唐念驚訝於年紀小小的流浪貓竟有如此洶湧的淚意,讓她招架不及。

不該給他講童話的。

早知道就教他唱兒歌了。

想著想著,扳著他的肩膀把他從懷裏拉出來,懷疑的看著他,“你能聽懂?”

貓貓歪著頭,輕輕的“唔?”了一聲。

算了。

唐念放棄溝通。

-

對於人類模模糊糊的感官而言,像層冰涼的水。

半夜,唐念感覺像被什麽東西包裹了起來。

如果睜開眼,一定會看到身旁的男孩身體一點一點融化,變成了一團淡藍色如史萊姆一般的物體。

可惜她不會醒,也醒不過來。

柔軟的藍向下蔓延,覆蓋了她的麵容。

讀取了她的記憶。

人類的記憶非常短,隻有五天。

在第一天的記憶裏,它看到了它自己。

還沒孵化出來的,在藍色水滴裏的自己。

它也不知道它是什麽。

它沒有自己的記憶,會變形,變成它覆蓋過的生物。

模仿擬態。

本質上,是狀如史萊姆一樣的非牛頓流體。

黑暗中,它緩緩睜開眼睛。

密不透風的覆蓋著她。

-

唐念在一陣窒息感中醒來。

懷裏有個毛絨絨的小腦袋,纖細的手臂勾著脖子,流浪貓不知什麽時候鑽進來她懷裏。

沒睡覺,但也沒睜眼睛,正軟綿綿的蹭著她的下巴。

真的像貓。

她疑惑的問,“你幹嘛?”

懷裏的小人頓時僵住,變成了木頭。

唐念莫名其妙。

小少年今天似乎格外的黏人,手指牽著她的袖子,邁著兩條細白的腿寸步不離跟著。

養精蓄銳了一夜,唐念帶著貓貓繞開加油站,向城市外探索,本以為會一路危險重重,沒想到什麽都沒有遇見。

沒有變異動物和變異植物,相安無事的來到城市邊緣。

他們需要準備一些食物,帶一些趁手的生存工具。

還要找把剪刀,給流浪貓剪剪毛。

走著走著,唐念被絆了一下,回頭看到小貓慌慌張張的鬆開手。

“你做了什麽?”她捏住他的鼻子。

小貓不說話,眼睛很快憋紅。

等唐念轉身繼續向前,才忙碌的收攏回自己淡藍色飄帶一樣的觸手。

真糟糕,一時放鬆,本體就不受控製的去親昵她了。

城市邊緣的店鋪越來越少,幸運的是,唐念在一家掉了招牌的雜貨鋪裏找到了一些蔬菜的種子。

塑料袋上標記了植物的品種,唐念看著那些種子,忽然想,或許能夠找一塊安全的地方讓男孩住下。

她把種子交給男孩,讓他裝進背包裏。

流浪貓認認真真的接過,小心翼翼的把種子放到背包的夾層裏,拉上拉鏈,又仔細的背在背上。

走幾步後不放心,取下背包護在懷裏。

唐念看著他謹慎的樣子覺得好笑,後來發現,不管自己交給他什麽,他都是這樣,珍之重之的,小心翼翼放在包裏,仔仔細細的抱住。

好像唐念交給他的任務都無比重要。

……盡管有些東西隻是隨手遞給他的,不過這樣也好。

唐念摸摸他的頭,覺得他可愛,像擼貓一樣,隨便擼了兩把。

轉過身,沒看到男孩紅撲撲的臉,耳垂紅的要滴血。

他從僵硬的狀態中回過神,同手同腳的頂著小紅臉跟在唐念身後,像條寸步不離的小尾巴。

簡陋的便利店裏,唐念從貨倉裏翻出幾瓶看不懂文字的玻璃瓶。

裏麵裝著透明**,沒有顏色,外麵印有杯子形狀。

箱子的廣告上,這個世界的女明星正舉著杯子,露出愉悅的笑容品嚐玻璃瓶裏的**。

肯定是可以喝的,而且冷藏的很好,沒有變質。

看了看保質期,唐念遞給他一瓶幹淨的,“喝吧。”

自己則是找了一瓶相對破舊一點的。

小貓乖乖接過瓶子,學著唐念的樣子,擰開瓶蓋,嗅一嗅,仰頭喝掉。

唐念這瓶是蘇打水,氣泡已經漏掉了,解渴倒沒問題。

喝完後擦了擦嘴,忽然覺得不對勁。

為什麽……隱約聞到了空氣中散發著乙醇稀釋後的清香?

她僵住,迅速轉頭看向流浪貓,一把搶過了男孩抱著喝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