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課上完,唐念嚴正拒絕了一直粘在她身邊的轉校生。

他最近一直跟在唐念身邊,已經到了讓唐念感覺到古怪的程度。

她總是能感覺到轉校生的目光,每時,每刻。仿佛無論什麽地方,即便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他都在緊緊地注視著她。

可每當她回頭尋找那道灼熱粘膩的目光時,卻發現轉校生的視線並沒有根本沒有落在他身上。

往往此時他察覺到唐念的目光,還轉過頭,露出柔和無害的笑意。

"怎麽了?為什麽看著我?"

唐念心中覺得古怪,可是一直找不到證據。

她不明白為什麽轉校生可以對第一次見到的人露出這麽自然而親密的依賴感。每次被他注視的時候,唐念都能感覺他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從身上舔過,連呼吸都變得灼熱起來。

心跳也在這種感覺下隨之加速,變得不規律。

因為轉校生太過粘人,她和李莉亞相處的時間也變少了。

過往的記憶中,李莉亞不是膽小的女生,可她在轉校生麵前總是莫名有些服從本能。甚至在某一天吃飯時,唐念無意間發現她給轉校生遞餐巾紙拿餐具,甚至倒水擦桌子。

在唐念古怪的眼神下,李莉亞有些招架不住,悄悄告訴她,"我真不是舔狗!……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給他當過仆人。"

唐念一口水嗆住,表情更加古怪,"你在說什麽?”

“你不懂。"李莉亞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舉起手翻轉檢查,"這是一種……服從的本能,我就覺得他就應該是花園裏高高在上的主人,我就是一個隻能給他提鞋的仆人。"

"你有病吧?"唐念深吸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額頭,"你老實交代最近是不是又看什麽bdsm小黃文了?"

李莉亞打開她的手,力證清白,"說什麽呢?!"轉過頭就撞進轉校生的目光裏。

少年溫和無害,嘴角勾著一抹冷峻的孤獨,李莉亞覺得他的目光嚇人,收回手低下頭,連吃飯都莫名心虛。

從那之後,她甚至不太敢在轉校生麵前露麵。

這導致唐念變得焦慮。

她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和轉校生走得太近了,近到學校裏有人傳他們兩個在戀愛。

唐念努力地在回應這些傳聞,好不容易跟李莉亞解釋清楚了,轉校生卻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背後,走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

比正常男性更紅一些的唇輕輕彎著,透著股柔軟妖異的色澤。他搖頭,像是在解釋,"請不要誤會,我們隻是關係更親密一些的朋友。”

可是再要好的異性朋友之間,也沒有一直手牽手,還要五指相扣的。

原本就棘手的謠言變得更加喧囂塵上,自從別人給李莉亞起了新外號愛迪生之後,她就堅決不再和唐念一起吃飯了。

所以當轉校生提出想去她家裏做客的時候,唐念拒絕了他,轉校生表示想在周六日見麵的請求也被駁回。

少年眉眼漂亮,像個被拋棄的小狗一樣直勾勾地看著他

被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唐念的臉頰都在發燙。

回家的必經之路上,不知什麽時候開了一家寵物店,店麵不大,但是很深。

門口的玻璃格裏乖乖盤臥著幾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原本唐念已經走過去,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又轉身回去推開了門。

她想知道,真正的小動物,是怎麽看人的。

叮鈴叮鈴——

清脆的風鈴聲響起。

寵物店裏很安靜,隻有她一個客人。

大多數籠子裏趴著的是在睡覺的小貓小狗,看起來和別的普通寵物店沒什麽區別。可是唐念走著走著,被一個籠子後的小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彎下腰,隔著玻璃看進去。

是個透明的,柔軟的,淡藍色的小東西。

蜷縮在亞克力箱體的角落,濕潤的表層一起一伏,像在呼吸。

不會是活的吧?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生物,唐念好奇心驅使,彎起手指隔著玻璃輕輕敲了一下。

下一刻,那團被她當作史萊姆的東西忽然動了起來,循聲找到她手指剛剛敲擊過玻璃的地方,貼了上去。

整個過程非常緩慢,晶瑩剔透的身體像融化的水晶,沿著玻璃蠕動,微微顫抖,可又焦急地徘徊不定。

像是和母親走散了的小鴨子,分離焦慮的動物幼崽。

"你喜歡他嗎?"

正驚訝著,背後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

唐念回過頭,發現角落的陰影處,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高挑清瘦,聲音極為悅耳,像夾雜了水汽從腦海中穿過,留下微微酥麻的錯覺。

她回過神,"你好,我以為店裏沒人呢。”

“我一直在這裏。"對方說著,聲音有些低落,"對不起,提前來找你,但是我忍不住了,不要生氣。"

"生什麽氣?"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

唐念後退了一點,觀察那人的一舉一動。

對方全身顫抖。

緩慢彎下腰,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像因為她防備的動作難過,“你生氣了對嗎?我不該來,但我怕他們先找到你……”

好像有什麽精神疾病。

唐念直覺有精神不穩定的人最好不要招惹,她後退一步,結果陰影裏的人隨著她的動作往前了一步。

怎麽還忽然跟上來了?唐念警惕,卻發現這一步,讓他的麵容暴露在燈光之下。

也使她終於看到了陰影裏那人的臉。

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人,看起來和大學生差不了多少,很白,皮膚白到透出粉色,讓人忍不住猜測是不是稍微用力就能在他皮膚上留下痕跡。

這個說話奇怪的年輕男人,竟然長著一張十分好看的麵孔,眼睛帶著一些淡淡的藍色,漂亮又涳濛,此刻蓄滿了水汽,綿密的眼睫早被濕氣粘成一縷一縷。

肉粉色的唇看起來很軟,被他自己咬在牙齒下,壓出一道糜爛的紅。

唐念怔怔地看著他,對方像是在隱忍什麽,一幅她走出去就會流淚的樣子。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有點眩暈。

難道長得帥的人都會讓人有種親切感嗎?唐念最近見到的帥哥都讓她有種似曾相識一見如故的感覺。

或許是老天爺在補償她前19年的孤獨,又或許是在戲弄她,最近她雖然連續遇到了三個帥哥,卻沒有一個是正常人。

唐念再次認識到自己也不是清心寡欲,而是對顏值有著極高的標準,隻對那些極為出眾的麵孔感興趣。

對方露出這樣一副樣子,她的心裏就癢癢的,像被羽毛的尾尖拂過心窩。

"你哭什麽?"她問。

對方搖頭,長長的睫毛被頂射燈照出一圈淡色的輪廓,隨著他眨眼的動作忽閃忽閃。

"沒哭。"

唐念表情古怪。

他又說,"生意不好,房租太貴,一想起來就有點難過。"

"是這樣啊。“唐念頓了頓,問,”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對方又不說話了,重新變成啞巴的樣子。看起來倒不算完全不能溝通,但每當唐念問他問題時,就會顯得非常無助,仿佛又縮回了自己的保護殼裏,顯露出一種被欺負了的可憐模樣。

他這種持續處於不安和焦慮的狀態,顯然與正常人相去甚遠。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唐念指向玻璃櫃,"這是什麽?”

“我們的孩……"對方脫口而出,說到一半似乎覺得不對,閉上嘴想了想,慢吞慢改口,"史萊姆。”

“史萊姆怎麽會動?它是活的嗎?"

店主點頭。

即便表現很怪異,但還是很好看。

唐念說,"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東西,它是什麽?高科技嗎?"

對方搖頭,“他是有生命的。”

停頓片刻,他說,“他來自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如今已經沒有他的同類了。這是最後一隻。”

不過還可以生。這句話他謹慎地咽了回去。

唐念心生退意,"那一定很貴吧。"

對方眼眶又一次聚集起霧氣,精神狀態脆弱得不堪一擊,"不要錢的。"

他打開玻璃蓋,在唐念毫無防備的時候將透明的小東西抓起來,雙手托著往她麵前遞,"不收你的錢的,你想要錢我也可以給你。"

“……”

唐念離開後,英俊的男人又站了很久才轉過身。

他重新走回陰影處,抬手展露出與清瘦身形不符的力氣,直接將整個巨大的櫃台推開,露出後麵被反綁著蜷縮在角落裏的可憐中年大叔。

"抱歉,讓你在這裏待很久。"

他伸出手,空無一物的指尖凝聚出鋒利冰冷的刀刃。

大叔麵如菜色,瘋狂搖頭,隨著逼近的刀尖,絕望地閉上雙眼。

可是疼痛並沒有到來,反而雙手一輕,捆綁在手腕上的繩子斷了。

他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一幕:年輕的男人正在融化,像烈日下的冰塊一樣,化成晶瑩剔透,但卻給人十足危險感覺的透明物質。

他顫抖著睜開眼睛,目睹了一幕極其駭人的場景:

那位年輕男人正在融化,如同烈日下的冰塊,逐漸化成一種晶瑩剔透卻充滿危險氣息的透明物質。

消失前,大叔聽到一道聲音說,“我不複製你了。"

他聽起來有些愉悅,”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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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好像無法拒絕那個寵物店店主的眼神。

結果導致她莫名其妙就提了個新型寵物到家。

飼養指南簡單得可怕,隻有三行。

隻要喂它水就可以。

保持濕潤就可以。

最好放在臥室的床頭。

鬼使神差的,唐念對最後一條持懷疑態度,不過小東西軟軟的又很可愛,她就用一個小玻璃盒子將小史萊姆提了回來,放在床頭當擺件也不錯。

電梯門打開,發現家門口站著一道高挑的人影。

溫柔俊美的鄰居端著盤子轉過身,麵帶微笑,"怎麽還提了髒東西回來?"

唐念一愣。

"啊?"

對方又改口,聲音柔和,"是撿了什麽東西回來嗎?"

唐念搖頭,"買的,史萊姆。"

鄰居身量很高,聞言彎下腰,銀白色的眼眸垂視隔著玻璃。

“為什麽會買一個這樣的東西回來呢?”

作為鄰居,他的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好了。”對方自己先換了話題,留下一句莫名的話,“以後我再慢慢提醒你,不要什麽東西都往家裏帶。”

唐念無奈接受了鄰居送她晚餐的好意,主要是真的太香了,感覺很好吃的樣子。

走進房間,她隨手將盤子放在桌上。

不經意間垂下視線,卻驚恐地發現,原本透明的玻璃外層變得渾濁而粗糙,仿佛覆蓋了一層石質。

她嚇了一跳。

打開蓋子發現小東西還完好無損。

不知道遇上了什麽靈異事件。

夜幕降臨,西邊的天空漸漸暗淡,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此時,距離唐念二十歲生日,還有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