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為什麽沙利葉和塞繆爾坐在沙發上?

怎麽她的便宜弟弟跟歸國白月光這麽和諧……串了串了,這倆身份不是真的。

門內,氣壓極低,銀發銀眸的天使麵上沒有表情,一隻眼睛束縛在純白色的綢緞之下,壓迫感極強的骨翼在背後收攏,像給室內添了一座極大的藝術擺件。

塞繆爾唇角含笑,可是渾身散發的冷戾氣息讓唐念連大氣也不敢出。

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唐念身體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一想到即將麵臨的審判就不敢往前走,果然古人沒騙她,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她常在海邊踏浪怎麽可能不被卷進海溝裏。

希瓦納斯單手撐著門,微微側身,嗓音平和,“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看見這個場麵就害怕。

唐念抿唇蹙眉露出憂慮狀,同時思維飛速轉動。

既然這些人聚集在一起,表麵上看起來甚至有點和諧,沒有發生衝突,那就證明他們肯定已經在暗地裏有過交鋒,甚至有可能私下對過線了。

當前的局勢對她極為不利,

一旦他們相互對質,就會發現唐念以前四個人四種說法的口供存在問題。

這可不行。

一根筷子容易折斷,但一把筷子捆在一起,對她來說還是有點超過了。

她可以1V1,但是不能一下子1V4。

得想辦法將他們一個個分散開來。

在唐念飛快思考的間隙,沙利葉已經起身。

他等不下去了。

身旁的塞繆爾第一時間伸手攔在他麵前,紅潤的唇瓣向上勾起一道漂亮優美的弧度,眼中卻滿是明晃晃的殺戮欲,“你想做什麽?”

唐念在門後暗中觀察。

很好,情況不錯。

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和諧。

塞繆爾的眼神透露出對沙利葉的敵意,很明顯也很刺眼,怪嚇人的,這種冷臉佞邪的樣子讓唐念產生了一絲陌生感。

她偷偷回頭看了眼希瓦納斯和L,後者眉頭緊鎖,目光審視。

看來他們私下還是你死我活的競爭關係。

那沒關係了,隻要雙方不和諧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和諧。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唐念站在門口,適時弱弱地開口。

一副不敢進入的模樣,眼中流露出擔憂。

也不能真讓他們打起來,那她還睡不睡了……這不是重點。

在場唯一一個沒有絲毫力量的普通人類女孩擺出這幅緊張姿態,沙利葉立刻收斂了自己無意中釋放的壓迫感,他覺得自己太粗心了。

他可以在私下裏解決他們,但在她麵前,一切都變得不同。

她那細膩白皙的脖頸、纖細的手腕、直而白淨的小腿,每一處都顯露出一種脆弱與易損,人類在他們這樣的存在麵前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她應該害怕的,連手指和發絲都承受不住絲毫風雨的侵襲……

這一切都讓他心生憐惜,想要小心翼翼地將她護在翼下,給予她最精心的保護。

可她現在顯得非常害怕,她一定是感覺到危險了。

沙利葉的目光投向她,卻發現她在躲避著他的視線。

這無疑觸痛了沙利葉。

她害怕的……難道是他?

但唐念也同樣的反應也讓塞繆爾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來主人很怕你呢,麻煩你離遠一點,不要站在這裏。”

沙利葉無心回應身旁的陰陽怪氣,柔和地說,“唐念,過來。”

唐念又蹙起眉頭,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謹慎,像是真的認為他會傷害她。

沙利葉心中泛起一陣超過一陣的,無法忍耐的苦澀。

希瓦納斯側身擋在唐念麵前,截斷了沙利葉的視線。

聲音冰冷,“你嚇到她了。”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沙利葉的聲音更加柔和,他忍受不了唐念的閃躲。

與和他們爭執相比,現在更重要的是安撫她。

沙利葉收攏骨翼,一步一步緩慢靠近她,連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可以放緩了不少的步伐。

原本想要責問她的心情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辛澀。

“你在怕什麽,我什麽都沒說。”沙利葉停在距離唐念一米的位置,無視了礙眼的精靈,彎下腰與她視線齊平,“我不會責備你,我隻是想和你聊一聊,好嗎?”

唐念抬眼看向他,烏黑柔潤的眼眸倒映著他的影子。

她看起來情緒不佳,輕輕按了按眉心,小聲說,“沙利葉……我現在記憶不全,你知道的,我之前受過傷,失憶了。”

沙利葉沒有打斷她,用柔和的目光鼓勵她繼續說。

隻是幾秒後眼前一白,被精靈擋住了視線。

希瓦納斯問,“頭疼嗎?”

唐念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表情有些糾結和擔憂。

她緊張的後背滲出了冷汗,窮盡一生把演技奉獻在了這一刻。

她盡職盡責的cos著失憶的無辜人類女孩,對以前play了他們的事情表示抱歉,同時表達了自己因為記憶不全而對他們感到有些陌生,他們都在這裏讓她覺得很緊張,同時間接傳達了如果他們現在質問她不但問不出什麽還會讓她感到害怕的意思。

然後,她以柔和而疲憊的聲音表示自己已經累了一天,想要先去洗澡休息。

唐念輕輕歎息,聲音微弱而疲憊地說道,“所以,如果你們打算責備或懲罰我,就等到我明天休息好之後,可以嗎?我現在很累了……麻煩你們這樣安排吧。”

聽見唐念這聲擔心的歎息,幾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沙利葉的側臉上。

好像他是那個讓她感到疲憊困惑害怕的罪大惡極的壞人。

原來。

唐念隻是累了。

水晶燈從天花板上高高墜著,流轉的燈光灑在沙利葉的麵龐上,映照出他那棱角分明的輪廓,以及臉上那抹與神性截然不符的陰鬱的表情。

他緩緩起身,似乎無法忍耐她畏懼的目光,轉身離開前,輕聲說,“我不會責備你,更不會懲罰你。”

塞繆爾打量著門外和他外形相仿的少年,眼神晦澀不明。

他露出善解人意的乖巧笑容,聲音清潤柔和,“主人快去休息吧,他們一定很吵吧,我會讓他們安靜的。”

唐念轉身上樓,塞繆爾就在背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她。

直到她走過轉角,樓梯口憑空消失。

“滾。”希瓦納斯冷聲開口。

塞繆爾倒也沒有發作,隻是轉過頭,露出不達眼底的笑容,“不想再死一次的話,安靜點,精靈。”

厚重的結界已經拉下。

沒一會兒,走廊隻剩下他一個人。

這一夜注定很漫長。

有些事注定無法善了。

二樓,磨磨蹭蹭換好浴衣的唐念腳步停了停。

看著走廊盡頭的身影,遲疑著不敢上前。

她知道會有人來找她,沒有想到第一個竟然是希瓦納斯。

沒關係,1v1好過1v4,她頂得住。

希瓦納斯受不了被唐念耍得團團轉,他忍無可忍的過來找她,站在浴室門前沉默地等待著。

偌大的二樓格外安靜,整個世界剩下了唐念和希瓦納斯兩個人。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開口。

希瓦納斯靜靜佇立,沉默如同他的盔甲。

他從未考慮過拒絕她,即使心中明白她犯了錯,內心深處仍然願意原諒她的。

隻要她接下來可以全心全意地愛他,他願意給予她所有的愛與生命。

但她真的會愛他嗎?

希瓦納斯看著不遠處的人類。

唐念正緊張地望向身後的走廊,和他保持著距離,黑眸中是明晃晃的思索和警惕,像是正在權衡利弊的狐狸。

希瓦納斯自嘲地微微抬起嘴角,“我設下了結界,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你不用擔心。”

聽到這話,唐念對著他蹙起眉。

光是看著她那雙眼睛,希瓦納斯就神誌昏聵。那雙眼睛在希瓦納斯心中美得令他窒息,她的眼睛太美好,僅僅是她眼眸中映出他的影子,就足以讓他深深沉醉,連身體的骨骼都變得柔軟。

她總是可以融化他。

得知這裏是有結界的,她終於願意靠近他了。

唐念走到希瓦納斯的身旁,輕聲用氣音開口,“希瓦納斯,我很怕他們,不太敢和他們在一個房間裏說話。”

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解釋,“我沒有要躲你的意思,你不能誤會我。”

希瓦納斯沉默不語,下頜緊繃。

大概是他的冷淡讓她難過了,唐念皺起眉。

“你生氣了嗎?”

見他不說話,她接著說,“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如果你生氣的話就罵我吧,或者你打我,但是輕一點,我怕疼。”

這話無異於撕裂他。

他怎麽可能會對她動手?

他怎麽舍得?

難道在人類的意識中,他真的會因為有別的第三者出現就傷害她?

希瓦納斯眼中無意識氤氳起薄霧。

“是我做錯了,我怎麽能夠為了生存而那樣對待你們。”她的語氣懊惱又自責,“求你……無論如何,請不要生我的氣,不要這樣對我……”

她看起來傷心極了。

肩膀輕輕顫抖著。

像是站都站不住。

希瓦納斯潰不成軍。

他意識到自己從來都不是唐念的對手。

為什麽她的表情那麽傷心,她的眼裏卻根本沒有眼淚。為什麽她看起來那麽難過,卻一直壓低聲音,還分身注意著他的身後,像是擔憂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發現他們在悄悄見麵。

可這一切又能改變什麽呢?

希瓦納斯抵抗不過愛她的本能。

她隻是稍微露出擔憂自責的神情,身體就先於理智,口中忍不住安撫,“不怪你。”

“那你生氣嗎?”她柔聲問。

希瓦納斯艱難地搖頭,“不氣。”

唐念眼睛又紅了。

“可是我做錯了事。”

希瓦納斯終於歎息,承認自己的潰敗,“我也有錯,你是身不由己,如果我能早點察覺,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唐念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他。

希瓦納斯的心又軟了幾分。

“是我的責任。”

他終於放下心結,柔聲細語,“不要怕,他們不會過來,沒有人可以打破白蠟樹的結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還是你好……啊,你受傷了。”

唐念忽然捂住嘴,眼中滿是心疼。

希瓦納斯順著她視線朝下看,看到了自己垂在地麵的透明翅膀上。

尾端有一道細微的裂痕,連他自己都不曾感受到,竟然被她注意到了。

空洞的胸腔跟著注滿暖流。

希瓦納斯聲音柔和了更多,“沒事,我不疼。”

可她偏偏像是快要流下眼淚,低著頭的樣子像是很難過,聲音很小的責備他,“你怎麽那麽不愛惜自己,不疼又不代表沒有受傷,我看到會很擔心。”

隨後她仰起頭,無比擔憂地說,“以後能不能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希瓦納斯?”

她真的很關心他。

希瓦納斯凝視著她,臉上露出了一種恍惚和困惑的表情。

明明她不久前還被他嚇到了,現在又第一時間關心他的身體。

看他反應古怪,唐念拉起他的手,希瓦納斯就像吊線木偶一樣跟著她的動作抬起手來,感受到她把手貼在自己胸膛。

“我很難過,你感受到了嗎?”

並沒有。

但他感覺仿佛自己的靈魂和軀體都已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完全被麵前的人類支配著。

聲音變得更加微弱而縹緲,“不要難過……"

“還不是因為你。”唐念輕輕柔柔地歎氣。

他心中湧起一股飽脹的酸澀,"對不起。"

"我原諒你。”她輕聲回應。

忽然,她的眼角彎起了一抹笑意。

"我來幫你塗藥吧。"

人類的外傷藥對於亞爾夫海姆最後的神裔來說,本應沒有任何效果。

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後。

唐念踮起腳尖,翻找著藥箱。

狹小的洗漱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認真地研究著瓶瓶罐罐上的說明書,找到了什麽。

轉身將希瓦納斯推到洗手台前,讓他靠坐在上麵,唐念轉而將烏黑的長發撩起,半蹲著在他麵前,秀氣的眉毛擔憂地皺著,拿出碘伏和乳膏細致耐心地處理翅膀上的傷口,還柔聲細語地問他疼不疼,她需不需要輕一點。

希瓦納斯無力地偏頭,淺金色的發絲被浴室裏的霧氣浸濕,美好的墨綠色的眼眸中起了一層霧。

那層霧讓他徹底迷航。

“疼嗎?”她說話間的呼吸落在翅膀上,帶起一陣奇異的酥麻難耐,“我輕一點,你忍耐一下。”

希瓦納斯垂下眼睫,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

眼眸中的溫度越來越高,最終燃燒成濃鬱深沉的決絕,如果唐念此時抬頭,一定會被他眼中恨不得一同消亡的愛與痛嚇到。

“唐念,和我走。”

“可是他們會生氣吧?”她垂著頭,看著他的傷口,溫溫柔柔地回應他。

“其實我不希望你受傷,我擔心他們會傷害你。”

“沒關係,我不會給他們機會。”希瓦納斯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唐念認真聽他說話。

“如果你願意和我走……”

“可是我擔心你會受傷。”唐念打斷了他。

她的溫柔與真誠讓希瓦納斯產生不了絲毫懷疑,她就是在關心他,她就是在擔憂他。

她是那麽善良,又那麽柔弱。

懷疑她的真心,會比淩遲他更加痛苦。

“求你,不要和他們在一起。”

希瓦納斯痛苦地說。

他還是無法容忍和別人分享她。

不如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