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看似友善實則危險的語氣讓唐念緊繃起來，她下意識回避沙利葉的視線，被他撈進懷裏親了一下。
事實上沙利葉的動作並不算多強勢，甚至彬彬有禮。
他沒有強迫她，淺嚐輒止的一吻後竟然開始整理她的發絲，將她抱到自己膝蓋上，又憐愛地捧住她的臉，細細地觀察她。
唐念有點遭不住他這個狀態。
“怎麽不說話？”他低頭，語氣溫柔，輕輕捏著唐念的後頸，像準備提起一隻貓咪一樣的姿勢。
嚇得正在心虛的唐念差點發出驚呼。
這個距離好近，近到一抬頭就能碰到他的唇。
而在唐念被壓抑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沙利葉真的開始思考死亡這個命題。
他垂眸看著唐念輕輕顫抖的睫毛，抱著她纖弱消瘦的身軀，看著她那張微微動了動卻又說不出話來的嘴巴，忽然想，如果能抱著她封印進那座海底神殿，那或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如果能永遠在一起該有多麽完美，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囚困在一起更浪漫的事情了。
或許神應該重新懲罰他，罰他和欺騙他的人類在一起，互相折磨，在比愛還要濃烈的恨中糾纏到死。
沙利葉意識到他為他們兩個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美好結局。
這比他聽過的任何一段故事都要甜蜜，即便唐念曾經欺騙過她，即便他身邊有那麽多肮髒的東西在覬覦，可他們仍舊有死在一起的機會。
他開始笑，眼睫拉出垂順的弧度，仿佛終於決定棲息在冰層之上的蝴蝶，優雅地合攏翅膀，變成薄而優美的一片。
他的胸腔中多了一絲顫抖，是興奮到無法抑製的失控反應。
他已經將唐念完全抱進了自己的懷裏，輕輕地，反複地，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消瘦的背脊，全身心都因死亡的念頭而酸澀甜蜜，飽脹充盈。
“如果自身有罪，神不願與其同行。”
梅塔特隆已經領略過他的墮落，他隻需要製造出一些瀆神的罪責，就能和她永恒地糾纏在一起。
這是他們注定的結局。
小小的人類，哪裏都很小，他們的生命渺小，靈魂薄弱，力量更是微不足道，卻又牽扯在他的神魂上。
沙利葉感受著人類微微發熱的柔軟身軀，就貼在他懷裏輕顫。
她有些懼怕他，但這種感覺並不討厭，因為這種心虛和懼怕讓她變得更加聽話。
她那麽脆弱，隨時都有可能會死去，她總是去一些奇怪的地方，那些地方又總是有危險的東西在暗處覬覦她，不停地給她自己招惹麻煩，所以不如和他永遠綁死在一起。
“怎麽還在哭？”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睫毛，又開始饒有興致地碰觸她的五官。
好奇怪，怎麽摸都不會膩。
唐念搖頭，她這是為了自保的假哭，她隻是覺得他可能瘋了，自己及時示弱比較不容易受傷害。
“沙利葉，這裏好冷。”她說，“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很快就不冷了，我說過，我們會永遠留在這裏。”
唐念越發堅定地認為沙利葉瘋了，他此刻表現得溫柔冷靜，但這並不妨礙她終於發現他瘋了。
這位天使其實是帶著攻擊性的。
如果不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唐念困在這樣一個地方，唐念甚至要錯覺他仍舊是一個脾氣溫和無害的天使了。
他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比希瓦納斯那種高嶺之花更溫柔，但其實，這種溫柔是為了掩蓋皮囊之下的攻擊性。
就像開了刃的刀，總是要戴刀鞘。
可現在，刀鞘沒了。
她之前並未察覺到這一點。
因為過去他那雙眼睛總是隱藏在綢緞之下，一並將危險也藏了起來，此刻重獲眼眸的天使，才是真正揭開麵紗的美杜莎。
很快，她的注意力便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移開。
因為腦海中忽然響起了叮的一聲。
那道已經聽過幾次的係統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檢測到玩家狀態異常，已開啟遊戲準備模式，倒計時六小時後將自動進入遊戲地圖，請玩家做好準備。」
「叮——」
「提示，當前剩餘生命值為……」
滋啦……
一聲微弱的電流聲響起，唐念眼皮一顫，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仿佛脫線的細絲一般被人從腦海中拽走，帶起一陣微妙的顫栗感。
沙利葉一手在半空中做了一個碾壓的動作，另一隻手溫柔地扣住了她的脖頸，隨後以一副認真的神情端詳她。
是扣住。
動作很輕，但是脖頸這種命脈被掌控在他人手中的感覺並不好受。
即便唐念心知肚明，對方不會傷害她，也不行。
在她看來，她的性命是最不容許受到任何一絲一毫威脅的。
沙利葉一動不動，定定地看著她。
眼神平靜，略帶審視，隱隱透出一絲掩飾不住的瘋狂。
唐念腦海中的警報拉響。
係統提示音……無端消失了。
剩餘生命值還有多少？為什麽她什麽都聽不見了？
是他發現了什麽嗎？
唐念在緊張與脖頸被扣住的危險觸感中哽了一下，伸手輕輕搭在沙利葉的手腕上。
“沙利葉。”
她柔聲喊他，抬起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盡量掩飾住心中發虛的感覺。
佯裝成冷到受不了的樣子，做出想要摟抱的動作。
“好冷，你離我近一點。”
她說著，環住天使修長的脖頸，重新鑽進他懷裏，湊過去摟緊了，額頭貼在他的鎖骨上，身體緊張到不住顫抖。
沙利葉的動作很輕，他任由唐念像撒嬌的幼貓一樣趴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磨蹭，沒有加以製止，卻也沒有鬆開手，骨節分明的手指仍舊搭在她的脖頸上，輕輕環著。
她在做什麽？沙利葉平靜地想。
她在順從，討好。
在企圖博取他的憐惜。
天使善於感受天地萬物的情緒，從唐念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混雜著緊張，焦慮，不安，和隱隱的不耐煩。
是一種讓沙利葉感到很有趣的情緒。
所以她是打算用這種方式讓他放她離開嗎？
剛剛那個東西又是什麽？
很快，沙利葉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開，目光重新落在她的嘴上。
她的嘴巴也小小的。
他剛剛吻過的，觸感很好，口感也很美妙，但是和神殿上她主動親吻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不知道他們最初的相遇是真的假的，也不知道她的甜言蜜語是真的假的，因為那些已經被她遺忘了，無從探究。
事到如今，真假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切都已經發生。
或許該後悔的是唐念才對，因為刻在本能裏的邪念和占有欲，偽裝都無法完美掩蓋的、永遠無法淡去的恐怖愛欲，注定了隻要他存在於世，唐念就永遠不能擺脫他。
在他狀似無欲無求的表象之下，承接洶湧的七宗罪，永遠地和他綁在一起。
“我們還沒有回憶完。”沙利葉溫柔地提醒，“現在來溫習一下，你主動對我做的那些吧。”
唐念愣了愣。
“我的意思是……”
沙利葉開始引導他無知無覺的獵物。
“你需要主動一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