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唐念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下意識回頭,對上精靈那雙冷寂又茫然的眼睛,他整個人像是裹了一層冰霜,神色晦暗不清,聲音透著一股隱忍的憤怒,“那這些是什麽?”

強烈的不安壓得唐念有些喘不過來氣。

也手心冒出冷汗,“什麽……是什麽?”

希瓦納斯有著一張清冷高貴的臉,看起來與露骨一詞不沾邊。

他一顆一顆解開唐念領口的扣子。

修長蒼白的手指在顫抖。

“希瓦納斯……”

“先不要動,我要確認你有沒有受傷。”

指尖微涼,觸到皮膚上的感覺並不好受,唐念瑟縮了一下,想要避開他,卻被輕輕勾住後頸。

“噓。”希瓦納斯聲音溫柔,用一種仿佛在哄又從入睡般的朦朧語調說,“不要動。”

這次,那三個字帶著無法違抗的魔力,落在唐念身上。

她真的無法動彈了。

希瓦納斯解開了三顆扣子,剛好卡在不會暴露什麽的部位。

手指停下,身體也跟著一寸一寸僵住。

眼神凝在她的皮膚上,聲音前所未有的低啞,“是他做的嗎?”

唐念察覺的自己好像可以動了。

低下頭,在自己的鎖骨和前胸上,看到了已經略顯暗淡的紅紅紫紫的印子。

希瓦納斯微涼的指尖正輕輕觸在上麵,動作極慢的摩挲,隨著他的動作,那些痕跡一點一點消失,皮膚又變得光潔白皙。

他治愈著她的傷痕,繼續問,“他弄疼你了嗎?”

唐念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希瓦納斯,我不知道這些是怎麽回事……”

她遲鈍地想起來,昨天在沙發上醒來後,塞繆爾曾意有所指說過的一句話。

“主人連偷吃都不會。”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塞繆爾說的,是這個意思。

“你說得對。”希瓦納斯沉默良久後,終於恢複了語言能力,“你該回去休息了。”

希瓦納斯把唐念送回了住的地方,他的眼神有些空茫,像是迷路了一樣,唐念心裏內疚到焦慮,站在房間門口糾結著,想要說什麽,卻聽希瓦納斯忽然說了一句,“光明精靈一生隻會有一個伴侶。”

“什麽?”

“我曾見過一個愛上人類的精靈,他愛那個女性,為了讓她活下來,做了錯事。”希瓦納斯抬起眸,注視著唐念,“可那個女性後來背叛了他。”

唐念後背發涼,“然後呢?”

“他原諒了。”

希瓦納斯像是笑了一下,嘴角揚起一個很淺很淺的弧度。

“他恨她,因為那個女性一開始就是為了獲得永生接近他,精靈為了她背棄種族,放棄了至高無上的地位,為了讓她獲得長生,不停用自己的血液哺喂她,為她又一次降下祝福,還偷走了世界樹的種子讓她吃下。”

“可他又愛他,他厭惡自己的長情,甚至無法獨活,所以自願回到亞爾夫海姆,選擇死在生命樹下。”

唐念聽得說不出話來,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希瓦納斯仍維持著那種極其淺淡的笑意,平靜地看著她。

“你知道那個精靈死去前,對我說了什麽嗎?”

“什麽?”唐念聽到自己的聲音問。

“他告訴我。”希瓦納斯嘴角向上,加深這個笑容,“不要相信人類,不要愛上她,她的心再冷漠不過。”

微涼的手指輕輕指向唐念的心口處。

“她會給我愛,同時也會將愛分給很多人。”他問唐念,“他說得對嗎?”

對於天生淡漠的種族來說,情愛便是砒霜,一旦沾染,便將萬劫不複。

他們會比任何一個種族更加狂熱和忠貞,更加癡迷與沉溺,也因此,會在被背叛時陷入無法自救的偏執與執念當中。

唐念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動了動唇,極力想要挽回一些形象。

可希瓦納斯搖頭,示意她什麽都不要說,“是我自己選擇的。”

他似乎更加平靜了。

長長的睫毛垂下去,距離很近,又讓人覺得很遠。

“一定是因為我做過錯事,所以你在懲罰我。”他極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生硬,牽動嘴角,露出淺笑,“我現在有點難過,沒辦法陪你了,但是很快就會好,抱歉。”

唐念意識到自己再不說點什麽的話,可能老婆就要沒了。

她剛張開嘴,隔壁房間的門忽然打開,徐熙走了出來。

看見希瓦納斯的臉,睡眼惺忪的徐熙一瞬間變得驚訝又驚豔,足足愣了十幾秒,直到唐念出聲提醒,才回過神來。

“唐、唐念,一會兒要不要一起去音樂廳?”

說著,視線又飄回希瓦納斯身上。

唐念側身,往希瓦納斯前麵站了一點,“好,一起。”

徐熙又說,“那我過一會兒來找你。”

說完了也沒有回去,支支吾吾地問,“你朋友也、也來了啊?”

“嗯,他來陪我。”

“那他要不要一起……”

“他不去。”

“可以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徐熙看看她又看看希瓦納斯,猶豫地說,“要不你們商量一下?”

唐念也看向希瓦納斯,“你想去嗎?”

希瓦納斯說,“我想陪你。”

唐念的心頓時軟塌塌的。

徐熙看著他們兩個握在一起的手和希瓦納斯通紅的眼眶,訕笑一聲,聲音中帶了點窺探到八卦的興奮,“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呢。”

唐念鬆開手,一時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你先回去吧。”希瓦納斯聲音放輕,“晚點見。”

他的眼神還帶著一絲被刺傷後尚未緩和的冷意,唐念的良心反複不安,這會兒嘴上哄他也起不到什麽效果了,如果說的話再接不上那可是罪加一等。

猶豫了一下,她決定晚點再好好哄。

希瓦納斯目送她進了房間,為了營造出好一點的氛圍,唐念還柔聲說,“一會兒見,小蝴蝶。”

關上門,她緩了一下飽受煎熬的心髒。

多角關係可真不適合心髒病患者。

“主人,回來得很晚呢。”

背後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

她猛地轉過頭,看到了站在背後的漂亮少年。

塞繆爾彎著唇,暗紫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出某種夜行動物般的鋒利光澤,對她柔和地開口。

“我等了您很久,您是去看日出了嗎?”

唐念,“……”

剛剛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的心髒要不會跳了。

少年的脖子帶著漆黑的項圈,嘴角仍然掛著笑意,可神情看起來很落寞。

唐念背靠著門,壓低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不知道是心虛還是驚慌,她一步不敢往前走,深知門外的希瓦納斯一定還沒走,他或許正在門外站著……如果被發現房間裏藏了人真是有罪說不清楚,到時候就是罪加一等,真的會很難收場。

可塞繆爾卻對唐念的緊張一無所知,甚至一步步朝她靠近,高挑的身軀壓下來,將唐念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裏。

伸出手,將她微涼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

“您看見我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塞繆爾語調變得輕而軟,暗紫色的眼眸含著一絲落寞,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您不喜歡我了嗎?”

當然不是。

唐念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是不是他讓您為難了?”

塞繆爾眉眼間還有些虛弱,眼睫微微垂著,看起來有幾分哀傷,“是不是我們這樣,讓主人很心煩?”

唐念想到他們兩個之間暗潮洶湧的樣子。

的確很心煩。

“可我隻想讓主人開心。”

少年身形高挑,握著她的手輕輕用力,寬闊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罩在自己的懷抱中。

塞繆爾脫下外套罩在唐念肩膀上,“您身上好涼。”

看著唐念還有些猶豫的樣子,他柔聲安撫,“沒事,如果被他知道了,會給主人添麻煩,那我們可以悄悄的。”

唐念眼皮一跳。

“悄悄?”

塞繆爾彎著眼睛,聲音愈發輕柔。

“對,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