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睡覺是不可能睡得著了,唐念躺在**輾轉反側。

她前一天下午在塞繆爾沙發上睡了一會兒,晚宴結束後又莫名其妙在塞繆爾的密室睡了一會兒,睡之前發生的那點事被唐念默默選擇遺忘。

正翻動著,手機“嗡”了一聲,唐念低頭一看,是一條來自「小蝴蝶」的信息。

他問唐念睡著沒有。

唐念頓時想到了那五十幾個未接來電,和沙發上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一幕。

又想到希瓦納斯淋著大雨蒼白無助的模樣,有種良心被反複拉扯的感覺。

還是心軟了,“沒有。”

希瓦納斯的消息很快回來,“我在你的房間門口。”

與此同時,房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敲了兩下。

唐念蹭得從**坐起來,走過去打開門,看到了門外蒼白漂亮的精靈。

雨水從他蒼白的臉側滑落,滴到鎖骨上,匯聚了淺淺一灣。

一頭淺金色的長發垂至腰際,仿佛在黑夜中依舊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招魂幡。

“你怎麽在這裏?”

不遠處有開門聲響起,不知是遊學團隊裏哪個同學起床了。

唐念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拉進了房間。

哐當一聲,房門關上,空氣跟著變得稀薄。

希瓦納斯垂下長長的眼睫,神情有些落寞,“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他說,“我很想你。”

唐念頓時覺得自己心髒上像被人擠了一把檸檬一樣,酸酸澀澀的。

糟糕,這種情緒可不是好兆頭,她看過互聯網感情大師分析過,一個女性開始決定愛一個人時,她首先會為對方感到難過。

不會吧,喜歡和愛在她這裏可都是奢侈品。

唐念看了一眼天光,當即說,“不如我們出去散散步?”

說完就有點後悔,因為外麵還下著雨。

但跟希瓦納斯在一起,雨水倒是絕對淋不到她身上的。

天際已經染上了一抹暗淡的白,清晨的海島被細雨覆蓋,細密如織,風中帶著海水的鹹味和雨水特有的泥土清香,礁石在雨水的衝刷下顏色愈深,像站在水中看向他們的幽靈。

兩個人很少有這種彼此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刻。

唐念猶豫了一下,先開口,“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我睡著了。”

“我知道。”

希瓦納斯的聲音有些悶。

昏暗的天光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很少會去刻意觀察希瓦納斯的表情,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處於半忽略他的狀態,不會多看他一眼。

精靈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在她的公寓裏,總是坐在高高的枝頭,像暗中觀察的貓一樣不言不語地注視著她。他太過安靜,不吵不鬧,也沒有什麽訴求,仿佛家裏的擺件,又或是會做飯打掃衛生的田螺姑娘。

唐念的精力被切割成無數份,她忙著活下去,忙著練鋼琴,忙著和唐秋韻爭執,忙著自己的各種事,唯獨沒有對希瓦納斯上過心,所以才導致她是最後一個知道momo,也是最後一個看到那些被嘲笑了數萬條評論的帖子的。

她甚至沒有關心過希瓦納斯平常在做什麽……糟糕。

唐念猛地回過神,用力眨了眨眼睛。

怎麽回事?今天的希瓦納斯一直讓她情不自禁產生憐憫。

該不會真要墜入愛河了吧。

兩個人距離很近,肩膀貼著肩膀,希瓦納斯冰涼的手指下垂,輕輕將她的手握在手心。

沉默了許久後,他開口問了一件讓他感到困惑的問題。

“你為什麽要養貓養狗?”

唐念也有些困惑,“我什麽時候養狗了?”

希瓦納斯一時間組織不好自己的語言。

低頭時一縷金發垂落,看起來有些彷徨,“我今天,一直找不到你,明明就在這座島上,可你的氣息不見了。”

他又說,“我以後不去拍攝,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一向筆直的脊背也不似往日那般挺直。

唐念於心不忍,連同嘴巴裏都有點發苦,她開口叫了聲“小蝴蝶”,腳步也慢慢停下。

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

“昨天下午我去聽了音樂會,手機要靜音,周圍的聲音又很大。”她握住希瓦納斯的手,柔聲說,“你別想太多,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電話的,我和塞繆爾隻是好久沒見了,久別重逢,敘了會兒舊,但是太困了就不小心睡著了。”

她看起來真誠極了,那雙眼睛與希瓦納斯的對視。

沒人會忍心懷疑一個這樣真誠的女孩。

希瓦納斯嗯了一聲,將她的手牽得更緊。

欺騙希瓦納斯,唐念會自己都忍不住生自己的氣。

她壓低聲音,悄悄湊近他的耳朵說,“我一直在等你呢。”

也不知道他信了沒有。

“如果。”他問,“我讓你不要再見他。你會答應嗎?”

“啊……”

唐念神情遲疑。

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在她想要委婉拒絕什麽的時候,思考對策的時候,總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尖銳的割裂感沿著空洞的心口處蔓延。

希瓦納斯露出笑容,像被鋒利的匕首從中間剖開,生硬又疼痛。

他聽到自己說,“開玩笑的,他是你的弟弟。”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一個渺小的人類,絕不可能擁有一位具備完整神格的、來自深淵的神靈作為弟弟。

島嶼周圍是礁石灘,海邊的路不好走,散步沒多久,唐念就開始磨磨蹭蹭,希瓦納斯彎下腰,將她輕輕背在自己後背上,繼續繞著海岸走。

唐念在他寬闊的後背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安靜地趴著,他能感受到後背上柔軟的身軀,以及貼在脖頸上的軟嫩臉頰。

她的心情在變好。

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隻手輕輕地擺弄著希瓦納斯的長發,像得到了什麽順手的小玩具一樣,在他發間編出一股又一股細小的辮子,隨後一邊欣賞,一邊發出輕快的笑音。

“好漂亮的老婆。”

她又開始說這種話了。

希瓦納斯耳尖發紅,唐念伸手摸他的下頜,非要看看他,結果不小心撥開他的頭發,於是聲音裏的笑意更重。

“耳朵紅了呀。”她故意湊近,說話間溫熱的氣流撲在耳尖上,“說實話吧,希瓦納斯,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喊你老婆?”

希瓦納斯不回答。

他在這種問題上被唐念戲耍過太多次,知道自己無論回答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會被她一番調笑。

又走了一會兒,希瓦納斯將她放在一塊半人高的礁石上,垂眸凝望著她。

眼神深情到讓人心悸。

天已經完全亮了,陽光透過陰雲朦朦朧朧地灑了一層,給高挑俊美的非人生物鍍上一層迷人的光澤。

唐念仰頭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忽然間好像鬼迷心竅了一樣,攀著他的肩膀,仰起頭輕輕碰了下他的唇瓣。

一觸即分。

她瞪大眼睛,迅速後退,目光茫然又慌張。

明明剛剛是她自己主動的,現在卻像做了什麽壞事又幡然醒悟一樣心虛。

一向冷清淡漠的精靈愣住了,喉結輕輕滾動,翠綠色的眼眸中掀起洶湧的風浪。

唐念動了下腳,“時間不早了……”

剛想躲,忽然被一隻手從後麵扣住後腦勺,蒼白精致的麵容驟然拉近,呼吸交纏,寶石般的綠眸注視著她。

神情嚴肅到有點讓她畏懼,“剛剛,為什麽吻我?”

哪有問這種問題的?

唐念眼睛睜大了點。

“不知道。”

她急躁地想要從礁石上下去,“該回去了。”

“不行。”

離開的路被封住。

希瓦納斯站在她麵前,頎長的身軀遮擋住光芒,將唐念鎖在自己的陰影中。

“不許逃避。”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她唇上,“我需要搞清楚這個問題。”

沒有給她留下思考的機會,希瓦納斯俯下身。

含住她的下唇。

輕柔的,繾綣的,緩慢的廝磨。

他像一名格外有耐心的獵手,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麽細致認真,微微用力,輕而易舉敲開一條縫隙。

柔軟滑膩探入,帶著一絲微涼,溫柔地勾勒著她藏起的、畏懼的、帶有絲絲甜蜜的唇舌。

與此同時,溫涼的掌心輕輕地遮住了她那雙漸漸湧上霧氣的眼睛,“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然我會……”

他吮吸,像是一個渴極的人貪婪的掠奪水源,不放過一絲一毫甘甜,他矮下身,朝聖般跪在她麵前,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虔誠和渴望,將她困在自己打開的雙膝之間。

掌心下是她瘦弱的肩胛,太瘦了,養了那麽久還是這麽瘦。

他想,要更加用心地喂養她才行。

唐念心中湧動出一種異樣的情愫。

她開始回應,感到缺氧,他就將氧氣喂進她嘴裏,給她喘息的時間,再開始新一輪的掠奪。

然而,就在越來越入迷的時刻,精靈眸光突然晦暗。

唐念茫然地睜開眼,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停下來。

與此同時,心中多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慌張。

手腕變得好燙好燙,某種黑色的紋路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怎麽又開始燙了?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落在手腕上,忽略掉了周遭越來越低的氣壓。

忽然聽見希瓦納斯問,

“你白天,聽音樂會太忙了,所以沒有看見我的消息,對嗎?”

語氣平靜而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唐念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嗯,對。”

脖頸處忽然一涼。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頸側的一小片皮膚。

希瓦納斯聲音聽不出喜怒。

“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