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手指纖細,力氣不大,摟住他肩膀的力氣也輕飄飄的,如果真心想掙脫,根本連一秒都留不住人。
可是希瓦納斯卻像被鐐銬控住了一樣,無法動彈,身體像染上了電流,她有意無意碰觸著精靈敏感的腰部,故意撩撥,讓他失去了行動能力。
可她還不知道自己有些刻意生疏的討好,更坐實了自己的心虛。
隻要希瓦納斯開口問,她就會說出所有實話。
可是終究他什麽都沒說,他不想將箴言用在這樣的場景上,不知道是自欺欺人,還是害怕得到那個令他自己都感到恐懼的答案。
唐念心裏還在打鼓,忽然,希瓦納斯的手覆蓋上來,落在她的後頸,沿著骨骼輕輕地來回摩挲。
仿佛在安撫一隻偷吃了別人給的魚,又不安地回頭討主人歡心的貓咪。
他的動作和唐念略帶討好的小打小鬧不同,太溫柔,罕見地多了一絲壓迫,呼吸也越來越近,打在她的皮膚上,讓唐念有些頭皮發麻。
她很配合的摟著他的脖子。
然而這個動作,讓希瓦納斯靜了下來。
他有些挫敗和狼狽地緊緊抱住唐念,薄唇貼在她脖頸的皮膚上,一動不動,冰涼的鼻尖碰到了唐念的耳朵,沿著她的下頜遊移,像是在聞她身上的氣息。
“這裏沒有……”
“什麽?”
沒頭沒尾的對話,他一手托著唐念的腰,閉著眼睛狠狠將她抱在懷裏,力氣大到有些不像他。
可最終什麽都沒做,他好像在與自己作抗爭,將自己從快要失控的情感中掙脫出來。
知道心虛,就代表心裏有他。
希瓦納斯這樣告訴自己。
最終,是他抱著唐念睡的,給她洗了臉,給她卸了妝,冰涼的濕巾反複擦拭著唇瓣,好像要將上麵沾染了別的東西的一層薄皮擦掉。
唐念心虛,一動不動任他擦。
他那麽體貼,連發脾氣都帶著服務意識,讓唐念鼻子發酸,摟著他的腰埋頭在他懷裏,越發覺得自己良心的存在感很強烈。
這一覺睡得浮浮沉沉,夢境裏並不安心。
她夢見自己在一座巨大的神殿上,這個環境被她來說無比陌生。
無數高大威嚴的雕塑斑駁破碎,爬滿了青苔,空氣格外潮濕,帶著一股海水的腥鹹,明明是神殿,周遭的環境看起來卻並不神聖,反而有些陰暗森冷,給人帶來巨大的震撼。
詭異的是,她有一種直覺,自己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嘩啦——”
某種金屬碰撞的聲音貼著地麵響起,壓在腰上的手臂危險地收攏,唐念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某個人的懷抱中。
她仰起頭,近在咫尺間,是一張格外熟悉的,聖潔美麗的臉。
是沙利葉。
他被重重鎖鏈捆綁,束縛在眼睛之上的白色緞帶鬆鬆垮垮地遮住一隻眼睛,一頭長及腳踝的銀色發絲猶如綢緞一般覆蓋在他和唐念的身上,雪白的衣袍破碎,美麗的酮體滿是斑駁的傷痕。
他受了傷,很重的傷。
沒等她開口,天使空靈動人的聲音先響起。
“是他先認識你的嗎?”
嘴唇被冰涼的手指輕輕摩挲。
唐念頭皮發麻。
聽到他夢囈似的聲音,“沒關係。”
稍稍揚起下頜,天使垂眸,用略有俯視姿態,凝視著宛如羔羊一般的她。
聲音冷下來,淡漠且殘酷,
“和他分開,跟我在一起。”
……
唐念心裏一緊。
這是又怎麽了。
她張張嘴,像是有話說,麵容上又一次浮現出茫然之色。
太突然了,她還沒有想好應對措施。
“這裏,是夢嗎?”
“你認為呢?”
銀白色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的身影,宛如將她封入冰雪了一般,眸光之下,透著難以察覺的陰鬱可怕。
“難道不是?”唐念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緊緊禁錮住,無法動彈。
一雙指骨修長的手環在她的腰上,略有些低的溫度讓人聯想到某種不近人情的冷血生物,腰上的軟肉正被他用手指來回地,輕柔地摩挲,莫名含著一絲曖昧的信號。
他在用沉默壓迫著唐念,讓她感覺到危險。
“沙利葉?”
她放輕了聲音,疑惑地問,“我怎麽在這裏?我是怎麽過來的?”
唐念過了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導致她快要忘記,這樣的太平是怎麽得來的。
直到她在漫長的沉默中,猛然間回憶起了什麽,轉頭望向麵色冰冷的沙利葉。
她想起來了,沙利葉力挽狂瀾,化黑夜為白晝的那一幕。
“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上次看到你被別人帶走,我很擔心。”
這話算是真的,她真的很擔心他,沙利葉逆轉時間的那一幕,在很長一段時間會出現在唐念的夢境中。
他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在她以為病毒會入侵這個世界的時候,以天神般的姿態出現在她的眼前,將她從絕望中拯救出來。
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震撼。
但後麵又經曆了一些事,L以近乎自毀的方式徹底結束了壓在她心頭上的病毒威脅,希瓦納斯最近又格外溫柔體貼,一套組合拳下來讓她不知幾何。
她就……
沙利葉平靜地說,“我在接受懲罰。”
“誰懲罰了你?”
他的目光晦澀深沉,和平時空靈木然的樣子不太一樣,有些可怕,仿佛暗藏著吸食人魂魄的漩渦。
“神,和我自己。”
沙利葉垂下眼,長睫遮住眼底陰影。
“因為我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我有罪,所以我應該接受懲罰。”
他無比冷靜地說,“接受完懲罰,我就可以直視這份罪孽了。”
沙利葉和希瓦納斯不同。
希瓦納斯總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他習慣以沉默應對,但沙利葉的需求總是很直白,唐念隱約覺得他和之前看到的樣子有些不同,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卻很平靜。
唯有捆綁住他手腳的鎖鏈,不停發出輕輕的顫抖。
“這些鎖鏈是怎麽回事?”
唐念腦海裏有過一閃而過的畫麵,仿佛自己曾見過天使這副模樣,與記憶不同的是,她總覺得他的手腕處,應該是被釘子穿透。
現在的畫麵不太一樣,冰冷的鐵環固定住他的手腳,那些釘子不見了。
沙利葉此刻的狀態不太好。
他的模樣太過從容,導致唐念一時忘記了他身上還受了很嚴重的傷。而在唐念問完這些鎖鏈後,他忽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整個身體緩慢平靜下去,好像有什麽再從身體上抽離。
等再抬起頭時,他眼裏那種令人感到壓迫的危險與掠食感褪去了許多。
變得平靜而溫和,唇角甚至露出了一點柔和的笑意。
“抱歉,我控製不住自己,把你弄過來了。”
他緩緩吸氣,隨後嘴角勾起了一個令唐念微微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真的有哪裏不一樣了,美麗中透著隱隱的鋒利,好像一柄開了刃的寶劍,可以輕易收割掉人類脆弱的生命。
“下次,我會去你的世界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