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重新看了一眼掛在網頁首頁的海報,遊學地址在一座地中海的私人島嶼上,據說那附近的島嶼都風景極佳,而那座私人島嶼則是地中海地區最大的私人島嶼,霸占著最得天獨厚的位置。
唐念會填報名表,是因為那裏正在展開國際鋼琴比賽,會有許多國際上享譽盛名的演奏家前去交流。
去不了也沒關係。
她想。
隻是這個結果在幾個小時之後忽然改變,學院網頁上公開的遊學名錄中又多了一個名字,唐念的名字赫然在列。
“啊?她怎麽也去啊,剛剛不是還沒有嗎?”
“到時候大家都要遷就她,會很麻煩誒,畢竟是海島還是私人島嶼,不管再怎麽說醫療條件也不如陸地吧,萬一她在島上出點什麽意外怎麽辦?”
“你還真會說話,能不能盼點好啊,遊學又不花你的錢。”
“而是多個名額呢,器樂表演鋼琴方向的一大半學生都去了,人家不管怎麽說排名那麽高。”
討論的聲音窸窸窣窣響了起來,還知道避開唐念,聲音不算太大。
唐念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唐秋韻的電話打過來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變得疲憊許多,聲線可以壓低,似乎避開了什麽人,說話時背景音裏傳來砸東西的破碎聲,“回來一趟吧。”
不遠處一個人忽然驚呼一聲,抬頭喊,“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麽!”
一大群人圍過去。
“我朋友發給我的!我還以為是假的!”
“我聽說過他!之前在新生裏超有名的,據說前女友加起來可以打一場排球!”
電話裏的唐秋韻對唐念說,“徐枳自殺了。”
而另一邊,希瓦納斯說要賺錢給唐念花,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唐念還震驚唐秋韻那一通電話時,希瓦納斯已經站在影棚中了。
他沒有騙唐念,他是真的要賺錢給她花。
這一期拍攝計劃一共有三天十八套造型,第一天開始拍攝的時候,這間知名的時尚雜誌公司的工作人員裏就有人傳,樓上影棚裏好像來了個外籍模特,長得跟真人CG一樣,帥得讓人有點崩潰了。
這話剛開始一出來,大家都以為是以訛傳訛,畢竟雜誌社許多人是資深混圈人,善用修辭手法是誇張和想象,一批見慣了風浪的員工們找借口組隊去影棚那層上廁所,實為刺探謠言的含水量。
結果第一批上去的人遲遲沒有下來,發消息不回打電話被屏蔽,搞得下麵人心惶惶。
怎麽去趟樓上還去失蹤了呢?
於是第二批人借口去樓上那層茶水間也溜了過去。
隨著去的人越來越多,某一時刻達到閾值,消息一下傳開,轟轟烈烈沸沸揚揚。
「是真的,真的!真的像真人CG!」
「救命,他換的第三套造型,帥得我有點恍惚了」
「絕對是混血!中了基因彩票的那種,媽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猛了,看見美神了!卡密!」
「陷入愛情了,今天這個b班上不了一點,我在這一層住下了」
第一天的拍攝任務臨時換了三次攝影師來執行,因為拍攝一段時間後總會出現點什麽問題,長久地盯著取景框,先後三個直男攝影師都有點不對勁了。
事發突然,第一天雜誌公司的女性員工上班時全部是素麵朝天給資本家打工的鼠樣子,畢竟打工時多一份體麵,就是對摸魚的不敬。
可這種情況在第二天出現了驚人逆轉。
公司的男同事們忽然發現,女員工開始集體化妝了。
從來都是點外賣或者出去旁邊商場裏吃飯的人紛紛開始吃公司食堂了,公司的八百年沒打開過化妝包的老油條們不但化妝了,還拿出首飾盒裏上班一定不會用到的耳環項鏈,甚至戴了日拋隱形。
“平時不用,不代表我沒有。”
“久旱逢甘霖了,我瘋了,這是我996的福報!”
“有點沉迷了怎麽辦,上去看了一眼根本走不出來。”
影棚內外圍滿了人。
平時一股班味兒的女同事各個都變得光彩照人。
“好崩潰,他看鏡頭的眼神有種看垃圾的感覺,嗚嗚有人懂嗎?”
“對對就是那個眼神!嘲諷拉滿蔑視拉滿,有點上頭了。”
隻用了一天時間,上班就讓人充滿了動力。
午飯時間那個神秘的混血模特終於從樓上搭電梯下來,食堂外有露天休閑區,打造了一片空中綠化,長得帥的人行為也透出那麽點稀奇古怪,混血模特總是喜歡坐那棵造景樹上。
行為很怪,但畫麵很美。
兩條長腿從樹上垂下來,看起來比社畜的命還長,一頭淺金色的長發像金子一樣會發光,勾得人滿地爬,尤其是午後有陽光的時間,整個畫麵都升華了,像被無數畫師心血喂出來的該死的合成圖。
食堂是全落地窗,單向玻璃,坐在裏麵的人可以毫無阻礙地看見外麵,場景太不真實,整個食堂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那個混血模特坐在樹枝上的感覺並不違和,有種說不上的空靈和神性,他會在休息時間和拿出手機和某個人打電話,臉上的表情很溫柔,和麵對鏡頭時那種平等的蔑視所有人的高傲感完全不同,變得溫柔而繾綣,麵部輪廓都柔和下來。
“啪嗒”一聲,不知誰的勺子掉到了餐盤上。
“不好意思,隻顧著看他了。”
“家人們,我有點那個了,誰懂啊……”
“長發,白皮,身高兩米,我懂你,我太懂了。”
“這麽帥的你們怎麽沒人談過,是因為不喜歡嗎?”
模特曬著太陽打了一會兒電話,等重新開工便會回到樓上影棚,他一離開,坐在餐廳裏隻吃酸奶和沙拉的人們也都準備離開。
旁邊啃餐後蘋果的男同事們有點哽咽,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盛況,為什麽她們平時不化妝,是這間公司不配嗎?
藝大的放學時間,希瓦納斯已經在門口等唐念了。
遠遠便看見高挑的身影,撐著傘,站在他們約定好的沒有人的地方。
秦衣非要在社交軟件上給唐念轉賬,說是她和她姐姐在樓下那間公寓的房租,給了正常的市場價。
唐念象征性地隻收了一點,把剩下來的給她轉了回去。
學校裏的琴房依舊預約不上,她在大學城旁邊約了一間鋼琴教室,練了兩個小時的指法。
希瓦納斯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旁,她想做什麽都陪著她,像個沉默的背景板。
可莫名的,有他在,唐念總會感到安心。
回到家時,一直安靜的希瓦納斯忽然問她,“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
他解釋,“你有什麽需要但是還沒有的東西嗎?可以用錢買到的。”
唐念脫下鞋子,想了一下,“鋼琴吧,想買一架四角鋼琴,平常放在家裏就可以練琴,這樣就不用出去搶琴房了。”
說完回頭看向希瓦納斯,“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微微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唐念這才發現他額前的發絲,似乎打了一層薄薄的發蠟。
“這是什麽?”
她踮腳伸手一氣嗬成,輕輕觸到希瓦納斯的額頭,原本絲綢一般的發絲有些許硬,根根分明。
“你竟然打了發膠。”唐念有些意外,忍不住笑了,“怪不得今天更好看了。”
聽到前一句,精靈還在蹙眉,後一句耳尖微微發紅。
更好看了……嗎?
她喜歡嗎?
那他要天天打發膠才行……
進入房間後,希瓦納斯徑直走到窗戶旁,拉開窗子,身形緩緩變換,背後生長出兩片巨大的半透明翅膀,輕輕翕動兩下,躍入空中。
唐念脫掉外套,擰開臥室的門。
門打開後,房間裏正對著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海岸邊停著一艘巨大的幾乎遮天蔽日的遊輪,
這是她和秦衣商量出來的結果。
秦衣重新給她占卜了一次,這一次又變了。
三個預示分別是:繩索,天秤,和空白牌。
根據遊戲的提示,唐念猜測到自己不能長時間脫離自己的世界,否則遊戲將“不得不采取強製措施以維護正常秩序”。
也就是說哪怕她真的逗留在外,遊戲也會以某種方式將她弄回來。
可不能長時間脫離世界,卻沒有說不可以短時間脫離。
唐念並不清楚三張新卡牌的意思,甚至秦衣也無法解讀,因為,“這三張卡牌的發生地點,都不是在這個世界,所以我看不到。”
至於橋梁,秦衣隻能模糊地感知到它正在生效,卻不清楚橋梁的影響力和橋梁的打開方式,隻知道她曾占卜出唐念就是橋梁,隻要她在,這個世界的橋梁就隨時有可能會打開。
因此唐念才在想,如果她白天待在自己的世界,晚上進入另一個世界,那麽橋梁打開的時間會不會減緩?
幸運的是她身邊還有希瓦納斯,希瓦納斯會幫她觀測是否有新的地隆區出現。
如果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被放進來,他會第一時間將那些東西扼殺。
浴室裏,果凍的需水量越來越大。
因為長時間看不見唐念,他變得有些焦慮。
他的認知在逐漸恢複,身體時不時凝聚出透明的人形,一直把他關在浴室裏實在有點不人道。
唐念猶豫了一下,將他帶到了海邊。
這樣,他想要多少水都可以。
不遠處的礁石後,幾隻人魚眼神陰鬱地盯著岸邊,帶著蹼膜的手指緊張的抓在石縫間。
唐念捧了把冰涼的海水,澆在貓貓身上,淡藍色的物質輕輕顫抖,很快便愉悅起來,勾住她的手腕,磨蹭著打圈。
“喜歡這裏嗎?”唐念戳了戳他。
一碰到他,透明的身體立刻粘了上去,試圖抱住她的手。
L在她和大海之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她。
他現在意外的聽話和粘人,隻要能看見唐念,就不再焦慮,變得乖乖的,哪怕來到開闊的地方也隻待在唐念身邊,冰涼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她。
可又那麽需要水。
唐念善解人意地推了他一把,“進去玩兒一會兒吧,記得不要搞破壞,泡完了快點上來,我在樓上等你。”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這個世界還是白天,唐念坐在躺椅上曬太陽。
一天過去,進入下一個世界的時間隻剩下48個小時。
手機上,媒體軟件首頁是一則關於埃羅不久前打撈出的古墓的新聞,唐念對這個消息有所耳聞,經常看見電視轉播。
據說在開發之初,所有專家都認為那座古墓是情人墓,可後來發現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這一次上首頁,是因為有人實名舉報,打撈開發團隊中有人倒賣文物。
買家牽扯眾多,許多國外家族老錢被揪出。甚至挖出那些家族擁有專門的地下流通交易場所。
新聞一出,全球嘩然。
古墓的開采地是埃羅範圍內的海域,從埃羅向北,便是唐念不久後要去遊學的海島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