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食物是不吃還好,一旦開始吃就饑餓難耐。
烤好的熏雞和魚塊一碟碟端到露台的桌椅上,溫熱的油煙漂浮在空氣中,唐念給貓貓和自己一人衝了一杯咖啡,坐在露台上邊欣賞末日風景邊吃,竟然還有些愜意的感覺。
唐念食量不大,長期病弱的身體每樣嚐幾口差不多就飽了。
但是頂不住貓貓亮晶晶的眼神。
他小心翼翼的嚐試著往她嘴裏喂東西吃,從唐念張嘴吃下的第一口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找到了投喂的樂趣,並深深地愛上了這個活動。
除了烤炙的肉食外,桌子上還擺了瓶瓶罐罐水果罐頭,是他們從冰櫃裏找到的,甜甜的,在貓貓的概念裏算是好吃的味道,他覺得很喜歡,便一勺一勺喂給唐念。
睫毛顫顫的,湖藍色的眼睛像灑了碎星星一樣閃爍著,好像投喂唐念比他自己吃還要滿足。
“……真的吃不下了。”
唐念閃躲,擔心食物過期,又擔心攝入太多甜食,血糖含量過高。
少年抿著唇,眼裏透出一些擔心的神色。
他覺得唐念沒有吃飽。
拿著勺子逼近,用沾滿糖漿的勺子輕輕地碰碰她的唇瓣,張著嘴學著唐念喂他時的樣子,發出一聲單音節。
“啊——”
頂不住,唐念又吃了一口。
怎麽樣才能拒絕可憐巴巴的報恩小貓?
無人機藏匿在百米之外的樹叢中,遠遠地捕捉到模糊的畫麵,放大後經過降噪處理,清晰地呈現在研究室的投影屏幕上。
有人忍不住發出吞咽聲,在安靜的會議室格外明顯。
“她吃的……”好好啊。
在物質匱乏的末日,能看到一大桌吃不完還剩下了很多的食物,簡直是科幻片。
當今時代,人類的生存環境十分苛刻。
天氣多變,極晝極夜,雷暴沙塵,有毒氣體以及變異植物孢子,極端惡劣的外在環境使得大多數普通人類連戶外生存的能力都沒有。
病毒滲透在雨水中,酸雨破壞人類的土地,每天都是災難。
廢土新城裏的人類是沒辦法外出的,絕大多數普通人都像豢養在籠子裏的家畜,活動範圍小到肌肉退化,每天最擔心的,就是能不能吃到下一頓晚餐。
病原體對人類來說,就是披著漂亮皮囊的惡魔。
人類怕它,畏懼它,每天都在觀察它。
可是這個柔弱的人類,竟然在病原體的庇護下,活出了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樣子。
實時轉播畫麵在廢土新城引起了軒然大波,過度的影響使得轉播被迫掐斷。
他們一直以來恐懼不已的病原體,竟然能讓一個普通人類女性過上這樣的生活。
潘煜怔怔地看著屏幕上的人影。
那個十年前的D級實驗人員,外表到現在都沒有發生改變。
她還活著。
看起來還是那麽年輕,神情也鮮活了許多,曾經那雙麻木呆滯的眼睛裏多了伶俐的色彩。
他不理解,她為什麽會和病原體待在一起。
她曾經是未孵化時期的病原體的觀測人員,每日記錄病原體的數據……無論是什麽原因導致她和病原體相安無事生活,背後都可能藏著巨大的足以改變人類現狀的秘密。
他們需要提取更多的病原體.液,來製作可以刺激人類衍生異能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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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和貓貓閑來無事在商場裏閑逛,又逛到了三樓男裝區。
她選了幾身新衣服,推著他的肩膀,讓他進試衣間裏一件一件換給她看。
少年肩寬腿長,膚白貌美,腰還很細,穿什麽衣服都好看,格外賞心悅目。
一口氣塞給他五六套慢慢換,唐念自己在外麵繼續挑選。
三樓的店鋪基本上都沒有店員,像在逛自助。
少年的外表,看起來也就一副剛成年的男大學生模樣,她選擇的衣服以年輕為主。
挑選出來的牌子是自己聽說過的一家輕奢品牌,代言人很火,饒是她不關注娛樂圈都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據說是當下炙手可熱的偶像。
模特圖挺好看的,淺色衣的薄風衣外套,唐念在貨架上找到了同款。
猛然間,手指一僵,遍體生寒。
她沉默著垂眸,從衣領裏翻出吊牌,手指有些顫抖,定定地看著上麵的名字。
大腦有片刻的宕機。
是的,是這個牌子,她聽說過?!
丟下手裏的衣服,唐念往外走,腳步有些踉蹌。
商店門口的櫥窗內放著巨大的人形立牌,因為代言人太火的緣故,不久前還鬧出過新聞,有安耐不住的粉絲把立牌連夜偷走,再放再偷,實在沒辦法故而放進了玻璃窗內。
櫥窗後,唇紅齒白的男愛豆麵容熟悉,是唐念經常在手機上刷到的麵孔。
可是,這裏不是她的世界。
這裏是嚴重變異的末日病毒遊戲地圖。
唐念深深怔住,大腦因為飆升的腎上腺素飛快運轉起來,恐懼到一定程度,反而逐漸鎮靜下來。
貓貓還在試衣間裏換衣服,他不擅長用人類的紐扣以及更複雜的綁帶,蹙著眉,修長的手指在蝴蝶結和死結之間徘徊。
唐念已經快步走到扶手梯旁。
環顧整個商場,幾乎看不到幾個營業員。
依稀幾道影子,稀稀拉拉地站在各自的崗位上,麻木而沒有意義的等待著。
像擺設。
唐念大著膽子往下走。
服務導台中間,是兩個一動不動的商場員工。
其中一個人的麵容有些熟悉。
唐念藏進正對服務台的某家甜品店後,隔著透明的玻璃門看過去,仔細打量他。
那是個不算年輕的男人,氣質陰鬱,神情卻很僵硬刻板。
她為什麽會眼熟?
在哪裏見過那個人嗎?
電光火石間,某段回憶閃過腦海,唐念瞳孔縮成針尖。
她捂住嘴,身體緩慢轉過來,藏到牆後,吞咽下顫抖的聲音。
想起來了。
那張熟悉的臉,她在剛進入這個地圖時見到過。
就在她醒來的那輛裝甲車車廂裏。
他曾不停喊著癢,抓撓著皮膚,把自己一身皮肉生生抓爛,傷口裏爬出無數蠕蟲。
那個男人不是早就死了嗎?
已經死去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當當——”
背後的玻璃門忽然被敲了兩下。
唐念頭皮發麻,手腳發涼,僵硬的轉過頭。
蒼白幹淨的少年,出現在玻璃門外。
他換好了衣服,衣擺還墜著吊牌,看起來很匆忙的樣子,腳上沒有穿鞋。
白皙的麵容,精致的五官。
湖藍色的非人眼眸,正溫軟的看著她,就連睫毛是卷翹無害的弧度。
他是那樣好看,像一株吸飽了水的植物,發絲上褪去一層灰色,變成更加透徹的藍。
可在此刻的唐念眼裏,又是那樣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