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一會兒,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應該會很快回來。”

唐念坐在電鋼前戴著耳機練音階,時不時回頭,就能看到美人眼巴巴望著她的畫麵。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嬌了……這種男孩的取向應該不是她吧?

收回視線,唐念默默戴好耳機。

少年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他緊張極了,這裏的每一寸空氣都在向他施壓,可他又忍不住感歎讚美,“人類世界竟然會有如此富有生機的房間。”

他格外喜愛那些植物,小幅度地挪著身子,蹲在地上觀察。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觸碰。

還問唐念,“請問,我可以帶一株回去嗎?”

唐念摘下耳機,點頭,“當然可以。”

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藤蔓而已,希瓦納斯那裏有很多。

“這裏麵蘊含著無上的生命之力,好厲害。”他感歎,“很古老……很震撼的力量,我從未遇見過。”

唐念盯著那株小小的植物看,實在沒看出來。

聽起來像電視廣告詞,誇大其詞。

唐念問,“你是做什麽的?”

“我?”他微笑,緋色的唇如花瓣般姣好。

空氣裏都是少年身上甜膩的氣息。

唐念聽到少年略有些靦腆的開口。

“我是尼斯,被稱作春神。”他認真的思考,“如果要說的話,應該是和播種有關?”

“……”

打擾了,這又是哪個神話體係的物種。

唐念可以聽懂他說的語言,證明語言已經植入腦海,他是某個自己去過的地圖裏的神。

“春神是做什麽的?”她試圖找點話題,“我們之前見過嗎?”

“並沒有,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我不被允許和人類見麵,因此很少會來到人間。”

少年的臉頰微微泛紅。

“我掌管春天,在節律降臨之際播撒下生命和光明,讓萬物複蘇生長。”尼斯看向窗外,“你這裏的這個季節,是我沉眠的時候,每到這個季節,我都會死去。”

“每到?”

怎麽變得靈異了?

少年點頭,“然後在冬季最後一場雪融化前複生。”

“……”

好詭異的神。

唐念又問,“你說你是被誰帶過來的?”

“拉斐爾。”

唐念哦了一聲,文藝複興時期的畫家,愛畫聖母那位。

尼斯眼中多了些仰慕的色彩,“天階中等級最高,常伴於神側,操縱治愈術的熾天使。”

……打擾了,誰來著?

天使?

希伯來神話?

聖經裏的生物。

唐念竟然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作為一個普通女大學生她果然承受了太多。

天使而已,也不是不能接受,她樓上就住了一隻,也是熾天使,六隻翅膀。

唐念繼續問,“你說你經曆了可怕的事,是遇見了什麽嗎?”

尼斯剛要開口,倏然朝某處看去。

哢嚓一聲,門響了。

蒼白英俊的金發青年推門進來,看到正在刨他藤蔓的春神和唐念。

身邊的人陡然一僵,春神低下頭,像是嚇壞了。

小小的花鏟掉在地上,纖細的身子顫抖不止。

唐念從地上站起來,對上精靈漂亮的眼睛,“希瓦納斯,你去哪裏了?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可不可以幫他?”

“……”春神僵住,一動不動。

希瓦納斯好像看不見他一樣,彎下腰,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

一路踩著翠綠的藤蔓走過來,將拖鞋放到她腳邊。

“先穿鞋。”

抬起頭時,裹挾著冷意的翠綠眼眸,已經變成一貫的溫和。

“怎麽醒了?是被什麽聲音吵醒了嗎?”

“我睜眼沒看到你。”唐念如實說。

“是我的錯。”

希瓦納斯空洞的心口軟成一片。

目光落在她唇上,耳尖微微發紅。

尼斯顫了許久,小聲問,“這……這就是你那位朋友嗎?”

春神覺得自己與世隔絕太久,已經對人類這個神秘物種失去了了解。

唐念剛想回頭跟尼斯說話,視線就被希瓦納斯擋住。

“再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

唐念看了眼時間,微微蹙起眉,“七點了,我八點多要起床,根本睡不著。”

“你很困,怎麽會睡不著。”

希瓦納斯隻是聲音溫柔地說了一遍。

唐念立即感受到了昏沉,怠倦地閉上眼。

下一刻,希瓦納斯伸手將她抱起來。

“不許跟她說話。”

希瓦納斯開口,聲音裏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眉眼冷淡,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尼斯。

他也是善妒的。

幸虧沒有讓這幅醜陋的麵容落在她眼中。

但嫉妒得渾身都在發痛。

一定是被那個天翼種感染了。

“永遠不準踏足這裏。”

話音出口的一瞬間,周身氣質迅速冷卻。

他揮手,尼斯隻覺得一陣令他恐懼的力量呼嘯而來,眼中的世界急劇拉長。

等終於清醒過來是,已經回到了剛剛那層樓。

巨大的白色羽翼鋪成一片雪作的海洋,六隻寬闊神聖的翅膀幾乎占據大半個平層,填滿視線。

天使坐在崩塌的花藤處,低垂的眼瞼下投射出一片淺淡的陰影。

他看起來有些怠倦,微微揚起清冷的麵容,翼骨上帶著一些細碎的傷痕,正有點點純淨的光從傷口處溢出。

他竟然受傷了。

是被剛剛那個半神傷到的嗎?

“沙利葉大人……”

尼斯聲音顫抖,有些不知所措。

沙利葉很安靜。

失去綢緞綁縛的銀白色雙眼空洞一片,莫名帶著可怕的冷意,忽而嘴唇動了動。

語意不明地問,“你跟她說話了?”

-

唐念早上是被希瓦納斯喚醒的。

他的叫醒方式很溫柔,就靜靜地待在她的床邊,喊過一聲便不再喊了。

唐念總會在他的注視下慢慢醒來,睜開眼,就與他那雙翠綠色的漂亮眼眸對上,一點微薄的起床氣發不出來,她默不作聲地起床洗漱,自己消化掉。

希瓦納斯莫名走起了人夫的路子,在廚房準備餐食,高挑的身影和俊美的麵容,與那些被他拿在手裏顯出一絲笨重的,充滿煙火氣息的鍋碗瓢盆格格不入。

唐念吐掉嘴巴裏的牙膏泡沫,來到他身後。

“不用做了。”

希瓦納斯回過頭。

“我今天想吃食堂的烤包子。”唐念避開他的視線,舔舔唇,“還有皮蛋瘦肉粥,香菇雞肉粥,好久沒吃過了。”

他的目光落在唐念的唇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出乎意料的,竟然沒有說別的,鎮定的轉過身洗手。

耳尖卻是通紅的。

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纏綿悱惻的畫麵。

唐念鬆了口氣。

她說剛剛那番話時莫名有點心虛。

食堂的食物當然比不上希瓦納斯準備的,他那些精細的素食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漿果清甜,蔬菜爽口,連燉出來的魚湯都格外鮮美,嚐一口恨不得吞了舌頭。

像罌粟一樣,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