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的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夢境裏一樣。
唐念思維遲鈍,依照手機上的推送提示來到了教室,發現是翻修教學樓一直空著等待裝修的那幾間。
為了不打擾別人,許多大型樂器偶爾會挪到空教室裏進行排練,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唐念停下了腳步。
這個時間剛剛好下課,不遠處的教學區有許多人嬉笑打鬧湧出,陽光也很好。
樓道盡頭有廁所,許多學生會避免擁擠來到這裏上洗手間。
眼前的場景和自己每天上學的情景差不多,但仔細去看,會發現處處都透露著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校園裏遍布著的攝像頭,像眼睛一樣跟隨著她的身影,再比如教學樓牆壁上的過分高級的虛擬投影屏幕。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唐念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少了些什麽。
又拉開袖子,手腕上也沒有了。
因為身體的原因,她入學後一直穿戴便攜式動態心髒監測儀,如果發生意外,心率出現問題,會自動報警,將求救信號發往醫院。
這也是她能活下來的原因。
記憶中這次來到空調室的經曆,害她險些心髒停跳。瀕臨死亡的她因心髒監測儀的自動報警係統才活了下來。
所以這裏不對。
滴答——
微弱的機械音在某處響起,並不明顯,唐念捕捉到了。
她終於想起來了。
她現在不應該在這裏,自己正在和希瓦納斯看電影,真正的她應該在電影院。
這裏是她真實的記憶。
卻不是現在。
有什麽未知的東西正在複刻她的記憶,將她重置在這個她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去裏。
唐念動作變慢,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驚訝和搜尋,出於某種第六感,她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大概是在門口站太久,遠處竟然有人走過來,問她,“你為什麽不進去?”
唐念回過頭,看著麵前陌生又熟悉的臉,微笑著搖頭,“我有些不舒服,想透透氣,等老師到了再進。”
那個女孩的臉熟悉又陌生,像竭盡所能按照她記憶中人物麵容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取平均值進行調整,形成了一張新的麵孔。
像極了AI生成。
這種結合真實經曆模擬計算和生成,唐念大概猜到是什麽東西在搞她了。
她倒是有些困惑。
那個東西為什麽會找上她?
大概是因為她編造出來的理由合情合理,對方愣了愣,臉上呈現出不太人性化的卡頓,隨後點點頭,轉身離開。
唐念的狀態還好。
站在未來的角度看過去,知道已經會發生了什麽事,其實不會太緊張,即便這是她記憶中最黑暗的經曆。
轉過身,站在欄杆旁邊,看著樓下走動的人影。
曾經的她似乎沒有好好的看過自己的學校,導致記憶的邊界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想,她可能放下了。
這種想法,直到轉身看到幾個從廁所走來的人時,如倒塌的積木大樓般消失。
記憶裏最深刻的恐懼與厭惡同時如海嘯般湧向她,將她包圍。
堯槿笑著抬頭,長卷發弧度精致一絲不苟,從頭頂精心打理到腳底,她環抱著胸,抬步向唐念走來。
看見她站在門外,皺著眉頭問,“你怎麽不進去?”
唐念一動不動。
審視著這一幕。
她站在未來的角度看過去,發出一直困擾著自己的疑問,
“堯槿,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我們兩個沒有交集,你為什麽那麽對我?”
這個問題大概有些超綱,’堯槿’自動忽略,冥冥之中,有第三隻手操縱著她,生成了她的行為。
堯槿對身後兩個人使眼色,“把她推進去。”
唐念轉身往後走。
腿下忽然一軟,心髒毫無預兆的劇烈收縮,胸腔,肩膀,後背,甚至整半邊身體都僵硬疼痛起來,冷汗瞬間從額頭滑下,唐念臉色蒼白,彎腰抓住欄杆。
有人一左一右架著她胳膊,輕而易舉將她推進了空教室。
哢嚓一聲,門上落了鎖。
和記憶中的一樣,唐念呼吸失衡,張著嘴,眼睛睜大,額頭的冷汗一滴滴滑落。
這是記憶裏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極度逼真,連疼痛的感覺都如出一轍。
堯槿漂亮的手指撕開了唐念的衣領,對著她舉起手機。
校園霸淩中最惡劣,也最讓她們樂此不疲的一環,就是撕開女生的衣服,拍下照片,並威脅要將這些受害者的影像傳到網絡上去。
這是一種羞辱,也是踩在同齡人自尊上換取滿足愉悅的惡毒。
唐念倒在遍布塵土的空教室裏,過分疼痛的身體讓她做不出抵抗動作,眼前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一次的事情,她甚至能想到結局。
隻是她不懂,為什麽要讓她重新經曆一次。
刺耳的笑聲灌入腦海,像跗骨的詛咒。
隻是又有什麽不一樣。
溫暖的光從胸口湧出,唐念微微一怔。
對啊,不一樣。
她要自救。
她有自己的機會。
清新的氣息從背後傳來,她一瞬間清醒,迅速調整自己的神情。
原本麻木冷漠的雙眼中積聚起濕潤的霧氣,眼下迅速泛紅,看起來絕望又崩潰,修長的身軀貼來,身後的懷抱冰冷又溫柔。
周圍的人一瞬間消失,教室空空****的,整個世界好像被按了靜音鍵。
唐念死死抱住身後人的腰。
柔軟的金發滑落在她肩上,對方僵了僵,剛抬起手,聽到她略帶鼻音的低喃。
“先別動。”
唐念抬手向上,尋到他的脖子,用手輕輕勾住。
臉埋在他的頸間,溫熱的**滴落在他的皮膚上,好像快要燙傷他。
她的聲音沒什麽情緒。
“一會兒就好。”
手指勾住他一縷金發,如同攥住蝴蝶的翅膀一樣攥在手心。
“讓我抱一下。”
精靈眉眼間的冰冷肉眼可見的融化下來。原本幾乎燃燒他理智的憤怒一瞬間被熄滅。
睫羽微微下垂,看向懷裏的人類女孩,淺色的瞳孔像一顆溪水洗滌過的寶石。
他任由對方擁抱著他,身體一動不敢動,高挑的身軀彎下,將她藏進懷裏。
兩種顏色的發絲糾纏交織,呈現出融為一體的假像,濕潤的**順著衣領滑落積聚在鎖骨的凹陷處,人類身體纖細瘦弱,身上每一寸都透出委屈和恐懼。
她在哭。
希瓦納斯的心髒好像被切開一樣疼痛。
仿佛被割斷根莖的植物,疼到快要灼傷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