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車上,被子掀開,後座上的流浪貓卻不見了。

“貓貓?”唐念來回找了幾圈,卻看不見人影。

又從車上下去,剛好遇見迎麵回來的秦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方看見她後眼神閃躲了一下。

唐念皺眉問,“你有話想對我說嗎?”

秦嬌搖頭,“這麽晚還不睡啊?”

“嗯,我找我弟弟。”

話音剛落,就敏銳地注意到對方握著洗漱用具的手緊了緊。

秦嬌忽然問,“你是不是有東西落在那邊草叢裏了?”

“沒有啊……”

唐念停下腳步。

回頭看去,秦嬌背對著她,下頜緊繃,發稍還在滴水,可卻不像洗幹淨的樣子,沾了許多塵土。

終於,她猜到了什麽,冷聲問,“是陳熠嗎?”

對方仍舊沉默。

唐念撞開她衝到後車廂,拿了什麽東西,隱約聽到叮當一聲脆響,再回神人已經快步朝她說的方向跑去。

末日後的植物普遍長得高大,大多數存在變異情況,會攻擊路過的人和動物。

然而這些都是她聽說的,事實上除了剛進入世界的那兩天,唐念從未見過植物攻擊人的鮮血,似乎鬱鬱蔥蔥的樹林除了看上去格外高大,關於末日前並無異樣。

一棵兩人合抱般粗壯的樹後,隱約有一些動靜。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聽話乖巧的小孩了,對吧,你姐姐是不是這麽說的?”

“聽大哥哥的話,你姐姐會高興的。”

樹後,清瘦的男孩被扯得東倒西歪,紗布蒙在眼睛上,頭套掉了,發絲淩亂地垂在額前。

不知是誰擦掉了他臉上的汙泥,露出白皙柔軟的模樣,秀氣的臉頰浮著兩個淺淺的酒窩,似在苦惱,又乖又青澀。

男人的手握著他的小腿,將他按在草叢上。

嘴裏是哄孩子一般刻意做作的油膩聲線。

“小可愛,這張臉怎麽比女人還漂亮……”

“來,大哥哥教你一些很舒服的事。”

“手給我,握住這裏。”

他太過亢奮,以至於在聽到輕微鎖扣開合的聲音時,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嘩啦一聲,玻璃瓶在頭頂砸碎,冰冷辛辣的**順著額頭流進眼睛裏。

“誰搞我!”

陳熠無遮掩,發出豬嚎般嘶啞的怒叫。

可沒等爆發,就感受到有什麽冰冷堅硬的東西抵住了太陽穴。

唐念將男孩單手護在懷裏,另一隻手持槍抵住陳熠的額頭,食指壓著扳機,冷聲問,“想用火嗎?”

被這聲音一激,他更加惱怒,牙齒死死地咬合,青筋突出明顯的輪廓。

“你一個什麽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竟然敢砸我?”

唐念勾著唇,眼底沒有一絲溫度,“那快點,用你的火來燒我啊。”

男人爆發出極大的怒吼聲,卻在火焰翻湧燒過來的前一刻,整個人被一股狂烈的大風吹走。

卷著落葉一同滾進溫度極低的冰冷暗河裏。

“蠢貨。”

混亂中,有人諷刺地罵了一聲。

被酒精砸了一身,竟然還敢用火。

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蠢人就是蠢人,哪怕吃了末日的紅利得到了強大的異能,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唐念迅速撿起地上的襯衣裹在流浪貓頭上,抱著衣衫不整的男孩回過頭。

不遠處,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正對著她輕輕地笑。

“沒事吧,是不是嚇到了?”

她沒有說話。

沉默之中,隻有陳熠呼救拍打水花的聲音。

“謝謝。”唐念還是開了口。

男孩趴在她懷裏。

頭上額發盡濕,仰著蒼白濡濕的一張臉,狼狽擠出笑,想討好她。

可她一眼都沒有看他。

“沒事,先帶著你弟弟上去吧,夜裏冷。”尹西似乎格外善解人意,嗓音也溫和,“你放心,我會幫你教訓陳熠,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什麽道德底線,你們也要多小心一點,末日裏多的是他這樣的人。”

【叮——】

【提示:距離脫離遊戲時間還有二十小時,望玩家妥善安排時間。】

唐念回到車上,無視了秦嬌八卦的目光,將男孩放在後排靠椅上。

閉上眼睛,看起來像在睡覺。

可貓貓本能的不安。

他感覺,人類生氣了。

和以往生氣不一樣,她這次很生氣。

流浪貓期期艾艾地湊過去,伸手想要她抱,發出一點軟綿綿的氣音,聲音又細又弱。

卻猝不及防被用力推開。

“別離我那麽近。”

她聲音生硬,仿佛對陌生人說話,“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覺得所有人都不會傷害你嗎?沒有任何人是可信的,除了你自己。”

貓貓委屈地低下頭,靜靜地看著她垂下來的手。

剛剛這隻手猛地推在他肩膀上,比打他還要痛。

可他還是伸出手,想要牽住她。

然而沒來得及碰到,就被她甩手躲開。

“……”少年殷紅的唇瓣微微張著,都帶著些濕潤,不安又茫然。

他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仰著頭孺慕地用額頭輕輕蹭了蹭女子的下頜,哀哀戚戚:“念⋯⋯”

布條下的雙眸已成一片蔚藍色。

容貌越發透明漂亮,猶如精怪。

可唐念不看他,也忽略了那一聲黏軟的喊聲。

難以想象,如果她退出這個遊戲,他獨自一人將要怎麽度過這個吃人的末日。

到了那個時候⋯⋯

他會不會無助哭泣?會不會受傷?會不會任人欺淩擺布,變成任人糟踐的破布娃娃。

已經進入倒計時狀態的唐念,既陪不了他,也救不了他。

他隻能學會自救。

被那雙顫抖的手臂傾身抱住時,唐念心底湧出酸澀綿密的痛感。

幾乎長得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少年,怯怯的將頭埋入她的頸窩,收攏著雙臂滿是哀求的抱住她,聲音悲傷,發出極小聲的嗚咽。

連哭都不敢大聲,生怕她煩。

他眼睫掛著水珠,布條鬆鬆垮垮的從臉上掉下來,用氣音向她含混道歉。

一遍又一遍的抓她的手,被甩開,就重新伸手握住。

幾次三番,唐念放棄,閉上眼,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將五指穿梭進她的指縫,又珍重的扣住。

好像這樣,她就不會生氣離去。

從顫抖的瘦弱身軀上,傳遞過來的難過情緒,唐念全都感受到了。

他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