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念……”

聲音又低又弱,仿佛輕輕一吹就會散在空中。

他不停喊著她的名字,埋頭在她肩膀上,低低的吐納,嘰嘰喳喳的,像葉片中藏匿的麻雀。

手輕顫,離開了太陽穴,唐念睜開眼。

低弱的聲音一滯,男孩清醒過來,心虛的後退。

被一把抓住衣領。

那一刻,心髒緊張得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冷了嗎?”

她誤會了。

看著男孩膽怯的模樣,昏昏沉沉的把外套脫下來,兜頭罩在他身上,晃了晃頭,一時有些分不清狀況。

“安靜。”

她困倦的將人拉過來,摟進懷裏一通**。

剛剛怎麽忽然那麽困?

這個擁抱濕漉漉,又異常溫暖。

小心翼翼的,放鬆下緊繃的身體,輕輕伏在唐念的肩頭憋著呼吸,男孩難以抑製地喘了一聲,又慌張捂住自己的嘴巴。

生怕自己吵到她。

他忍到身體僵住,如中了毒,耳垂泛起一層薄紅。

長睫上都掛著一層水氣。

可遠處一直有人在吵。

越野車上,男人女人的聲音混在一起,有點怪,流浪貓眨了眨眼睛,轉頭過去,看著車窗戶上的倒影。

有人受傷了嗎?好像在哭。

沒等他仔細聆聽,耳朵被捂上。

唐念拉著流浪貓,臉色不太自然,“我們坐遠一點……”

又是一夜相安無事。

極夜的天空沒有什麽明暗之分,天空維持著晨曦落入大地前最後一絲光亮,可以看清事物,卻沒有迎來真正意義上的天黑。

幾個小時後,尹西拍了拍唐念的肩膀,示意她回去休息。

唐念睜開眼,發現小貓抗拒的往後退,不停搓揉自己的臉頰,把那塊皮膚搓的紅紅的。

“怎麽了?”

她掰開他的手,檢查他的臉。

臉上的泥巴都被搓掉了一塊兒,露出白白嫩嫩的原本膚色。

貓咪說不出來話,也無法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委屈的用那雙濕漉漉的圓眼睛看著她,好像有無限話語想要表達。

最終攥緊了她的手指,將臉埋在她懷裏。

鼻腔發出濕濕軟軟的哼聲。

尹西走過來,體貼的說,“或許是小孩子累了,帶他上車休息一會兒吧。”

唐念應了一聲,隱約感覺有哪裏不對。

拉起流浪貓轉過身,發現火係異能者陳熠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臉上掛著怪異的笑,像毒蛇吐出蛇信,冰冷黏膩。

僅看一眼,就讓唐念生理不適。

可同時,腦海滑出一道脆響。

「叮——」

一直死了一樣的遊戲提示音,終於第一次在這個地圖響起,卻不是派發任務內容。

「監測到地圖沙盤出現時空問題,玩家投放時間早於計劃任務派發時間,即將修正時空。」

「玩家將於三日內退出遊戲。」

「由於係統錯誤給您帶來的不便,盡請諒解。」

流浪貓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從懷裏抬起頭,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在外麵,好像在問她怎麽了。

原來是早進來了。

唐念怔怔的看著懷裏的人。

投放時間早於任務派發時間。

什麽意思?她來早了,遊戲出bug了,所以她應該什麽時候進入遊戲?

又早進來了多久呢?

腦海中劃過一連串的問題,最後的卻停在那句三日後退出遊戲上。

她走了,流浪貓怎麽辦?

他在末日裏要怎麽活下去?

男孩纖細的手指攥著她的衣袖,粘人乖巧,像一隻離不開主人的貓。

那麽愛哭的孩子,她走了他會哭嗎?

以往退出遊戲,對唐念來說就僅僅是退出遊戲。

可現在忽然就有了牽掛。

全然忘記,自己不久前還把眼前滿臉泥巴的男孩當做一串遊戲生成的數據。

她有些煩躁,表情寫在臉上,流浪貓對情緒感受很敏感,惶惶不安的盯著她看,以為自己觸摸到她記憶的事情被發現了,咬著唇,臉上寫滿心虛。

被泥巴蓋住,什麽都看不見。

越野車後排有幾隻槍,唐念走近了,尹西沒攔。

他們這些人有異能,槍反而沒那麽重要。

唐念招手,遞給在她後麵走一步跟一步的男孩,拉去空曠的地方,伸展著手腳。

她要教他怎麽捕獵。

槍支上膛,唐念驚悚的將正在對著槍口觀察的貓貓拉開,對他說,“槍口不可以對準自己人,很危險。”

他點頭,也不知道聽懂沒有。

離越野車遠了一些,唐念找了塊沒人的地方,手把手教男孩用槍。

他看起來十幾歲的樣子,在末日裏應該早熟一點。男孩拿著槍,像拿了一把新奇的玩具,眼睛睜的圓圓的,看看唐念,又看看手裏的東西。

在他眼中,這的確是人類的玩具,可唐念分外認真,他就也配合唐念,流露出認真嚴肅的表情。

直到唐念環過他的肩膀。

握住他的手指,帶動他找到板機,手把手的教他。

“這個東西,是板機。”

食指被勾動,扣了一下。

槍支猛地向後衝撞,少年的挺拔纖細的背脊因後坐力撞在人類女性溫暖的懷抱裏,好像離得更近了。

流浪貓心跳隨著槍聲漏了一拍,聽到耳旁傳來她溫柔冷靜的聲音,“看,你摁動這裏,就會有子彈發射出去,所以槍口不能對準自己,也不能隨便扣下扳機。”

她在說什麽?

他一知半解,聽覺係統裏隻有自己樹葉脈絡般血管中的模擬血液倏然加速流淌的聲音,一陣暖流在腦海中炸開,他覺得自己變成了粉色。

袖口處悄悄泄露出一段維持不住原型,變化出的本體,細長的半透明觸手如同渴望主人摸摸的小動物,幾乎快要違背自己主觀意願貼到人類女性身上。

他的每一處都叫囂著想要親近身後的人,想要解除那一層薄薄衣物的阻隔,親密無間的貼到她溫暖細膩的皮膚上去。

可一想到她害怕自己的本體,想到自己被燒傷的經曆,那些躁動不安的渴望便被克製的壓下去。

後腦勺被女性柔軟的手掌扣住,將他的視線微微下壓。

流浪貓手僵腳僵,像個木偶一樣,任她擺弄著,眼睛對上了一個圓圓的東西。

“這裏是瞄準鏡。”

沒有注意到小貓的異樣,隻有唐念自己在認真教學。

她在為離開地圖後,也能讓小貓好好的活下去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