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海也暗中戒備,隨時準備爆起殺人。誰知那孟奇哈哈大笑道:“弗雷德大人與六位兄弟拋妻別子,浪跡天涯,隻為揭穿那叛國逆賊劉鳴桐的真麵目,此等俠義之行,天下皆知。如今過了咱們九岩寨也不打個招呼,莫非是看不起咱們這幫江湖草莽的所作所為嗎?”
弗雷德到此才鬆了一口氣,拱手道:“孟兄休怪,實在是在下幾人急著投奔朋友,路上也遭遇了幾番風險,因此失了錢財之後,沿途除了以苦力換錢,不敢隨意逗留啊。”
孟奇知道他這話有若是到處張揚,隨便的別人家中逗留,怕會給人家帶來災禍的意思,心中愈發佩服弗雷德的仁義。但他們九岩寨,老實說還真不敢和劉鳴桐這樣的魔師公開唱對台戲,聞言道:
“弗雷德大人既然事急,在下也不敢隨便挽留,但大人既然從咱們九岩寨過,若是讓大人這麽寒酸的去了,豈不是讓天下人笑咱們九岩寨不識英雄!”回顧左右道:“有多少錢,都給我拿出來,也好讓弗雷德大人有些盤纏!”
他這是知道今天錢還收的不多,因此還要手下將身上帶的小錢也拿出來湊數。但這些嘍囉一共也才得十二三人,又是出門收錢的,找不到什麽花錢的地方,身上又哪裏會帶多少錢財。連這半天的船費加起來,也隻得四十來貫,其中還隻有孟奇身上湊巧,帶了一枚金幣,攏攏總總一大堆,銅錢青錢、銀角銀幣都有,足有十七八斤分量,孟奇見實在摸不出錢了,這才打好了一個包袱,親自送過船去,躬身道:
“弗雷德大人,敝寨今天才開張半天,身邊隻得這點銅錢,還請大人莫要嫌少才是。”
弗雷德心中酸楚,萬想不到自己一時所為,竟然會在江湖上留下這樣的名頭,連忙推辭道:“孟兄,這些錢關係著你們一寨老少的生計,我又豈能收下!”
孟奇是執意要給,弗雷德是一定不收,頓時僵持了下來。蘇明海見兩人推來推去,自己的船也漸漸靠近,就在臉上略微露了些神光,大聲道:
“兩位不必再推,在下遊學在外,也聽到了弗雷德大人的名聲,心中佩服不已,這盤纏就有在下來出吧!”
弗雷德轉頭一望,頓時認出了蘇明海。但他見蘇明海如此說話,知道他不願張揚身份,因此臉上喜色稍露即逝,拱手道:“弗雷德謝過公子高義,但這如何使得,還是不必了吧。”
蘇明海一越過船,拿出了十個金幣道:“哈哈,有什麽使不得的,你看我身上錢財也是不少,這總該收下了吧。”
弗雷德這才收下道:“如此多謝公子了,弗雷德以後必有補報!”
孟奇見這少年一摸就是十個金幣,暗道:“這小子帶這麽多錢出門,不要命了嘛?”抬頭一看,見蘇明海臉上神光湛然,竟然是個高階戰士,頓時放下心來,拱手道:“公子如此高義,孟奇這邊有禮了,我這便回去,給幾位放行!”說罷回船,給諸人讓開了去路,等蘇明海等幾條船過去之後,生怕出事,又攔住了後麵的船隻仔細盤查,還派了一條快船送出十裏。
蘇明海等孟奇護送的快船回頭之後,這才到了弗雷德舟中,和他們細細詳談。弗雷德諸人因為平時不敢出頭露麵,身上的錢又盡落在了小偷手裏,隻能以苦力為生,根本沒什麽和旁人接觸的機會,因此到了如今還對攬蒼山的結局如何茫然無知。蘇明海將和劉鳴桐暫時和解的事情說了,笑道:
“如今事情已了,倒不用東躲西藏了,不過弗雷德大人,你們以後還回攬蒼山去嘛?”
弗雷德一件心事放下,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這一提到將來去處,卻也是茫然——他雖然如今仁義之名廣布天下,但若要回到菜園鎮居住,過那寄人籬下的日子,以後怕也得不了什麽好日子過。
蘇明海自然知道弗雷德的擔心之處,因此問道:“在下在水口郡有一片基業,還少許多人手,弗雷德大人若是不棄,不如和眾位兄弟一起,去我那莊園落腳如何?”念及對方家人還在菜園鎮,又道:“至於家人,也不必擔心。如今我和劉鳴桐和解不久,諒他也要給我幾分麵子。我手書一封,你排個兄弟前去石柱關,請石柱關郡守謝朋策大人出一隊兵士,直接去菜園鎮取來便是。”
弗雷德大喜道:“能在蘇大人手下做事,那是求都求不來的,隻怕給大人添了麻煩。”
蘇明海也笑道:“弗雷德大人和幾位兄弟義氣過人,在下也是極願和諸位搭檔,哈哈,不過蘇某如今並無爵位,弗雷德到了我那兒,這個騎士的封號,可就沒有了……”
弗雷德如今才三十五歲,就已經是五級戰士,以後也不是沒有進步的空間,平時哪裏有跟隨魔師的機會,自然是願意之極。他手下六人,年齡最大的也隻有二十七歲,都有三級四級的水準,對此更沒二話,就是兩個外甥,聽了也是歡喜無限。
事情既已定下,蘇明海立時就給謝朋策寫好了一封請他幫忙的短信,又給劉鳴桐寫了一封,到時讓菜園鎮男爵湯潮轉交。弗雷德手下多是粗豪之人,隻有一個魯建宏二十七歲,年齡最大,也有四級水準,讀過幾年詩書,做事穩重。因此就以他為主,另外加了一個叫巴爾的四級戰士,一同回去取人。
蘇明海和魯建宏、巴爾約定了會麵的地點,讓他們上了他乘坐的船隻,就此返回永平,沿水路而去。這條船因為要行走二千餘裏,當時就算是蘇明海買下來的,那父子三人隻要有錢,當然沒意見。而且他們這條船小,坐不得許多人,回路還要另乘大船,因此說好了隻要送到地頭,這船就歸他們所有,因此反而有些高興。
弗雷德六個手下,除了魯建宏、巴爾是四級戰士之外,另外一個叫傑裏的,隻得二十歲,竟然也是一個四級的人物。象他這樣沒什麽好的心法,能在二十歲練到四級的,也算有些培養的前途了。其餘三人,都是野民,一叫林十二,一叫利波斯特,一叫基諾,年紀都不大,其中基諾還是巴爾的弟弟。弗雷德的外甥,一個叫肯,十六歲,也有二級水準,另一個叫喬尼,十四歲,卻是剛剛練武不久,才勉強進入一級。
蘇明海為求隱秘,也把弗雷德等人乘坐的船隻買了下來,讓幾個船夫回去。反正弗雷德等人都出身在霧江邊上,乘舟駕船都是會的,眾人合力,連行船都快了許多,到了第三天黃昏,就走出四百二十裏路程,已是武德郡的碼頭了。他們也不下船遊玩,讓相貌尋常,不怎麽引人注目的基諾出去買了點吃食,就在船上隨便吃了,準備休息一夜,次日再行上路。
此時已是七月二十,不久東邊山頭就已掛上了一輪昏黃的殘月,流連不去的晚霞也已散去,滿天的星光都開始羞澀地眨上了眼睛。蘇明海獨坐船頭,憑江而望,霧江之中,波光鱗動,偶爾伴隨著沙沙衝刷堤岸的水聲,愈加顯出了夜晚的清涼和寂靜。這淩亂的繁星、沉寂的夜色,是否前世的家人,也在這般看著夜色,思念著消失的我嘛?
臨船之上,一燈如豆,裏麵隱隱傳來了幾聲琴聲,悲涼悠遠。蘇明海正沉醉其中,那船艙中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這位小哥,如何在船頭寒夜獨坐,何不過來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