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明海純粹是拖延時間,連剛才說的什麽話都沒記清楚,哪裏會去領會麻紮的意思,隨口道:

“麻紮大人,雙方罷手不就行了嗎?是敵是友,隻看我們今後如何相待就是!”這麽說著話,腳下卻緩緩地向著那條岩隙的方向移動了一步。但蘇明海這麽一動,可就全落在了麻紮的神識感應之內,他雖然看不清東西,但剛才在下麵到處尋找路徑,那個方向有一條岩隙還是知道的,頓時蛇信嘶嘶一吐,大怒道:

“你動什麽腦筋!”

隨即立起身來,將蘇明海身下的藤蔓拉住了一陣亂扯,蘇明海雖然不致有什麽危險,一個身子也給它拉扯的搖搖晃晃,沒奈何又縮回了原地。

“嘿嘿,在我麵前,我勸你還是不要動什麽鬼主意!我就不信,在這一塊地方你還能跑得出去,老子一年二年不吃東西也熬的住,我看你能在上麵呆多久!”

蘇明海聞言也隻能苦笑——蛇性綿長,便是一條尋常的小蛇,吃了一頓也可十天半個月才吃第二餐,餓上一二個月也是無妨,麻紮說它一二年也可不食,還真不是什麽妄言。自己雖然帶了個把月的食物,卻是怎麽也熬不過這個對手的。他心思全在怎麽拖延時間上,卻全沒聽出人家話裏另有味道——“你熬不過,你討饒啊,我又沒說要怎麽怎麽滴,不然等了天亮,一把火燒將上來,看你還怎麽呆在上麵?”

蘇明海這思路一被懵住,就鑽進了怎麽脫身的牛角尖去,全沒想著還可以和麻紮談判一回。眼見得天色越來越亮,反而在絕望中起了一股殺心。他這股殺意一起,淵深血烈,立時被麻紮感應到,這條巨蛇,再怎麽樣也是多年的神靈,哪還不知道人家根本沒和它和解的意思,心中也頓時下了必殺蘇明海的決心!

遠處山際的一抹白色如海潮翻湧,跳脫著、流動著,終於顯現出一絲金黃的朝霞來。晨風襲來,金剛木細小的葉片發出沙沙的響聲,搖曳出零零落落晶亮的反光。

“好你這小賊!”

麻紮此刻正在下麵全神貫注,留意著蘇明海周圍的動靜,哪裏還會看不到這幾顆樹木。聯想到剛才蘇明海的舉動,頓時起了一種被愚弄的羞辱感覺。龐大的身軀一縮一縱,頓時到了旁邊一株金剛木的下方,上身聳起,一爪,就抓住了這一根堅硬的枝條。

他這一刻,腹背翻轉,騰空而起,宛如一條出水騰飛的蛟龍一般,粗壯而矯健的身軀扭曲出一條漂亮的曲線,一躍之下,就將頸部架到了這顆金剛木之上!

崖壁之下,頓時狂風四起,飛沙走石,遠處的蔥蘢林木也發出的陣陣轟鳴,天空中飄蕩的片片白雲驟然轉黑——騰蛇起處,風行雲從!

蘇明海一見不妙,立刻轉身就走,身邊藤蔓枝葉一搖,就到了丈許開外,再連攀幾下,就已到了那一條不到一尺寬的縫隙開口邊上。這時,身後嘩啦嘩啦一陣亂響,轉頭一看,就見麻紮這條八丈巨蛇,已經連過兩顆金剛木,將身子架到了一塊突起的大石上。這一片連綿的藤蔓,如同被一把巨大的鋼刀橫切了一下一般,紛紛斷裂,許多風化了一半的大小石塊澀澀掉落。

“跑得了嘛!”

麻紮咧開黑漆漆血淋淋的大嘴一笑,那一雙眼珠看著蘇明海,卻冰冷冰冷,已然象看著一個死人。身後巨大的長尾迤邐著,延綿著,猛地將上身一聳,又躍前二丈,攀住了第三株金剛木!

蘇明海到了此刻,心中卻愈發冷靜,也是冰寒入骨地看了麻紮一眼,一側身,就擠進了旁邊的岩隙之中,這一條岩隙,垂直而生,上下足有三丈餘長,寬窄卻不過一尺不到,蘇明海往裏擠入,發現入口四五尺極為狹窄,到了裏麵卻有所擴大,寬度差不多到了二尺,他這麽一個身材進入,已是有了回轉的餘地。

他有了這一發現,頓時心中大喜,腳下運勁,就要一下闖入。就在這時,外麵猛然天光一暗,一股冰冷腥臭的氣息一衝而入,麻紮竟已在這瞬息之間,趕到了縫隙之外,右爪一探,直向蘇明海肩膀抓來!

麻紮的這一隻手爪,看似人手,其實完全就是野獸的利爪,鋒銳無比,就在這漆黑的岩隙之中,也發出鋥亮的寒光,偏偏它後麵的手臂,布滿了漆黑的鱗片,似乎連光線都能吸收,因此這一抓,就好像在蘇明海肩膀之外,突兀跳出了這麽一把凶器,直接穿越了一段空間一般,詭異之極。

蘇明海其實在這個距離,也已料到麻紮會趕到洞外,但碰上這麽詭異的一抓,卻全然無法預先判斷,神經不能做出本能的反應,竟然被麻紮一爪抓中肩膀!所幸他此時肌肉俱已進入的戒備狀態,這一抓才一搭上,元力立時流轉,頓時把這犀利一擊卸在身外。但麻紮一抓捋上了蘇明海嬌嫩的肩膀,豈肯甘休,手腕一翻,複是一爪翻上。

蘇明海這時卻已有了準備,右手握拳,突的屈指一彈,“錚”的一響,食指對食指,正彈在麻紮的利爪之上。但麻紮畢竟是經曆了三百來年的神靈,蘇明海和它兩指一觸,猛然一陣裂骨般的疼痛傳入了掌心,這一指,隻能略消麻紮的來勢,他鋥亮的其餘四根利爪,繼續一往無前,疾向蘇明海探來!

但蘇明海卻也借著這一彈之力,向縫隙內縮進了少許。“錚!”的又是一響,換了中指,又在麻紮手上彈了一記。這一指彈出,掌心愈加疼痛不堪,蘇明海悶哼一聲,身軀移動,又縮進了兩寸!

麻紮的手爪卻繼續前探,蘇明海此時掌心發麻,知道自己再彈不出無名指,無奈之下,悠的將四指一捏,大拇指吐出,“奪”地頂在了麻紮的無名指上。

這一次,麻紮的手爪終於被頂得一頓,蘇明海順勢身形後縮,疾退到了岩隙寬闊之處,口中卻不禁痛喝一聲,將右手抬起看時,大拇指卻已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剛才這全力一頂,竟然已生生將一個最粗壯的拇指撞得脫臼。

麻紮的手臂雖然頎長,但也不過四尺多長短,如今蘇明海退到了岩隙深處,再也摸之不到,直氣得在外吼吼大叫,將一個腦袋在縫隙兩邊碰碰亂撞,將這一條岩隙都撞得震動起來。但就算他修煉多年,也煉不到腦袋更比岩石堅硬的地步,蘇明海在內固然是心驚膽戰,麻紮在外撞了幾撞,卻已把他個黑黝黝的頭顱撞的血流滿麵。

蘇明海在裏麵見麻紮無能為力,也漸漸心安。他多少有些少年心性,見麻紮終於漸漸停下,不再大喝大叫,猛地將身形一晃,到了那狹窄處跟前,麻紮此時怒火中燒,見又能勉強夠著蘇明海,大叫一聲,又將手爪伸了進來。蘇明海卻咯咯一笑,又退回了原處。頓時又惹得麻紮一陣暴跳如雷。

這般你來我往,將麻紮逗了好幾回,麻紮畢竟是蛇類出身,雖然知道自己被蘇明海戲弄,卻全無悔改,眼見得蘇明海又到了距離之內,又是狂呼亂吼,照樣將手爪伸入亂揮亂抓。

但這一次蘇明海突然不再躲閃,猛地將左手捏住了麻紮的利爪!

麻紮雖然奇怪這小賊怎麽突然上來和它較力,但這個情景,乃是它心中所願。大喜之下,爪尖豁然發力,鋒利的爪牙如刀切豆腐一般,隻在蘇明海肌膚上略一停頓,就猛得透過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