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還珠之永琪
總理衙門
永瑢現在正在在總理衙門裏兼著差,職位不低,給永璧做個副手。對永琪心存感激,對自己現在的職位非常滿意,所以格外地花心思,天天泡在衙門裏學東學西。他人聰明,又會逢迎,又有永璧幫忙,在這裏很快站住了腳,現在已經開始一手準備自己出洋外交的事了。
正看著卷宗呢,突然一個奴才進來來到他麵前打了千,被叫起後道:“王爺,意大利的大使求見。”
永瑢眯著眼睛端起茶來不動聲色,他多少知道一些風聲,大致上也能猜個不離十的。他雖然以前和永琪有怨,但現在關係很是不錯。永琪最近身子不好,他也不想給永琪找什麽麻煩讓永琪頭痛腦熱的。想了好半天,這才點頭一臉怒氣地訓:“蠢東西,大使來了怎麽好讓人家等著,還不快迎進來!”
那奴才知道永瑢也不過嘴上說說,笑眯眯地退下去了,慢悠悠地晃到門口,等著外麵人能看見了,這才一路快跑過去:“讓使臣大人久等,王爺請您進去呢。”
這是個白毛的胖子,其實當時他來大清的時候真沒多胖,也是帥大叔一枚。但是誰讓大清的東西好吃不是?這廝的體重自從來到大清就一溜飛漲,偏偏個也高,那真跟一移動坦克一樣,走到哪裏都有地震般的效果。
永瑢也不是第一次見這人了,他畢竟在總理衙門裏做著差,又因為即將出使,經常會有機會見著這些各國使臣。不過這胖子每次都讓他印象深刻,因為每次見都覺得這廝比上次更胖了,忍不住想著要不要在他家門外開個飯館,肯定賺錢。
不過想歸想,永瑢還是站起來微笑著迎過來熱情地問好:“蓋洛大人,真的是好久不見,您看起來精神不錯真是太好了。”
這位蓋洛大冷天的出了一頭的汗,笑著從口袋裏抽出軟綿綿的絲帕一邊擦一邊和永瑢問好,他來大清好些年了,知道這裏的人不興他們的打招呼方式,所以也就是略彎腰行了一禮:“尊貴的王爺,也非常高興見到您。”
兩人客氣了一番,永瑢請他坐下,看了茶,又聊了一會京城裏的吃食,聊得投機氣氛還算是不錯,不過明顯這位大蓋洛大使心不在焉的,所以永瑢也沒多囉嗦了,放下杯子笑著問:“蓋洛大人突然來訪,不知道是有什麽事嗎?”
見終於聊到了正題,蓋洛立刻愁眉苦臉地微微前探著身子有些迫不及待地說:“王爺,實在是有事要麻煩您呀,這個,這個,不知道您有沒有見過本傑明大人呢?”
“本傑明?”永瑢一臉的好奇:“沒有聽過呢,此人是誰?”
蓋洛又拿出帕子在額頭和鼻子人中上不斷拭著汗,看他這熱勁,永瑢都忍不住抬頭看著外麵到底是不是冬天了,有這麽熱嗎?看他也沒穿多少呀。
蓋咯解釋道:“王爺,本傑明大人是大清的禦用畫師,還是皇帝陛下的外文老師呢!是貝勒爺推薦的呢。”他說的貝勒爺是指永璧。
永瑢一拍手一臉恍然大悟:“您說的是那位本傑明先生呀,哎呀哎呀,我可是有過一麵之緣呢,本傑明大人實在是個人才呀,畫畫實在是不錯,漢語也說得很好呢,我們上次還討論過中國書畫與西洋繪畫,讓我漲了不少的見識呢。不過,這位本傑明先生有什麽事嗎?”
“其實,本傑明自從跟我一起來大清,就一直在使館裏住著,他平時不是去宮裏就是在外麵畫畫,天天都會準時回去休息。”蓋洛又開始擦汗,這才多大一會呀,可見果然是急了。“可自從他昨天出去,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呢,這可如何是好?”
永瑢沉吟了一會沒有說話,見大使把那被肥肉擠成細縫的小眼睛專注地盯著自己,這才笑笑說道:“本王覺得這事,蓋洛先生多慮了。”見他更加專注,永瑢喝了一口茶笑笑說:“本傑明先生相貌堂堂,才華出眾,在外麵交了兩個朋友,一起出去喝兩杯酒,留宿一夜也是很平常的嘛。”說著還擠眉毛眨眼睛地對大使說:“蓋洛先生也有過經曆嘛,上次……是吧?”
蓋洛非常不好意思地咳嗽兩聲,臉上終於不流汗了。想起上次的經曆,也忍不住心裏癢癢,覺得永瑢的話說得不錯,大清繁華昌盛,卻最是安全不過的,本傑明雖然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但是在那種地方,哪個男人能忍得住呢。自己上回還不是忍不住呆了兩天嘛。本傑明又不是聖人,自然是會流連忘返的。
永瑢接著勸:“而且,現在才上午呢,多睡一會再四處逛逛,可不就得到這個鍾點嘛。大使這麽著急雖然是關心本傑明先生,但是也不用太著急了,年輕人,哪裏有不貪玩的呢。您這麽管著束著的,可不是把一身才氣的本傑明大人給拘得傻子。”
雖然心裏覺得有些怪怪的,但是蓋洛還是讓自己放下心來,想著現在確實也沒過多久,再等等看好了。和永瑢聊了一會,也趁機說了一些希望永瑢這次出使也能去趟意大利的事。永瑢自然不會拒絕,一番來來往往,最後蓋洛走的時候,留了一匣子寶石,這才笑眯眯地離開了。
永瑢把人送走,伸出手指用指甲挑開蓋子,看著黑色絨布上整齊排列的紅黃藍紫綠五色晶瑩剔透的寶石,下麵是一串珠圓玉潤大小均勻的大珍珠。雖然排列得漂亮,不過在永瑢看來,這些東西根本不足以入眼。不過這大小,送給小侄子當彈子玩倒是不錯,想了想,關了匣子單手拿了出門了。
永琪今天回府,準備陪陪幾個孩子。他每在宮裏呆一陣,都要回家住幾天的。小蘇勒快五歲了,正是最乖巧也最調皮的時候。永琪兩世為人,從小就乖巧可愛,這小子可愛是可愛了,但實在是太皮了一些,這上上下下能管得住他的就隻有永琪和笑裏藏刀的善保。
今天天冷,蘇勒趁著別人不注意,帶著弟弟妹妹玩火,把二阿哥衣服燎了一角。這幸好是索卓羅氏的兒子,她是個性子軟弱的,雖然害怕但也不敢嚷嚷什麽。這要是燒了伊爾根覺羅的**三阿哥,還不知道要怎麽鬧騰呢。
但到底是犯了錯,福晉也發了飆,直接把這小子一頓藤條伺候,然後罰他一天不準吃飯在房間裏關三天不準出門。
這點子懲罰怕個啥,不疼不癢。蘇勒才不怕呢,天冷,他本來就穿得厚,所以那藤條打到身上也不疼,打完了連個痕跡都沒有。而且不吃飯就不吃飯,他帶著弟弟妹妹玩的時候烤了好多東西吃,早飽了,讓他吃他都吃不下去。不準出門也好,他要是出了門,碰到了阿瑪,指不定要被怎麽教訓呢。
不過這小子笨的,他不出門是看不見他阿瑪,他阿瑪難不成不會上門來找他?
永琪從來不打孩子,打管個什麽用,這幫孩子一個個記吃不記打的貨,打了也白費力氣。
所以,叫來兒子,笑眯眯地說,你身子不好,咱們練練功夫,也好強身健體不是?看見沒?那邊有幾塊磚頭,頭上頂一塊,左腳頂一塊,兩手各拿一塊,去給我練標準的大鵬展翅半個時辰。但凡有胳膊不平,左腳低到腦袋以下,身子直過來了,磚頭掉了等等情況,每出現一次練功時間漲一刻鍾。
叫來當時架秧子起哄的二阿哥,你小點又是受害者,就不用這麽辛苦了,紮馬步去,啥時間你大哥起來了你也再起來。
兩個孩子幾乎哭出來,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家阿瑪,兩雙水汪汪地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把小敏子心都眨碎了,忍不住想勸兩句。但看著王爺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立刻閉上嘴,隻盼著誰能來救救兩位小主子。
正說著,下人引著永瑢進來了,一看到兩個孩子這模樣哈哈大笑:“哎呦哎呦,可笑死我了,這哪跟哪呀?怎麽了?做了什麽錯事?”
永琪笑笑,讓他在身邊坐下:“怎麽有空跑來?”
“得了一點東西,送來給幾個侄子侄女當彈子玩。”說著把那匣子給永琪。打開來,在黑色絨布襯托下光彩奪目的寶石越發的明亮。兩個孩子也忍不住直起身子來探頭看,看到阿瑪笑眯眯地看過來,立刻乖乖地縮回去。
永瑢越發地哈哈大笑,擺擺手說:“行了呀你,出了什麽大事這麽罰兩個孩子。行了,聽我的,回來坐著,這麽大冷天在院子裏練金雞獨立,虧你這個當阿瑪的不心疼。”
永琪沒點頭,兩個孩子哪裏敢動。永瑢瞪永琪一眼:“我特意來看侄子,你就這麽甩我臉子?”
永琪哼了一聲,靠到椅背上,捧著熱茶輕聲細語:“你是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指著大鵬展翅那位:“今天不是天冷嗎?帶著弟弟妹妹偷偷後院裏拿火盆子烤肉。那起子奴才也是該死的,誰能想到這幫膽大包天的竟然跑那犄角旮旯裏去玩火呢?等聞著肉味找過去,那小子。”指著馬步那位,“衣服都著了。”
永瑢差點沒笑死,指著兩個哭喪著臉的孩子:“活該你們被阿瑪罰,火也是你們隨便玩的!”看看天說:“行了,看著又要起冷風了,招孩子們進來吧。”
永琪哼了一聲,瞪了兩個孩子一眼:“還不滾進來,等著人請你們啦?”
兩個孩子立馬跳起來跑到永琪麵前低頭耷耳地站著等著訓,永琪冷冷地看了兩眼:“說說看,阿瑪幹嘛生氣?”
蘇勒先說:“兒子不應該帶著弟弟妹妹玩火。”
二阿哥小聲說:“兒子不應該不勸阻大哥還陪著一起玩。”
“阿瑪幹嘛要你們不許玩火?”
“火很危險。”
“嗯,很嚇人,兒子衣服著的時候嚇哭了。”
“嗯,這是其一,其二呢?”
兩孩子互相看了看,蘇勒聰明,說:“兒子不應該撒謊把嬤嬤奴才們調開了。”
二阿哥低著腦袋點頭。
“還有呢?”
這想不出來了,永瑢在一邊笑眯眯地提醒:“你們烤肉,肉哪來的?”
“哦,兒子偷……兒子錯了。”
永琪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蘇勒這小子一眼,好嘛,這從頭到尾都是你辦的,偷東西調開奴才帶著弟弟妹妹跑到準備好的地方烤肉,一步步計劃得不錯呀!夠能的啊你!“既然你們六叔求情,我也懶得再多教訓你們,不過不吃點苦頭你們也記不住這事。這樣吧,我罰得不重,除了把你們額娘罰的完成了,我再加一條吧,半個月內,不準碰肉。小敏子,傳下去,這半月裏,這兩倒黴孩子就吃素吧。”
小敏子一聽心疼了,這麽小的兩孩子,正長身體呢,就吃素,這可怎麽受得了。兩個小主子都是從小心尖子上養著的,哪天不好肉好菜地養著,兩孩子還特愛吃肉丸子呢,這……
但看著永琪冷冰冰的臉,小敏子想想自己是沒那口才了,等善保來了再說吧。
永瑢哈哈大笑,想想還是讓兩孩子吃點教訓,也就沒再勸。把匣子塞給蘇勒讓他分給弟弟妹妹自己玩去,然後就拍著他們的屁股趕他們回去關禁閉。
兩孩子苦著臉回去了,一步三回頭地就希望自己的盈盈大眼能感動一下自家阿瑪。可自家阿瑪屬石頭的,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湊著和六叔嘀咕著什麽都沒掃他們一眼。兩孩子把小嘴嘟著快要掛臘腸,隻好回去了。
永琪這才抬頭看了看兩孩子,微微地歎息一聲。
永瑢推他一下:“得了啊,這兩孩子多好呀,這麽多兄弟,哪個有蘇勒更聰明更精怪的。這不是一母的兄弟也能這麽相親相愛的也就你們家了,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永琪有些累地靠在椅子上,拍著扶手看著天:“蘇勒是嫡長子,我對他的教導最為用心,這孩子是個有福的,我不想他長歪了。”
“你想太多了吧。”就永瑢看,蘇勒實在是個好孩子,長得漂亮,跟永琪小時候一個模子似的,永琪小時候還有些小大人,這孩子完全就是個鬼精鬼精的調皮猴子,但也更討人喜歡。又聰明,過目不忘,一點就通。而且是個性子好的,對弟弟妹妹格外的偏心袒護,有這麽好的孩子,永琪還擔心個什麽呀。
永琪擺擺手不在說什麽,坐起來問他:“你來我這,就為送一匣子石頭?”
“你還能不知道我來幹什麽?”永瑢給自己再倒了一杯茶:“意大利的那個本傑明你到底是怎麽料理的呀?”
“死了,扔化屍爐了。”
永瑢手上一頓,抬頭看他:“你的命令?”
“皇阿瑪的。”永琪把杯子遞過去讓他給自己也倒了杯。“他們早就眼饞大清火器裝備的技術,一向是最積極不過的,派個公爵繼承人過來呆了幾年也就是為了那東西。我除非被打傻了,否則怎麽可能讓他們如願?”
“這怎麽個回事呀?”
“也沒啥子了不起的,他當時不是找過你,你沒理他嘛。他就走正路子,通過永璧進了皇宮,想借著機會做點啥。不過皇阿瑪也不是傻子,從來不與他談正事,都是聊一些繪畫一些外國語之類的,時間到了就派人送他出宮。他呆了這麽久硬是沒查到啥有用的東西。”
“所以,盯上永瑜了?”
“他其實也是看了很久。皇阿瑪在我這裏一昧的保護永瑜,雖然是因為不想我做出點啥來,到底也是讓他覺得皇阿瑪看永瑜不薄。尤其我和皇阿瑪這一陣不是鬧得不愉快嘛,他就覺得機會來了,就借著機會找上了永瑜。”
“嗬嗬,這人還真是天真。”
“他找了不少的關係查到永瑜的母親曾經為妃,雖然現在是嬪,但也一直坐得穩當。永瑜雖然隻是個貝子,但到底是因為年輕,加上大婚後又快要升為貝勒了。隻要給永瑜錢,給永瑜幾個有用的人,未必不能幫永瑜做點什麽出來。”永琪看天真的冷了,示意小敏子去廚房準備熱鍋子,再溫點酒來,和永瑢進了房間裏繼續談。“火器營是我一手辦的,皇阿瑪自然知道厲害,不管他有沒有說動老八,這人都不能留,也算是殺雞儆猴吧。”
永瑢上了炕,皺著眉說:“這人死了便死了,但意大利那邊……”
“哼,大清多少人,每天這麽多事,我們難不成還成天幫他盯著人不成?”永琪不是很在乎,知道永瑢在總理衙門呆久了自然會有些擔心這些事,勸他:“放心吧,你隻管把這事拖下去,派幾個不死不活地找著,時間長了找不到就怪不了我們了。”又輕蔑一笑:“難不成大清還怕了他不成。”
永瑢笑了起來,點頭:“行呀,就照你說的辦了。”
兩人吃著鍋子喝著酒,永瑢突然問:“聽說皇阿瑪明年要南巡是怎麽回事?”
永琪笑笑:“他愛去就去吧,我是不去的。”
“咦?你不去?”
“嗯,不去。”永琪點點頭,給他倒了酒:“我沒有興趣,皇阿瑪愛去就去吧,有我在京城他出去玩也能鬆快些。”
永瑢不說話,隻是看著永琪的臉色,伸手攔下他給自己倒酒的手:“行了,你瘦成這樣,不要喝多了。聽說你最近在改大清律,又出了這檔事,前一陣還病了,少操勞些吧。”
永琪笑笑,點頭。
晚上善保來了,看永琪一個人坐在炕上,拿了本書卻在發呆。歎息一聲走過去坐下,把書取走,驚醒了永琪。抬眼看到人,微微笑笑:“來了。”
善保握著他的手指,隻覺得指尖冰冷,也不知道他這個樣子多久了。“你最近不痛快?”
永琪歎息一聲,坐起來靠在善保肩上:“善保,你覺得我能改命嗎?”
“為什麽不能,你已經改了不是嗎?”
“嗬嗬,說得也是。”
善保隻覺得一陣心慌,扶正永琪看著他的眼睛:“你上次說你會活到三十,沒有騙我吧?”
永琪張了張嘴,歎息一聲靠回去:“我前世裏,叫永琪的五阿哥,隻活到二十五歲冬。”
善保全身一僵,手都開始發起顫來。永琪緊緊握著:“我不會的,連大哥三哥都能活到現在,我自己肯定沒事的。”
善保慢慢地放鬆身體,伸手擁他入懷。“可你身體確實差了許多。”
“嗯,我也是注意到這事。”以前自己何時會因為生氣而氣暈過去啊,又不是見風倒的林妹妹。“所以我多少有些不安。”
善保想了想,說:“永琪,年節那些天,空下來吧。”
“你想帶我去哪?”
“西山。”
“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