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小先生!聽說王員外家要出錢在咱們鎮子建道觀了!”
民屋中,一個麵相十七八歲的少年歪坐在太師椅上,聽了這話也不應答。這少年身著一身寬大而年代久遠的破舊道袍,斜跨一個打滿補丁的布口袋,再加上他那張大眾臉,實在是不出眾。但這少年臉上身上都幹幹淨淨,配上一副與年齡不匹配的一點高深,看上去倒有點意思。
此人便是王三。
跨門而入的大娘見王三沒反應,著急地說:“小先生,那道觀要是一建,肯定有國教的道士過來啊,!您不是說見了他們有危險嗎?”
王三笑笑,道:“大娘,沒事,這個鎮子不就是隻有你知道我會算命嗎?”說著,麵皮雖笑,但是眼睛直直地盯著進門的大娘,無比犀利。
“我沒……我……”
“說了也沒關係,其實我也要走了。北麵的氣運現在比較好,我該去那邊了。”王三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
大娘頓時慌了,一把拉住王三的手,哭喊道:“小先生您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兒子可怎麽辦啊!”
“噢,你兒子啊,反正他都死了這麽長時間了,讓他超度不好嗎?我超度他一下再走。正好收了那副身子。”
“小先生!我錯了!我沒跟別人說啊,我就把你的事告訴他大姨三姨還有四奶奶,對了,還有旁邊老劉老龐兩家子,別人我可真沒說啊!”大娘哭喊著,想把王三留住。
王三一把甩開大娘的手,道:“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不能對任何人說,你不聽我也沒辦法。再說,死人就是要超度的,就算我給他造個鬼身,他也活不過來不是?”王三走到裏屋,床上擺著一個幡布包著的人型,那塊布,就是王三好久不用的幌子。
“你個小屁孩!你要是敢把我兒子弄死,我就到街上喊你是個算命的,讓官府把你抓起來!”王三一回頭,正見到大娘散亂著頭發,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娘雙手叉腰,雙腳橫跨,正站在屋門中央,一副要堵住王三拚命的架勢。
王三這事雖然見的多了,但還是感覺好笑,道:“我說,你兒子都死了三年了,早都該超度了,我現在在超度他之前讓你跟他說兩句話,你怎麽還這樣?”
“我不管!你必須在這把我兒子弄活了!要不然我去叫官府的人來抓你!”
“唉,所以就說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王三搖搖頭,微笑道。
“小兔崽子你說什麽!”大娘自然聽到王三沒有壓低的聲音,氣更不打一處來,叫道,“你不是怕官府來抓你這個算命的去充軍嗎?你給我好好呆著,要不我現在就去把官府的人叫來!”
王三也不在乎,抬手一指門框上麵,道:“大娘,你看上麵那個是什麽?”
見了這麽多天王三的神通,大娘深信不疑。王三這麽一指,她便順著手指看上去。
門框上隻見一道符。
“你把它拿下來,然後貼在你兒子身上。”
大娘瞪了王三一眼,道:“你要是敢耍花樣,我馬上就去官府!”她算是掐準了,王三不敢讓官府的人見。
“你也可以不信我啊,那你兒子就放在這好了,我無所謂。”王三一攤手,懶洋洋地靠坐在床上,也不去看她。
大娘雖然自認為掐住的王三的命門,但是還是不敢不聽他的話。這麽多天,就是眼前這個小子把自己兒子的魂給招了回來,還給造了個身子,讓他們娘倆能說說話,這本事一般的算命的哪有?心一橫,伸手便去抓門框上的那張符。
“啊!”
她的手一接觸到那張貼了好久的符,身子立刻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王三笑著,收了床上的那張幡布,裏麵,竟隻是一堆黃土。把這堆黃土也挑挑撿撿收到布包裏,王三心滿意足地道:“還好,還有一大半能用。”
說罷,走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娘,王三歎了一口氣,道:“你說你又是何苦呢?明明把我的狀況都告訴你了,讓你別外傳,你非的說。既然你傳了,那就讓我走唄,你還不讓我走。唉,你以為你不讓我走,官府的人就不來找我了?真愚昧。”彎腰拾起大娘手裏的那張符,想了一下,王三又自言自語道:“反正你都威脅我了,我也不能再做老好人了,就把你和你兒子的魂都收走吧。”
繼而,王三手裏這道符頓時無風自抖,符上的幾道符線錯落交替發出亮光。王三就拿著這張發光的符,在屋子裏走了一圈,揮了幾下,然後一把拍在了大娘的腦門上。
收了一身道袍,換上一身依然破舊的短衫,王三準備置辦點東西去其他地方了。自他獨自闖蕩這些年,國教“源天教”的勢頭日盛。起初,市麵上還有各種奇人異士,但幾年過去了,除了源天教的道士,其它來曆的奇人異士漸漸不見了。倒不是這源天教把所有有異術的人全部搜羅,而是自天曜二四八年,帝國和北夷的戰爭就一直沒有停過,打到現在足足五年,雙方依舊僵持著。這期間,國師因為助軍有功,又精心研究一套功法供世人演習,便漸漸成了國教大勢。隻是自從國教成立,教中道士便得了天子的聖旨四處籠絡民間的奇人異士充軍。如果隻是這樣還好,可是所有抓去充軍的奇人異士,無論是算命的,看風水的,趕屍的還是靠小技巧混飯吃的江湖騙子,很少有回來的。王三見了這麽多年,見了源天教各地的道士不下千人,從軍回來加入源天教的異士,不過七名。
事出反常必有妖。
總歸,那些被抓去的人,用天眼一看,必是有死運,用卦術去算也都是大凶之兆。當然,王三給自己算過無數次,隻要是從軍,同樣也是大凶之兆。
於是王三躲了這麽多年。
“喂!那邊的!”
鎮子的大門此時正好有兩名道士,年長的麵相約莫三十,年少的則比王三大不了幾歲。年長的見王三走了過來,不禁狐疑,開口喝住王三。
“二位道爺,找我有事?”王三低頭哈腰幾步湊上前,麵皮笑嘻嘻。
年長的道士仔細看了王三一眼,問道:“你知不知道這個鎮子裏麵有沒有算命的看風水什麽的奇人異士?”
王三笑嘻嘻:“哪有,我就見二位道爺,肯定是道行高深啊!”
這道士眼睛一眯,冷聲問道:“我們道行高深不高深你都能看出來?”
哎呦?這道士有些江湖經驗嘛!王三心中如是想,麵上卻還是那副欠抽的模樣,湊過臉去神秘兮兮道:“道爺,我在這鎮子混了這麽長時間,怎麽能不知道王員外要出錢修道觀?二位道爺這個時候來,那肯定能從王員外那弄些……對不?”王三說著,還欠揍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中指來回搓搓,“要不是道行高,地位高,怎麽能有這麽好的差事做?對吧,道爺?”
小道士一聽,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年歲不大,懂的東西還真不少呢!”
王三趕緊接道:“道爺,您這話說的,我這還叫懂?二位道爺懂的都是通天的本事,我們這種小刁民還得靠二位神仙保護呢!”
“哈哈,就你這張嘴我這輩子是比不上了,說不定以後還得靠你吃飯。”小道士聽了這話,越來越覺得王三順眼,不由得說了幾句打哈哈的話。
“道爺放心!以後我要是騰達了,肯定念道爺的賞識!隻不過……”王三嘿然撓撓頭,“我家老爺讓我出鎮子辦事,有點急。二位道爺,小的以後再來孝敬二位,怎麽樣?”
“去吧!”“慢!”
兩名道士一少一老,聽到王三這話,頓時出聲。隻不過,說出的意思卻完全不一樣。
王三心裏一緊,正好順勢擺出一副尷尬的表情,道:“二位道爺,小的真的是去辦事,沒帶多少銀子……”說著,從懷裏掏出點散碎銀子,不好意思道:“下次小的好好準備準備給二位道爺賠罪,今天……”為難地扯開衣襟,王三又攤手給兩個道士看
小道士見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剛想開口,卻被年長的道士一把攔住。這年長的道士仔細看看王三,問道:“你是給哪家人做事?”
“後頭大興米鋪李老板。我就是個跑腿的,所以身上沒多少錢,道爺您看……”說著,王三再次攤開了手裏那點碎銀子。
這道士眉頭一皺,冷聲道:“我們豈會騙你那點錢財?你確實是米鋪裏跑腿的?”
王三和兩個道士此時正在鎮子口,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這裏三人站了有一會,路人就漸漸要圍上來了。感覺到不妙,王三麵上一狠心,說道:“二位道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細細說明。”
兩個道士覺得驚訝,這裏麵有事?於是任由王三帶路,朝鎮外的田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