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嫿麵上倒是不見絲毫波瀾,隻漫不經心地應著:“他哪日不鬧騰?今天又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要東西,雲洲公子說他的硯台一不小心被打碎了,不能用了,要丫鬟去管家那裏幫他重新領一個回來,還說,要最貴最好的那種。”

“丫鬟似乎有些詫異,便問了一句,說先前她進屋的時候,那硯台不是都還好好地在書桌上呢,什麽時候打碎的。便是打碎了,也沒有聽見他喚人進去清理啊。”

“雲洲公子便怒了,揚起手就給了那丫鬟一巴掌,說主子的事情,哪兒用得著她那樣的賤婢來管。還說,他打碎了硯台,自己清理得不行嗎?讓她趕緊去領,還專程強調了一遍,一定要最好的那種,若是拿普通貨色來糊弄他,他就將那硯台在那丫鬟的腦袋上敲碎。”

“那丫鬟委委屈屈地應著,說府中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規格分例的,隻能按著規矩來,不能逾越了。”

“雲洲公子自然是不依不饒的,說他是沈府的公子,是三房的嫡子,他難道還用不得最好的硯台嗎?”

沈錦嫿聽含玉這般說,心中倒是門兒清,這沈雲洲,倒是極其聽他娘親的話的,他娘親讓他想方設法地從主宅這邊拿些好東西,他便立馬就付諸實際行動了。

“脾氣不小,倒是欺負到了我沈府丫鬟的頭上了。”沈錦嫿撇了撇嘴,又問著:“老夫人呢?”

“老夫人聽聞了北地旱災一事,知曉城中有大批難民進城,這兩日都呆在佛堂之中,給那些受災的百姓們祈福呢,還專程囑咐了,叫人若是沒有什麽要緊事,就別去打擾。”

沈錦嫿“嗯”了一聲:“沈雲洲也會挑日子,專門選著祖母閉門祈福的日子,當真是以為,祖母不在,就沒有人能夠管得了他了嗎?”

說著,便站起了身來:“走吧,咱們也去福壽堂瞧瞧去。”

含玉應了一聲,跟在沈錦嫿身後,一同去了福壽堂。

到了福壽堂外,倒是見著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含玉壓低了聲音同沈錦嫿稟報著:“大小姐,這個丫鬟,就是雲洲公子身邊侍候的。”

沈錦嫿挑了挑眉,轉眸朝著那丫鬟看了過去,便瞧見那丫鬟的麵色有些蒼白,隻眼眶附近一片通紅,想來是受了委屈哭過了的緣故。

那丫鬟也瞧見了沈錦嫿,便朝著沈錦嫿行了個禮:“大小姐。”

沈錦嫿點了點頭,看向那丫鬟手中拿著的硯台。

隻需要一眼,沈錦嫿就瞧出這硯台不過是府中按著分例用的普通硯台。沈錦嫿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卻是往旁邊讓了讓:“你先進去吧,我在這附近走走。”

那丫鬟也並未覺著有什麽不對勁,隻應了一聲,站起身來,進了福壽堂。

含玉有些奇怪地看向沈錦嫿:“小姐都已經到了,為何卻不進去呢?”

“那丫鬟沒有按著沈雲洲的要求拿回沈雲洲想要的東西,沈雲洲定然會發火。我先這丫鬟一步進去,沈雲洲看著有我在,即便是不滿,卻也不敢當著我的麵鬧起來,我也就抓不住他的把柄了。”

“啊……”含玉啊了一聲,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等著瞧見那丫鬟進了內院,沈錦嫿才施施然抬腳走了進去。

福壽堂中的下人見著沈錦嫿,皆以為沈錦嫿是來同老夫人請安的,忙請了安道:“大小姐,老夫人如今正在佛堂之中為受災的百姓祈福呢,說不讓人打擾……”

沈錦嫿點了點頭,笑著道:“無妨,我去廂房瞧瞧。兩位堂弟搬進來有些時日了,我過來問一問,他們在這府上住的可還習慣。”

下人聽沈錦嫿這麽一說,便點了點頭,也不再管沈錦嫿了。

沈錦嫿進了後院,拐到了東廂房門口,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沈雲洲帶著怒氣的聲音:“你去的時候我同你說什麽了?你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是吧?這樣的破爛貨,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給我用?信不信我用這玩意兒在你腦袋上敲一個洞,將這東西從那洞裏給你塞進去?”

隨後響起的,是丫鬟帶著哭腔的聲音:“雲洲公子,奴婢實在是已經盡力了。奴婢同管事好說歹說,管事都說,府中沒有這個先例,府中的主子們用的東西都是統一購置的,也皆算得上是上品了,再好的就沒有了。”

“還說,府中小姐公子,包括老爺都是用的這個,若是想要更好一些的,就得要自己去外麵買了。”

沈雲洲冷笑了一聲:“買?我倒是可以去外麵買,你叫他給我銀子啊!”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有何用?你們主宅的下人便是這樣服侍人的?壽安,給我將我的鞭子拿過來……”

沈錦嫿隱約聽見有小廝低低應答的聲音,便也明白了過來,沈雲洲叫人拿鞭子,多半是要對那丫鬟下手了。

沈錦嫿的眸光愈發冷了幾分,她雖然貴為沈府的大小姐,對府中下人卻也尚且算得上是寬容,最是看不慣這種動不動就打罵下人的人了。

果然,沒多一會兒,就聽見有揮鞭子的聲音傳來,而後,便是丫鬟的哭喊聲。

沈錦嫿麵色更冷了幾分,抬腳便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瞧見沈雲洲手中拿著鞭子,鞭子已經高高揚起,正要準備落下。

地上跪著的丫鬟渾身都在瑟瑟發抖,麵上早已經淚流滿麵。

“雲洲堂弟可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沈雲洲聽見沈錦嫿的聲音,渾身一愣,急急忙忙抬起眼朝著沈錦嫿看了過來,見著沈錦嫿,隻咬緊了牙關,手中的鞭子倒是遲遲沒有落下。

“這是侍候我的丫鬟,我管教管教我的丫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吧。”

沈錦嫿笑了起來:“你若是管教你的丫鬟,那自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了。可是……這個丫鬟,是雲洲堂弟從三房那邊帶過來的嗎?”

沈雲洲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看來是不是了。既然不是,那這丫鬟便是我府上的丫鬟,不過是借給雲洲堂弟,讓她服侍堂弟幾日而已,是什麽讓堂弟以為,她就變成你的丫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