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這絕對是進展啊!

林海藍知道何姨的老家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山裏,何姨其實很少回去,除非出了大事。

“何姨,您家裏還好嗎?……何姨?”

“喂,喂,小姐?你聽得見嗎?”何姨話才說了兩句就聽見電話裏嗒的一聲,接著便什麽聲音都沒了,不禁有些著急,一連喂喂喂好幾聲。

怎麽電話偏偏這時候突然壞了。

何姨無奈地放下電話,看著桌上沒信號打不出去的手機,重重地歎了口氣盥。

林海藍試著回撥,可那邊再無反應,反而接到了另一個電話,她邊起身把早餐的碗碟端進廚房邊接起。

“海藍,今天你不用來上班了。”梁業棠的聲音自電話那端傳來。

“什麽?”林海藍像被雷劈了一下錯愕地愣住瀘。

“直接去機場,我們要搭早上九點的航班去杭城,別誤了時間啊。”

林海藍:“……”

……

到機場和梁業棠碰了麵,他們幾乎算是踩著時間點進了候機室,期間梁業棠一直將所有注意力放在正在翻看的文書上,所以直到上了飛機,林海藍才有機會問他去杭城的目的。

梁業棠扭頭,金邊眼鏡下勾人的桃花眼倏忽一挑,唇邊勾起戲謔的笑意,“上來了才問,到不怕我把你賣了。”

看她俏臉一紅,梁業棠大發慈悲地不再逗她,從文件夾裏翻出幾頁給林海藍看了,道,“今年的中華醫學會胸心血管外科青年醫師論壇在杭城舉行,我看過你之前寫過的一篇心胸外科臨床和基礎研究的論文,在你這個階段來說算不錯了,所以帶你過去學習交流下。”

林海藍沒想到天上砸下來這麽大一塊餡餅,臉上難掩激動。

“也許到時候委員會會抽到你的論文上台演講,你沒問題?”梁業棠揚眉問她。

“沒問題。”林海藍很快地答道。

隻不過雖然嘴上說得自信,其實心裏還是有點小小的忐忑,略微一走神,放在小背包上還沒來得及收好的機票就突然往地上飄去。

林海藍及時按住,視線正好落在機票背麵那座城市的風景圖上,秀山美水,透著江南的溫婉韻味。

梁業棠餘光瞥見她專注地凝視著那副風景時臉上漾起的溫柔淺笑,不禁有些好奇,“你去過杭城?很喜歡那裏?”

林海藍一直記得小時候媽媽在哄她入睡的時候總是會給她講故事。

故事簡單而美好,王子和公主攜手私奔,一路尋一路找,終於找到了一座溫情唯美的城,然後他們在那裏買下一座小院,種上一畝茶,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直到長大,她才知道故事裏的那座美麗的城真的存在,隻是,她以前從未有機會來過,現在,她就能踏上媽媽喜歡的那片土地了。

“海藍?”梁業棠微揚了語調。

“嗯?”林海藍忽然回神,臉上的微笑還留在臉上。

“我問你是不是去過杭城,喜歡那裏。”

“哦,我沒去過,但是我媽媽去過,而且她很喜歡那裏。”

梁業棠莫名笑了,林海藍納悶地看著他。

“你媽媽喜歡那裏所以你應該也喜歡吧,承淵也喜歡那裏,是不是覺得很巧?”梁業棠壞壞地睨著她。

賀承淵喜歡杭城?林海藍驚訝過後就騰地鬧了個大紅臉,“這隻是湊巧,偶然。”

“哈哈,所謂的偶然,總有一種必然性隱藏在其中,就看你是不是擅長發掘了。”

“被斷定為必然的東西,也是由純粹的偶然性構成的。”

瞧著她麵紅耳赤辯解的模樣,梁業棠笑得更肆意了,“好,我們不爭這個問題了,反正冥冥中自有天意,該來的你想躲也躲不了。”

林海藍被堵得無話可說。

……

他們經過了兩個小時的飛行終於到達杭城。

青年醫師論壇要持續一周,林海藍要在這裏呆兩三天,而梁業棠是中華醫學會心胸外科專業學組委員,所以會逗留滿七天才回去。

第一天他們趕到後吃了個午飯就已經到了開場時間,一直到晚上七點才結束。

這樣一整天下來,林海藍覺得比上班還累,有一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

回到酒店,她把小背包扔在沙發上,就一頭撲進了鬆軟軟的被褥裏,原本打算趁著現在有睡意就這樣睡過去,但入夏的杭城氣溫已經比其他城市高得多,她已經隱隱聞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

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她剛想去浴室洗澡,忽然想起來自己一大早急匆匆地出門都沒有告訴火火一聲,連忙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她說明。

掛了電話,她順手把手機放在一旁的小圓桌上,從包裏拿出替換的衣服,餘光一掠,動作卻驟然一頓。

——小圓桌上交疊擺放著幾份報紙,厚厚一疊的是杭城都市快報,最上麵的是經濟報,而最下麵的卻也最醒目。

因為那幅巨大的照片太引人注目。

“新小花旦楊靈被拍到與英俊男士夜店熱吻,隨後雙雙離開,進入酒店,直到第二日中午才先後離開。”

“英俊男士疑為某知名公司總裁,曾與多位女星嫩模傳出過緋聞……”

林海藍沒有再繼續看下去,她隨手扔了手上的報紙,轉身走到窗邊,抬手輕輕拉開厚重的深色窗簾,掀眸望向窗外,眸光平靜如水。

她記起,高錦恒曾經答應過她,年輕時會帶她走遍萬水千山,年老後,會陪她找一處她最愛的地方共度暮年,但匆匆幾年,時光如水流逝,他已經在無數女人那裏閱盡千帆,曾經的如影相隨如今也早已成了滄海桑田。

她不禁又想起媽媽說起過的那個故事,故事的結局,王子和公主最終幸福地在一起。

——可惜,那是童話。

周身泛起一股冷意,林海藍忍不住抬手搓了搓手臂,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門口的中央空調,疑惑是不是溫度調得太低了。

26℃恒溫,並不算冷。

林海藍仍感到渾身不舒服,頓了頓,她抽出房卡,打開/房門,走出去的時候她不由地回頭看了一眼。

沒有燈光的房間裏黑沉沉的,像有隻魔鬼正等著將她撕裂。

她砰地一聲關上門。

斜對麵的房門卻輕巧打開。

一瞬間,走廊裏安靜得過分,隻有一雙大眼,一雙狹長的黑眸沉默地對視。

林海藍開始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想揉揉眼睛,又出現了幻聽。

“很巧。”賀承淵低沉的嗓音像有了實體,在林海藍的腦袋裏攪來攪去,把她腦中的“是偶爾?還是必然”給攪成了一團漿糊。

“真的……太巧了。”林海藍的嘴角扯了扯,看了眼隔壁,“我陪梁醫生來參加青年醫師論壇。”

賀承淵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似是毫不知情,林海藍的心裏莫名一震,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湧上心頭。

……

此時的杭城,繁華的鬧市街正是遊客如織的熱鬧時刻。

林海藍的唇緊緊抿著,跟在賀承淵身旁一步的距離,其實她更想做的是一個人出來走走,吹吹風,腦子大概會吹得清醒一點。

但是……

當賀承淵淡淡地說他正好也要走走的時候,她沒辦法拒絕。

——她一直都沒辦法拒絕這個男人。

就這樣相互無言地散著步,這條熱鬧喧囂的古街仿佛長得沒有盡頭,怎麽走都走不完。

咚……

架子鼓的聲音出現得非常突兀,行人都像點了穴似的靜止了一下,但隨著鼓點持續響起,眾人紛紛看向了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街頭舞台。

“啊!那個樂隊,好像是黑根酒吧的“嘶吼”,他們唱歌超好聽的,我買過碟。”

“我也是,那個主唱超帥的!”

“快去找個好位置。”

兩個十幾歲左右的女孩子興奮地呀呀大叫,然後風風火火地就跑了過來。

林海藍看著年輕又有活力的她們,表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有一年的海華中學校慶,高錦恒在舞台上抱著吉他自彈自唱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她坐在台下,聽著身邊的高中女生也是這樣紅著臉尖叫。

她也想叫,但她那時候還小,很害羞,手中捧著一束假花死活不敢送上去,就在那時,高錦恒笑著朝她望過來,千百人中,他一眼找到她,目光溫柔而且專注,好像整個大禮堂所有的女生都不見了,他的眼裏隻裝得下她一個人。

她在那天,懵懵懂懂地情竇初開,上台把花送給他,他低頭看她,她已羞紅了一張臉。

“嘶吼”樂隊的主場嗓音充滿了爆發力,有著粗獷而牽動人心的聲線……

“——睜開眼卻看不見,誰在我身邊,撕開痛苦慢慢發現,你已經走遠。哭和笑都有極限,沒了更危險,累嚐多了反而很甜,死心比欺騙更簡練。是我愛死了昨天,誓言割碎你的臉,一切都回不到那些從前美好的畫麵,是我愛死了昨天,看你虛偽的吊唁,才知道我離你有多遠。”

“——和我死去的愛說‘再見’!”

林海藍沒有落淚,隻是靜默得如同一具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全身冰涼。

直到冰冷的手被一隻溫熱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身體被扯進他的懷裏,從那地方被帶離。

周圍是熙熙嚷嚷的人群,他們反方向在人群中穿梭。

林海藍的眼珠滑動著,終於轉眸望向身邊的男人。

他總是這麽沉靜淡然,即便身著襯衫西褲的他與這條熱鬧喧囂的古街格格不入,他依舊淡定如斯,好似無論什麽都打破不了他冷硬的外殼,觸摸到他溫涼的心髒。

這樣一個男人,仿佛連她都應該離他遠遠的,不能擅自闖入他的領域裏。

但是,他們現在為什麽靠得那麽近?

“賀承淵。”林海藍停下腳步,對上賀承淵幽沉漆黑的眸子,忽而笑了起來,“我們來玩一個非常非常庸俗但是好玩的遊戲吧?”

賀承淵目光深邃地望住她,薄唇一動,蹦出一個字:“好。”

“真爽快!”林海藍笑嗬嗬的,“那我們現在就在這裏分開,往相反方向走,試試看一個小時之內我們可不可以再次遇到。

“沒有條件?”賀承淵挑眉。

林海藍搖頭,“你要回酒店也不算犯規,一個小時後我也會回去。”

“好!”他又蹦出一個字。

林海藍收起了唇邊的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表情認真起來,“那我們開始了。”

說著,她抽回自己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沒入擁擠的人群中。

賀承淵卻許久沒動,他站在原地久久地直到那道纖細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才微揚唇線,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

向左走,向右走,地球是圓的,總有一天兩人會重逢,但一個小時是否足夠?

夜晚的西子湖在霓虹的照映下,宛如一顆暗含光輝的黑珍珠,林海藍在這個美麗卻陌生的城市裏走得漫無目的。

她的表情淡淡的,全然沒有了方才那些俏皮的笑意,烏黑的眼底像荒涼的戈壁,一片荒蕪的蒼涼景色。

她騙人。

她騙賀承淵玩了一個幾乎不用玩就知道答案的遊戲,她隻想一個人放空一切地走走,沒有任何人看見她的頹廢和狼狽。

天空中啪地響起煙花綻放的聲音。

“開始了,開始了。”南山路上擠滿了男女老少,都無一例外地做著同一個動作,高高仰起頭,滿臉期待地看著天空。

林海藍不由地也跟著他們的腳步走到視野開闊的地方,“開始什麽?”

身旁的大爺笑眯眯地望著她:“外地來玩的吧,正好,今天是煙花節,有幾萬支煙花要放出來呢,姑娘你別錯過了,好看得很。”

煙花升空炸開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林海藍也仰起了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天空中綻放的巨大花朵越來越多,五彩繽紛,絢爛奪目。

不說那些看呆了的市民和興奮地嗷嗷叫的小孩子們,就連她都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真美。

觀看的人們不停發出感歎聲,議論紛紛“——剛才那個最好看。——噢,不是,這個才漂亮!——我覺得最開始那個最好看!”

大家邊看邊爭論,不亦樂乎。

林海藍站在人群中,聽著這些話語抿唇淡笑,複又仰起頭,肩膀被人輕輕一搭,她轉眸,那眸子就像被施了法術頓時絲毫也動不了,被眼前忽然出現的黑眸給牢牢鎖定著,惡狠狠地牽引著。

“你……”她張嘴,嗓子眼猛地堵住了。

賀承淵沉沉地看著她像離了水的魚一張一合地卻發不出聲音的模樣,忽而低下頭。

嘴唇感受到來自他的溫度時,林海藍看見眼前綻放了一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金色煙花,像太陽的光芒,耀眼奪目,驅散了藏匿著惡魔的黑暗。

比她看過的任何一個煙花都漂亮。

跨越四省,在陌生的城市於千萬人中再度相遇,這是不是就是梁業棠所說的“冥冥中自有注定。”

突然間,她的眼淚洶湧而下。

“賀承淵……”唇舌交纏間,她終於發出了聲音。

鹹鹹的眼淚滑進兩人的口中,苦澀又甜蜜。

《賀三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