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再次來到上海,李富貴立刻就接到了一個酒會的邀請函,而且酒會的名義就是歡迎李富貴,這讓他有點不知所措,顯然自己的身份有了很大的提升,這些老外不知安了什麽心,已經開始巴結自己了。算了,這事也不必多想,反正這趟上海之行說白了就是來賣國的,所要做的隻是盡量多撈取實惠。嗯,看來我的推測沒有錯,李富貴現在已經利字當頭,開始慢慢的放棄原則了。

盡管李富貴對洋人的排場已經很熟悉了,可這次酒會的規模和檔次還是讓他有點吃驚,尤其是比埃爾向他介紹英國公使文翰在聽說了李富貴要到上海來之後也特意趕回上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富貴總覺得周圍的這些家夥對自己虎視眈眈,果然在介紹來賓的時候還有法國公使布爾布隆、美國公使麥蓮,看到自己的談判對手同時出現李富貴不覺有點心慌,根據以往買東西討價還價的經驗,在談判中人數多的一方肯定會zhan有一些優勢,不管文的還是武的。另一個引起李富貴注意的是美國東印度司令官海軍準將柏利,比埃爾恭維他這次遠東之行後立刻就會高升,說不定可以直接跳過少將。

酒會進行到一半,賓客們已經各自聚成小圈子談論著共同的話題,李富貴和那幾位貴客組成了他們的圈子,其他的賓客似乎已有默契都不來打攪他們。不過似乎這幾位公使沒有打算在酒會上就展開談判,大家的話題基本上圍繞著國際形勢來談,李富貴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法國現在的統治者是拿破侖三世,他意味深長的瞟了一眼布爾布隆,心想就衝你們這位皇帝明天也要多敲你一筆。圈子裏大家都在用法語交談,比埃爾負責替李富貴翻譯,聽不懂洋人之間的談話這讓已經疑心重重的李富貴很不爽,而且對法國人自己還無話可說,那個英國佬和兩個美國老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也用法語,這也太過分了吧。李富貴忽然靈機一動,在座的當中隻有布爾布隆一個法國人,而作為一個國家的公使,英語肯定是沒問題的,隻要他肯說英語那麽就不再有翻譯的問題了。李富貴急忙把這個想法說給比埃爾聽,沒想到比埃爾連連搖頭“不行,在外交場合下說英語那不太莊重。”

顯然這個回答出乎李富貴的意料之外,他花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難道英語不是國際通用語言嗎?”

“哦,當然不,通用語言是優雅的法語,尤其在外交場合,或一些高級的宴會上。”

我倒,怎麽會這麽命苦,想到自己為了學英語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現在終於可以勉強應付口語了,人家突然跑來告訴自己現在的通用語言是法語!

在接下來的酒會上,話題仍然用法語來繼續,內容也漸漸變得乏味,的確外交場合永遠不是個令人快活的地方。突然李富貴在談話的內容中聽到了日本,這讓李富貴精神一振,而坐在他對麵的柏利也立刻興奮了起來,吐沫星子四濺地談起他在日本的見聞。當李富貴聽到他率領四隻戰艦闖入東京灣,那些日本人被嚇得乖乖接受他所攜帶的國書的時候李富貴突然想起坐在自己對麵的這個人是誰了。就是這個人率領艦隊逼迫日本開國,這件事對日本來說就相當於鴉片戰爭對於中國。

日本的信息李富貴自然極想知道,這時打起精神一字不漏的記下伯利所說的話,還不時向伯利提問,據伯利所說這時得日本非常落後,國家的狀況似乎還不如中國。在他的侃侃而談中突然蹦出的“東亞病夫”四個字讓李富貴渾身一震,偷眼瞟了一下伯利和比埃爾,兩個人神色如常,李富貴心想:這家夥不是在指著和尚罵禿子吧,沒道理啊,談話的氣氛一直很融洽,他為什麽要罵自己,而且這次是來談判合作的,這個酒會不就是用來拉攏關係的嗎?哪有在談判之前就開罵的。雖然滿腹狐疑可李富貴也不願意去追問這個問題,畢竟這個話題聽起來太刺耳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富貴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伯利為什麽要用“東亞病夫”來形容日本人呢,對呀,這個問題也讓我感到很奇怪陪著李富貴一起苦苦思考?似乎這裏麵有什麽陰謀的味道,這個問題一直陪著李富貴到了床上,忽然李富貴想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把一個範圍和一個貶義詞連在一起罵人是一種常見的罵人方法,因為一罵一大片,所以這種罵法比普通的要來得有氣勢。但是這樣罵人的一個基本規則就是這個範圍絕不能包含自己,比如說李富貴挺討厭廣東人,那就可以罵他們“廣東蠻子”,但決不會用“中國蠻子”這個詞,如果想去罵印尼人可以喊他們“東南亞猴子”,如果用“亞洲猴子”那就會拐彎捎帶上自己,這是誰都不會做的,中國人罵日本人就一向用“東洋”。對於其他國家和民族同樣如此,如果一個美國人罵別人“德州來的鄉巴佬”,那我們就可以確定他肯定不是德克薩斯人,可日本人卻不這樣,作為一個標準的東亞國家卻“東亞病夫”的罵不絕口,這不讓人很奇怪嗎?

李富貴分析自己所知道的材料得到了兩個結論,第一:“東亞病夫”這個詞不是日本人造出來的,日本人不敢也不能去更改這個詞,這很好解釋,在日俄戰爭之前日本人對西方的態度非常謙恭,他們當然無法幹涉西方人說些什麽。第二:日本人急於把這個稱號加到中國人頭上,急到他們忽視這個詞可以用來映射他們自己,值得玩味的是他們為什麽這麽急。如果按伯利的說法,這個詞本來是用來指日本人的那麽一切奇怪的現象都迎刃而解,日本人不能製止這種叫法,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更大的目標來轉移視線,中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到後來我們也確實不爭氣,竟讓他們得逞。李富貴接著又從詞法上進一步的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首先“東亞”:把中國和日本放在一起的話無疑日本更適合“東亞”這個詞,中國雖是東亞國家但在那個時代國土和影響都超出了東亞的範圍;其次“病夫”,在西方人看來大概那群矮子更像一些吧。

想通了這些李富貴不覺放聲大笑:“原來如此啊,這幫孫子還真是陰險,不過既然我來到這個時代,那麽這個稱號還是留給你們自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