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衙。

門前幽幽地停了一輛馬車,隨即便從上麵下來一個身材纖細帶著帷帽的娘子。

門口的衙役警惕地看著宋儀。

“來者何人?”

宋儀撩開帷帽,道:“我乃臨安宋家之女,宋儀,有事求見知州,還請通報則個。”

門口的一個身材高瘦的衙役上下打量了宋儀一番,隨即道:“請娘子稍等片刻。”便進了府門。

沒一會兒,便出來了。

“請娘子隨我來。”

宋儀回頭看向吉祥:“你就在馬車裏麵等我。”

她猶豫了一下,湊近吉祥附耳說道:“若是我一個時辰內沒有出來,你就去縣主府稟告縣主。”

吉祥鄭重點頭:“小姐放心,奴婢全然記在心裏。”

宋儀點點頭,便跟著那高瘦的衙役進了州府衙。

從宏偉壯觀的大門穿過,再經過儀門,一路上往來的官吏腳步匆匆,神色匆忙,見到宋儀也隻是瞥了一眼,沒有多問。

那高瘦的衙役帶著她從正堂旁邊繞過,一路上往二堂而去。

宋儀此前並沒有來過州府衙,並不熟悉這裏的布局,因此隻能緊跟著衙役。

沒一會兒,那高瘦衙役就帶著宋儀來到了後院的一間屋子。

這院子很是清淨,不過裝潢不錯,看得出來是州府衙官職較高的官吏平日裏所歇息,接待外客的地方。

“這裏是知州平日裏休息的地方,知州事務繁忙,如今正在處理要事,請娘子在此處稍等片刻,知州過會兒就來。”

宋儀頷首:“有勞。”

那衙役對著宋儀行了個禮,隨即便徑直離開了。

宋儀走進房間,坐在一張桌子旁,桌上還放了一應青瓷茶具,旁邊燃著一個饕餮戲珠鏤空紫金香爐,那白煙緩緩從香爐中升高,直至消失不見。

宋儀直到這時候才發現,這院子有些太清淨一些。

再想到一路過來的時候,周圍的人跡愈發罕至,就算是金明柏喜靜,也不該在這麽偏僻的院子接待她才是,不然往返這個院子和他辦事的地方,豈不是太過於麻煩?

她本能感覺到有些不妙,想起身離開,剛想動作,卻感覺身子發軟,意識也止不住地下垂。

宋儀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想要清醒過來,卻無濟於事,手上也愈發失了力氣。

徹底昏睡之前,她最後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燃著煙的香爐,她這才猛然反應過來,那香爐有問題!

隻是不知道那香爐裏麵燃著的煙霧是為何物,就這麽一小會兒的時間,她便暈了過去,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

“這娘們怎麽辦?她跟這些人可不同,她家裏人可都在這臨安城,若是她家裏人去報官,恐怕會引火燒身啊。”

“你急什麽?我也不想這樣,但是這娘們很明顯是知道了什麽,那沈千秋馬上就要來臨安城,金明柏著急立政績,若是真讓她跟金明柏告了狀,我們一切計劃都將功虧一簣!況且……這娘們的母親,是我的親妹子。”

“無論如何,今天晚上的這批貨物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疼,頭疼。

一片黑暗中,宋儀按著太陽穴,艱難地靠著牆支起了身子。

剛剛那兩人在外麵說的話她都聽了個一幹二淨。

沒想到她從福寶齋到州府衙這麽短短的一截路程都能夠走漏風聲,這些人的速度未免太快!

而且聽那兩人說的話,沒想到那其中的一人竟然秦氏的弟弟。

難道是秦氏蓄意害她?

不,不對。

宋儀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測。

經過這兩天的思考,宋儀已經斷定秦氏母女絕對是奪取她氣運的謀劃者或者幫凶,無論如何,秦氏肯定是知道她氣運被奪一事的。

不然上一輩子的時候不可能所有人都受到了影響,唯獨與她朝夕相處的秦氏母女沒有影響。

她既然對秦氏有用,那秦氏就不應當會現在就要了她的命。

因此這件事情多半還是她自己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紕漏,所以引來了這無妄之災。

宋儀想到守在州府衙外麵的吉祥,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瞬,她這麽久沒有出來,想來吉祥應該已經去明氏那裏了。

她心中定了定神,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她所處的地方似乎是在一間空曠的屋子,宋儀不由得想起白天看到了福寶齋院子裏那些被鎖住的廂房。看來她當時的猜測沒有錯,福寶齋裏果然藏著被拐賣來的女子。

借著從身後窗戶透露出來的微弱光輝,宋儀能夠看見旁邊或蹲著或躺著的幾個女子,她們嘴裏小聲嗚咽著,發出細碎的哀嚎。

即便是多了宋儀這個新人,也不見她們有什麽反應。

聽剛剛那兩個人的意思,她們今夜就會被轉移到京城,離開臨安城。

若是明氏沒有及時找到她,那她的前程也將跟著這些人一樣生死難卜。

她剛剛去往州府衙的時候已經是申時,現在多半已經到了戌時,也就是說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那距離這些人行動的時間已經不久了。

她必須得盡快想個法子脫身。

*

臨安城內,一隊穿著甲胄軍裝的護衛正急速向著某個方向而去,所經路上,家家戶戶都閉緊了門窗。

銀白色的月光在鋒利的兵甲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在護衛的身後,緊跟著一輛大紅色四乘馬車。

車內,金明柏賠笑著看著坐在馬車上對麵的人。

他之前早就聽說沈千秋是少年天才,但是還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輕,看起來都不知道是否弱冠。

“沈大人這番過來,也不通知我一聲,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沈大人體諒則個。”

沈千秋坐在馬車的一隅,他身形板正,一襲黑衣像是要與窗外的夜色融為一體,聽見金明柏的話,沈千秋含笑道:“金大人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小小通判,哪裏值得金大人特意款待,況且我為皇上做事,所有行蹤都是皇上知曉的,不存在隱瞞一說。”

一般來說,通判是為知州的副手,確實官職比知州要低。

但是那皇帝親授的六州通判能和一般的通判比嗎?!

沈千秋敢自己打趣自己,金明柏可不敢真的就順著杆子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