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傳說中的師兄
“我這一輩子,隻正經有過兩個男人,可惜他們都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身。一個娶我的,隻為償他的兄弟情,一個要我的,隻為他愛的人不愛他。我恨,恨將我拋棄在青樓的雙親,恨奪去我半生幸福的阿姊。我在小寶的餐食裏下了毒,我要看著覃卿痛不欲生。我要我的兒子坐上屠家當家的位置,要所有人都仰他鼻息而活……”
這是我在與狐狸搶蜜餞吃時,從他的包袱裏翻出來的覃娘的遺書。
偷看別人的遺書自然不是個光明磊落又道德高尚的事,然則我卻實在不能抑製自己那一顆好奇的心。
我翻看遺書時,狐狸甚優雅地坐在太師椅上對我道:“阿歌,回頭在臨走時記得去覃娘墓前祭拜下,揀幾件重要的事與她說了,你這偷看遺書的過錯也就算是功過相抵了。”
我坐在榻上將遺書收好,埋怨他道:“你太狡猾了,自己不肯看就讓我來看。”
他端著茶盞,輕笑一聲,“那包袱是我用刀逼你去翻的?”
我撲過去踩他一腳,以暴力解決態度問題。
隔了半晌,我又省起一事,於是與狐狸道:“你倒是說與覃娘沒有半點瓜葛,可她的遺書明明在你手上,你太可疑了。”
狐狸輕咳一聲,“我前些年欠了她一個人情,這番就算是還了。但這屠家的事……嗬,左右不過一場誤會罷了。”
我托著腮望望窗外漸現的魚肚白,歎了一歎:“誤會誤會,倒是誤了一生的因緣際會。”
狐狸回房後,我一個人默默地躺在床上,瞪著帳頂出神。
其實在屠家此事上,最令我疑惑的不是覃卿姊妹,也不是屠晉此人,而是那個恣意江湖的神秘遊俠十二夜。
按照傳聞中十二夜的脾性,他斷不該是個助紂為虐的人。尤其不會縱容屠蘭司將傳國玉璽的圖紙從密室中竊出,這實在不合情理,除非其中另有隱情。
隻是與此事相關的人瞎的瞎,死的死,便再沒人能夠將真相坦白。而指望屠蘭司坦白從寬,就實在不如指望屠晉從墓裏爬出來交待個幹淨來的靠譜。
三日後,漫天的陰霾算是散了個幹淨,而屠蘭司也才正經來問了我的脈。問完脈,他就神秘兮兮地將秦璋領出屋子,倆人兀自在外頭嘀咕了一會兒才複又回來。秦璋作出一副愁苦的形容,屠蘭司哀哀歎了口氣,便收拾起那黃花梨的木盒子施施然退出門去。
於是我敲著桌子邊沿對秦璋道,“狐狸,你露出那般形容,倒像是要送我歸西去了。”
他頓了半晌說:“這倒沒有,隻是說你體內餘毒未清,但也不是個大的毛病,將養將養就妥了。”
我望了回窗外的樹影婆娑,倒是不怎麽在意清毒的事,於是再道:“既然圖紙已不在屠家,那不如我倆順路去山東逛逛?”
秦璋瞅了我一眼,“你這是要去順哪條路來著?”
我愕然,“自然是順從揚州回大漠的路了,你不思念小花麽?”
秦璋默默地看了回眼前的茶盞,“不思念。”
我與秦璋此番在屠家的日子比預計著實短了許多,而關於覃卿,我的幾個不大不小的疑問也在狐狸的三言兩語下有了答案。
他說,覃卿那院子裏種的百餘種花,實際是個陣式。倘若瞧不出生門所在,那便會在其中兜兜轉轉,最後變成花肥也未嚐可知。
聽得花肥二字我不禁深深惡心了一把,止不住地回想起江湖上各種行為及愛好怪異的人士。
狐狸還說,其實覃卿是自個兒把自個兒放進那個石頭籠子裏的,倒是與屠蘭司沒多大的幹係。
他說這話時,我沒跟他爭辯。可我私下裏還是覺得,覃卿寧願住進籠子也不願麵對屠蘭司,那必定不會是因為他不是親生的這個原因。
並且我對覃娘和屠晉的死始終是抱著點懷疑態度,我認為這與屠蘭司脫不開幹係。狐狸聽了我理論,誇獎我實在是個不折不扣的陰謀論者,被我果斷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由於我與秦璋提前完成任務,於是就早早回到了揚州,和莊莊、九寶團聚。並且我們一行四人仍舊住在風來雲去客棧,一回生二回熟,十分合我心意。
月色朦朧的時候,狐狸將我拎到了客棧的屋脊上,手裏提了壺溫熱熱的茶並了兩個茶盞。
“說說吧。”這是他的開場白,由於它過於地白,所以弄得我一頭霧水。
“說什麽?”
狐狸將茶滿上,塞進我手裏,“究竟為什麽挑上了揚州?”
我很是無辜地道:“我是跟著你的呀。”
他重新將我手裏的茶奪回去,麵目嚴肅,“阿歌,不許鬧了。”
我望著鋪了滿院子的月華,“好吧,我隻是覺得屠家在揚州,大概會有些線索。”
他堅持著不給我茶盞,眉頭皺得溝溝壑壑,“不是屠家,講另一個原因。”
我劈手搶了那茶盞,溫熱的茶水嘩啦地灑在手上,我瞪他,“狐狸,你太壞了。”
他揉揉額角,沉聲道:“我沒有。”
我繼續瞪著他,“你不給我水喝,還一個勁兒地讓我說話,沒有人性。”
狐狸悵然非常,“沒有故意不給你水喝。”
我將茶盞舉到他眼前,“水都灑了你也不替我滿上,你太可惡了。”
“好吧,是我太可惡了,”狐狸抬手替我沏上茶,無奈道:“阿歌,你知道你每每這麽胡鬧的時候,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但是你得明白,自個兒究竟是為誰在爭。”
狐狸讓我弄清楚,我到底是為誰在爭。我想我大概沒有為了誰,隻是為了不讓傳國玉璽落在圖謀不軌的人手上。
朱氏的皇位,是我沈家曆代用血肉捍衛來的。縱使沈家到了我這代上已不複存在,但隻要我沈鳳歌尚有一口氣在,我都決不許旁人來染指朱氏江山。
而我來江南的理由,卻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實際上曾經的天一教是個祥和非常的教派,弟子們受到每任教主的諄諄教誨,都十分熱愛和平。但自古以來的曆史教導我們,凡天下之大勢,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
我的師父天機老人在青壯年的時候,曾於若虛山的山腳下撿到一個棄嬰。而那個棄嬰就是聞人洛,江湖人稱鬼醫,確是我與小花正正經經的大師兄。隻是在他被逐出師門後,師父再不許我們提及此人,所以就連秦璋都知之甚少。
用師父他老人家的話來說,聞人洛實際上是個骨骼精奇,資質傲人的天縱奇才,隻可惜墮入了魔道。
在我遠古的記憶中,聞人洛此人長得甚陰柔,甚美輪美奐,是個叫女人一見就欲含恨而死,男人一見就恨自己為啥不是斷袖的男人。
可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偏偏殺人如麻又手段詭異,譬如砍掉屍體的個把手腳抑或剝下一兩層皮,這都屬於他認知範圍裏的正常事件。
聞人洛曾與我說,作為一個醫者,就必須對人體的各個器官以及骨骼了如指掌。可在當時的條件下,若虛山上隻有諸如老虎、獅子之類的哺乳類動物,實在沒有什麽死人可供他解剖。
於是聞人洛就不懈努力,經年致力於他的研究事業。終於,在他事業有成之時,天一教也在武林中聲名大噪,成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教派之一。但這跟我們其他弟子實在沒有什麽關係,隻是聞人洛在進行完解剖事業後,總是習慣性地留下天一教的大名。
他說,是天一教給了我生命,我不能忘本。
其實,我私下裏認為聞人洛是一個活在小世界裏麵的人,他的世界大抵純淨到沒什麽是非觀。也許他把人的生命都看做是譬如蘿卜白菜一樣的物質,又認為旦凡是物質就都是無差別的同類,所以才有了種種令人發指的行徑。
相較之下,我們其他所有人都活在一個庸俗的大世界裏,那麽通常情況下就會難以理解像聞人洛這樣的人,會認為他們很邪佞很分裂。
誠然我以我俗人的視角,也確然不能理解聞人洛的做法。但就他殺的皆是貪官汙吏抑或奸惡小人這點,我也並不排斥。
因這個世間的律法隻是為一部分人而定,而另一部分特殊人群則能夠逃脫律法製裁,所有偶爾出現個聞人洛,也是個不壞的事情。
我的師兄聞人洛在殺人的時候有一大特點,那就是他一般都會用利刃割破別人的喉部動脈,來個大放血,然後再進行他的研究。
隻不過這些事都已經是許多年前了,在聞人洛將人體構造搞明白後,他就不再殺人。隻是那時他已被師父逐出師門,行蹤飄忽不定。
此番我與秦璋遇上的兩樁命案,屍體正正是被人割了脖子上的動脈,又齊齊被砍去了右手的。
狐狸曾說凶手是為了引出小花才使計讓我去了十裏堡,而後又報信給官府稱小花要在城外行凶的。但實際上,倘若我與小花有任何一人去驗過屍,便能夠明白,凶手是衝著傳國玉璽和聞人洛來的。
大約在五年前,我出征大漠時曾在那裏遇見過聞人洛。他那時一麵挖著沙地裏的半棵枯草,一麵對我說他要去揚州住上幾年,並且和善地邀請我前去做客。
於是在瑤鎮出了那樁命案後,我便思量著來江南碰碰運氣。可偏巧屠晉和覃娘又死於非命,這就解了我的一個解惑,那就是聞人洛並不在揚州。因為以他的脾性,倘若是他人尚在揚州,那便斷不會連個臉都不肯露的。
這麽一來,聞人洛這條線索就算是暫且斷了,隻能從傳國玉璽的圖紙繼續查下去。
在揚州又耽擱幾日後,我與秦璋便領著九寶和莊莊,帶齊從瑤鎮兩大車拉來的細軟衣物,踏著似火驕陽,不疾不徐向山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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