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眾人的回歸(修)

我與秦璋踏上歸程的第五日上頭,在官道邊歇腳時,又茶棚裏聽說西邊的燕回派裏有兩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死在聞人洛手上。這就導致目前燕回派上下正地毯式搜索聞人洛,搞得附近村莊的村民們都苦不堪言,於是就眾誌成城要剿滅聞人洛。

我捏著粗瓷的茶碗歎了一遭,對秦璋說:“狐狸你看,江湖就是這樣子,不亂的時候就挺亂的,一旦有風吹草動真的亂起來,他們本身還是那麽亂。江湖人士都喜愛湊熱鬧,也喜愛牆倒眾人推,所以說輿論的力量是多麽可怕呀。”

秦璋淡然地看著我,“那麽你想表達什麽呢?”

我被他問得愣住,搖搖頭,“其實也沒什麽。”

半晌,又省起一事,這件事原本在五天前我就該弄清楚的,隻是一直在趕路,就來不及問問。

於是我放下手中那隻剩下一個碗底的茶水,慎重地看著秦璋,問:“狐狸,你說封奕他好端端的一個丞相,卻偏從京城跑到建州,這有沒有很不正常?”

秦璋略有驚訝地看看我,道:“你怎麽現在才問?我幾乎要以為你是太傷情了才不肯提的。”

我更為驚訝地回看他,“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沒有問是因為沒有時間問問,你的思想怎麽那麽複雜。”

秦璋似是被我的一句話打敗,於是不再和我爭辯,隻是望了眼遠山,與我道:“關於這件事,你所猜測的,就是事實。”

我望著他側麵的剪影,愈發認為秦璋是個高深的人,他怎麽能知道我猜測的是什麽呢?萬一我隻是以為封奕是拖家帶口地出來旅旅遊的,那他豈不是高深錯了地方。

但總歸我沒有以為封奕是出來旅遊的,我很不厚道地認為他是來和朱承鈺密謀的。所以小皇帝就危險了,他現在估計正在邊關打仗打得歡樂,壓根就不知道朝中重臣要叛變了。

鑒於目前這種已奔放到不能控製的事態,我與秦璋決定要星夜兼程回到若虛山去。我的想法是,現在以我等的綿薄之力已不能改變任何情況,那就隻能先將小皇帝從他鍾愛的戰場上拽回到他厭惡的朝堂上,再去找一找聞人洛。而之所以將聞人師兄放在後一位,則是因我實在相信他逃難的水平,估計一時半刻是不會被哪個門派給人道毀滅的。

十多天後,我和秦璋二人牽著兩匹瘦骨如柴的馬來到了若虛山下。望著高聳的若虛山,我感慨良多。因我已多年未踏上這片土地,所以這時不免有幾分唏噓,舊日裏殘缺的記憶片段不時在腦海裏翻湧。

由於我腦子裏突然蹦出記憶的碎片這個充滿了文藝氣息的詞匯,所以我不由得對著秦璋陰森森一笑,道:“狐狸,你知道在我兩個時時擦肩而過的那三四年裏,我如何了嗎?”

遙記得在那幾個年頭裏,每每我倆將要相遇於某地時,我都會因各種原因而離去,導致兩人擦肩而過。就仿佛是一個在追一個在逃,隻能用無緣無分來形容。

秦璋聞言,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抿緊了雙唇不搭理我。

我恍然一悟,以為他是在計較那幾年裏我倆的沒有緣分,於是便打了個哈哈道:“據說那時候我從若虛山上失足跌了下去,醒來之後卻不知為何會失足跌下去,並且連同那幾年的事都已不記得。可我想我既然仍認識你們所有人,那這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隻是師父他老人家時時歎息,直說孽緣啊孽緣,也不知我是不是在那時毀了哪個少年的清譽,你知不知道其實是哪個少年人?”

待我說完這一番話,秦璋的臉色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不知他是不是因要見到小花而太過激動,所以才擺出這麽一副模樣來。

但我此番的想法也僅是由於身在若虛山這個地方,倘若換了別處,我也斷不會有這麽一遭綿長的回憶。所以世人說觸景生情,大抵就是這麽個理。

秦璋自在山腳下起便不再理會我,一門心思地牽著瘦馬向山上走,隻時不時在我將要跌下去時來拉我一把,作一副冷麵郎君的形容。

我體諒他思念花月心切,便也不與他計較,兀自算計著如何將花月綁了送進他的房裏去,也好報了他這麽一遭又一遭的救命之恩。

若虛山雖算不得一座高聳入雲的山,但它卻有著連綿不斷的山脈,橫斷麵非常地寬廣。好在第四十四代教主沒有選擇將天一教建在某個遙遠的盡頭,隻是挑著主峰將大夥安頓下來,這就減少了我與秦璋奔波的距離,實在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於是在兩個多時辰後,我兩個已站在了天一教的山門外。

一個挑著扁擔的弟子立在石階上看了我片刻,旋即扔下手上的扁擔,邊跑邊對著山上歡呼:“兄弟們,武淵長老回來了!”

我摸摸自個兒那張沾滿了沙塵的老臉,對著秦璋幹笑一聲道:“弟子們太熱情,沒辦法,嗬嗬,沒辦法。”

秦璋涼颼颼地將我一望,默默地不言語。

我這一遭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便識趣地不再去招惹他,老老實實埋頭踏上石階,邁進了山門裏。

我與秦璋自上了石階這一路上,就不斷瞧見歡呼雀躍的弟子,於是我很疑惑,不知他們是因了什麽事才這樣地思念我。

“阿歌——”

熟悉聲音自上方飄來,我遙遙望去,卻隻來得及看見花月的一片衣角。我眯起眼睛看他,唔,這輕功使得委實不錯,看來他屁股上的傷已然好得利索。

花月飄飄然落在我麵前,直勾勾用他那雙水靈且水靈的眼將我望著,就如同見著救世主般。

再下一刻,我的脈門便被一人溫涼的手指搭住。

隻聽那人溫吞吞道:“小五,你的脈象似不大妥當。”

聽見小五二字,我的心頭禁不住一陣酸澀。遙想當年,我正是一個活潑可愛的黃毛丫頭,天真爛漫地拜在天機老人門下。那個時候,我是師父他老人家膝下年幼的小徒弟,而我的大師兄由於不善於記住別人的名字,所以一一為我們取了序號。師父自然是老大,聞人師兄自個兒排行在二,聞人師兄的狗排在三,小花排在四,我在五。

因我被排在了狗剩這條白眼狗的後麵,所以十幾年來始終不能釋懷。

誠然扣住我脈門的這個人就是我的師兄聞人洛,我不禁歎了一遭,大抵明白了教裏的群眾們為何那般想念我。因聞人師兄自幼便倡導吃素這件事,後來由己及人,倡導全教上下一起吃素,偶爾有個把不願合作的兄弟,都會被他以冷暴力解決,所以聞人洛其實是天一教弟子們滿足口腹之欲道路上的一個巨大障礙。

我幹笑著抬頭,正對上聞人師兄那一片清澈澈的目光。

“師兄早啊。”

“已不早了,小五。”聞人師兄仍然是一副肅然模樣,不苟言笑。

這就是我與聞人洛闊別多年後的重逢,他一如既往地沒有什麽存在感,但卻讓我踏實許多。畢竟他沒有在外麵風餐露宿,沒有被人漫山遍野的追殺,這於眾弟子而言,就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所以盡管聞人洛一回到教裏就繼續倡導大夥吃素,可也沒人去舉報他,就連師父他老人家也未曾被通知。我猜度這大概就是他許多年來與弟子們攢下的情義,聞人洛之於我們,從不是殺人的魔頭,而僅僅是被逐出師門的大師兄罷了。而這點事情,對於擅長離經叛道的我們眾人而言,也實在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事。

秦璋對於聞人洛會回到天一教沒有感到丁點的意外,他說一個人無論走得有多遠,終究也都是會惦記著故土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麵上有點點悲戚。我一麵裝作視而不見,一麵思量著他的家鄉到底是在何處來著,可回想半日,卻沒有一絲線索,最終隻能作罷。

莊莊與九寶在見到我和秦璋時,各自都十分高興。莊莊拉住我與我講述了他們從山東一路回到若虛山的所見所聞,其中自包括了不少九寶拔刀相助的俠義之舉,她說令她很是欽佩。

言語間,我隱約察覺到莊莊的些許小女兒心思。於是就想著往後同秦璋提一提,若是可以,就將莊莊許給九寶,也算促成一段姻緣,為各自積些福報。

傍晚用膳的時候,聞人洛告訴我,他在揚州城外搭的那個小茅屋已然被許多批不同的武林人士踏得連渣渣都不剩。

我掰著手指算了算時間,這才驚覺我們與聞人洛在揚州時是一前一後地擦肩而過,隻能說是趕得不湊巧。但好歹兜兜轉轉,總算是在若虛山碰了麵。

小花把玩著手上的一副象牙筷子說近日來也分別有不同派係的人上山來找茬,但皆被弟子們亂棍打下山去,可見我們天一教的功夫還是不錯的。

而後九寶說小皇帝的軍隊已在大小戰役中數次敗於柔然,如此下去,實在岌岌可危。

秦璋聞言兀自淺酌不語,五個手指輪番在桌上噠噠噠地敲,敲得我心裏莫名地七上八下。

“左右那些人要的就是傳國玉璽麽,咱們隻要將玉璽藏好不就妥了?”莊莊立在一旁忽然開口道,我愣愣地望了她一眼,小花則蹙起了眉心。

莊莊執著酒壺的手一頓,有些惶恐地看著我問:“姑、姑娘,可是我說錯話了?”

我撥弄了下手上的琺琅彩酒杯,正待說話時,卻聽九寶道:“你這個法子自然是最直接的法子,可別人也知道這樣的方法。倘若別人一舉將天一教踏平,再慢慢地翻騰那玉璽,就怎麽藏都是沒用了。”

“所以源頭還是在朝廷,隻要朝廷安穩了,這玉璽也就沒什麽用了。”小花舒展了眉心,唇邊噙了個若有似無的笑對九寶道。

“當——當”

山門外的銅鍾忽然嗡鳴陣陣,我愣了一愣,這才省起是教裏有了大事,隻是不知是喜是憂。

門外,一個弟子匆匆忙忙從影壁後跑來,邊跑邊喜氣洋洋地喊道:“稟教主、長老,老教主回教了!”

“師父?”花月拍案而起,我也跟著他推開了雕花木椅,於是我兩個便不約而同地看向一旁淡然自若的聞人洛。

隻聽他幽幽一歎,說:“小四、小五,你們都坐下罷。這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童鞋們好,這裏是小玖,咳咳。這兩天要跟編輯出門拍片,所以章節隻能定時發布啦~,大家的留言等俺回來一定一一回複呀,吼吼,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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