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輕容也鬆了口氣,急忙起身,這裏的人她全認識,可偏偏再不想與這些人有什麽交集,“是啊,時間一長,娘娘該問了。”
梁元慎怎麽舍得羅綾錦就這麽走了?“既然你沒有詩興,回去做什麽?我們也準備做詩呢,聽說這兩年你寫出不少佳作來,這樣吧,你當個裁判,看看誰寫的最好?”
“是啊,”梁元慎的陪讀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紛紛附和挽留,嘉和公主也是識趣的人,含笑道,“那些閨秀們能寫出什麽好詩來,成日抬眼隻見四方天?倒是蒯公子,華公子的詩,或許你能有些啟發。”
嘉和公主也到了選婿的年齡,這些人又都是永安朝中少年新貴,像華舜卿出身後族,雖然華家如今已經沒有人在朝堂上了,但自佑安年間,華家退出影衛之後,便掌了兩江漕運,整個朝堂,華家豪富無人可及,加之華舜卿人品俊秀,雖然隻恩蔭了個都尉,也是京城嬌女中的絕佳夫婿人選,還有梁元慎的陪讀方之誠,是方閣老的嫡孫,其他的薛家,史家,哪個都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嘉和公主盤算著父皇也會在這些人中為自己擇一佳婿。
“是啊,表姐,展白表哥號稱詩書雙絕,今天也讓他露個醜,”梁元恪掃了一眼滿臉無奈的羅輕容,心裏暗爽,也賣力的挽留羅綾錦,她想走,就是不能如她的願,就算是討厭自己,也得乖乖的在這兒呆著,“容妹妹不是喜歡費先生的字麽?蒯表哥府上收藏了不少。”
蒯表哥蒯表哥,你也知道自己並無長才需要借旁人的名頭麽?羅輕容心裏撇嘴,淡淡道,“輕容無所長,寫字也不過是怕將來寫個帖子什麽的露怯罷了,不敢在蒯公子麵前出醜。”
這下連蒯展白都側目了,他也是蒯柳兩家新一代的希望,不但自己祖父,就算是外祖父,也常誇他集蒯柳兩家靈氣,是蒯家的希望,自小誰不知道蒯家出了個神童,像這樣被一個女孩子無視的情況他還真是頭一次遇到,可對方一個姑娘家,真真是與她為難的事都無法做出,“嗬嗬,羅二姑娘倒是天真質樸。”
“我這個妹妹最是實心眼,”羅綾錦一臉赧然,這丫頭也不知道抽什麽風,在眾位公子麵前一點兒麵子都不知道給自己留,“好啦,你們開始吧,不過華陽到底長在深宮,見識自是不能與諸位公子相比,若是評的偏頗了,還望莫要見笑。”她是一生的目的便是奔了後位去的,雍容的風範時刻都不能忘記。
一時間宮女進來撤去杯盤,捧墨展紙,羅輕容看沒人注意自己,妹妹也跟著羅綾錦去與蒯展白說話了,便叫過一個宮女讓她帶話說自己先回昭純宮去,自悄悄出了殿門,向玲瓏殿緩步而行。
“羅家妹妹要走?”梁元忻從更衣回來,正看到準備出宮門的羅輕容,不由失笑,“可是在這裏不習慣?”
真真是該死,自己還想悄無聲息的遁走呢,偏偏被這位抓住了,“呃,是,我不習慣,”羅輕容至今也沒有弄明白梁元忻為什麽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而這種無知才更讓她害怕,“臣女告退。”
“你很害怕我?”梁元忻揮手讓內侍退後,自己則向前一步道,“據小王觀察,羅二姑娘不是個膽小的人啊~”
“沒沒,”羅輕容暗罵自己一聲,深吸口氣抬頭道,“殿下誤會了,輕容不怕殿下。”他的個子真在是高,即使抬頭,羅輕容也隻看見他胸前的繡金團龍紋,根本看不見梁元忻的臉色。
“噢,原來羅二姑娘也像那些人一樣,根本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也是,別人屢建奇功,而我,這三年一直碌碌,除了曬了一身黑皮,再無所獲,”梁元忻俯視著眼前這位小姑娘,她似乎很緊張,長睫輕顫,鼻尖上竟然已經見汗了。
“王爺莫要這麽想,”這位可是以後的太子,羅輕容可不要他這麽早就對自己有誤會,甚至延及自己的父親,“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些許小技,又怎麽可能瞞過精明人的眼睛呢?至於殿下您,做過什麽,自然也有人會看得見,”但願他是因為賢良和能力得到了帝王聖心,才托以嗣位。
“原來羅二姑娘也是個聰明人,是啊,羅家世守遼東,有什麽小技倆能瞞得過你們,”梁元忻心頭一動,關鍵是,怎麽才能讓父皇知道這件事呢?這件事自己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要和舜卿和開先商量商量了。
待他回過神兒,隻看到羅輕容匆匆而出的背影,不由失笑。
“輕容,你的字可是比剛才寫的要好,”從昭純宮出來,張蘭一臉不認同,既然特意從朝輝殿趕過來,自然是為了博一個好名頭,誰想到羅輕容竟然藏拙,“今天選的是四個魁首,又不是一個,你就算占上一席,又打什麽緊?”張蘭是個老師,若是她的學生在競賽時,保留實力不爭個名次,非被她罵死不可,“就連紀姑娘都放手一博,被娘娘賜了焦尾琴~”
“有錢難買心頭好嘛,何況沉魚是個琴癡,”羅輕容不以為意,若是放過,那就不是紀沉魚了,怕是隻有琴才能引起她的興趣了。
“那你呢?什麽是你的興趣?”張蘭不相信人會沒有愛好和軟肋,可這個羅輕容,相處三年,張蘭竟然沒有發現羅輕容喜歡什麽,不離手的就是女紅和書法了,“你不是醉心書法麽,那易水硯聽說是前朝大師的作品,也看不上?”
“未必有好硯才能寫出好字嘛,”從梁元忻那裏順利逃出,羅輕容心情不錯,也不介意與張蘭多聊幾句,“宮裏的東西不是那麽好拿的,”這後-宮,還是離的越遠越好。
“那你去朝輝殿,覺得幾位皇子怎麽樣?我看淑妃娘娘極喜歡大姑娘,”張蘭繼續八卦,“那鳳凰釵最後給了薛家的姑娘,嗬嗬,娘娘笑的可不怎麽滿意。”
以後有她不滿意的時候呢,羅輕容心裏暗笑,戴淑妃長著一張聰明臉,其實這個宮裏最蠢的就是她了,怎麽會相信自己是最得寵的那一個,而且對梁元忻出手又做的那般難看,“其實薛家姐姐也是極好的,她得鳳凰釵也算是實至名歸。”
前一世,可不就是薛如薇做了良王妃?
“錦姐兒也是個有成算的,今天這事她做的對,”聽完張蘭和羅輕容的稟報,羅老夫人頷道道,既然戴淑妃將意思做的那麽明顯,就算是日-後真要嫁入良王府,羅家的女兒也不能做出那種急切的樣子來,尤其是聖意到底如何,誰心裏也沒有數。
“媳婦今天看那個良王,著實是相貌英俊,舉止有度,又得皇上寵愛,將來有大出息也未可知,”若是真像大家猜的那樣,戴淑妃看上了羅綾錦,與羅家也是一樁好事,“不知道長公主是什麽意思,今天那釵子偏巧又叫薛家人得了去。”
“唉,我是祖母,你們是叔嬸,”羅老夫人搖搖頭,“且看太後怎麽說吧,”一個男人長相是父母給的,舉止是嬤嬤教的,心胸,性情才幹才是自己的,可這些,良王到底如何,羅家卻沒有多少頭緒。
“我看柳貴妃很喜歡輕容呢,”張蘭輕聲道,若是大姑娘嫁了良王,二姑娘嫁了寧王,這也算是最保本的做法了,左右都不會輸,“每次輕容進宮,都會被請到她那裏去。”
“再看吧,輕容的婚事還有高家舅爺呢,咱們也要聽聽他的意見,”兩邊全押,跟兩邊不押有什麽不同?何況真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候,到底幫哪個女兒?依羅老夫人的意思,根本是兩個孫女都不再嫁入皇家。
“是,”張蘭淡淡一笑,這是不讓自己插手羅輕容的婚事,也罷,反正依羅輕容的心性,自己想插手也不可能,“咱們輕容別看年紀小,主意正著呢,到時候怕是得過了她的眼。”
“咱們輕容雖說不能跟梁家的女兒比尊貴,可我看這闔京比她強的也沒幾個,自然要找個最好的與她,至於皇家,”羅老夫人搖搖頭,輕容的性子就算是皇後的位子也未必坐不穩,可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羅老夫人太清楚了,“還是找個知根知底兒的好孩子就是了。”
“祖母~”饒是羅輕容已不再是小女兒,可也不由滿臉緋紅,“您又來取笑人家。”隻要祖母和父親不想和皇家有什麽聯係,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做王妃?甚至是皇後?”一出清泰院,張蘭就按捺不住問道。
羅輕容從張蘭手裏接過羅旭陽,“母親這樣不挺好麽?難道您覺得像柳貴妃和戴淑妃那樣活著才有意思?”連兒子都不能放在身邊撫育,到了年齡,更是想見一麵都要層層通報。更不用說保命都要處處小心。
自己穿成了漁家女,尚且嫁入豪門做了侯夫人,羅輕容難道也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求什麽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張蘭有些不相信,何況羅遠鵬已經讓她冷了心,什麽愛情癡情專情的,小說裏都是騙人的,而羅輕容,看似極為冷靜的一個人,倒不如進宮拚出一條血路來,“你的身份,嫁進高門大戶,與嫁進王府有什麽區別?”
張蘭這句話說的倒是不錯,可這儲位之爭,最終隻會有一個勝利者,而那個勝利者是誰,她心裏是一清二楚,何必再往裏填命呢?“皇家不是那麽好進的,高門大戶一樣有紛爭,但依有父親在,誰要是欺負我也要先掂量掂量,若是嫁到王府,有力量可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