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蓮池裏還養了許多錦鯉呢,咱們去喂魚,”羅輕容一拉紀沉魚,轉頭又招呼其餘幾家閨秀。
“喂魚紀家妹妹可莫要了去了,不然那魚往下一沉,我們可沒得喂了,”李碧瑤插口道,“我們家裏也有個池子,沉魚妹妹若是愛水,改日到家裏坐坐~”
紀沉魚向來不喜歡李碧瑤這種見權貴就往前湊的姿態,也覺得她的玩笑頗為無聊,“我去了你們家的魚不是也看不著了?還是算了吧,咱們又不熟~”
“嘁,”有好事者已經笑出聲來,羅家淡出京城交際圈兒多年,來往的多是幾朝延續下來的勳貴,與士林並沒有多少關係,今天史良箴、馮昭這些人的家裏是沒有來人的,可這李碧瑤卻偏愛往勳貴堆兒裏擠,又得不著個好臉,如今公然被人頂了一下,不由有些尷尬。
“既然要去,咱們快走吧,”羅輕容抿嘴一笑,“看看那魚兒是不是都沉了~”來者是客,她也不能讓李碧瑤太過尷尬。
“李碧瑤說就罷了,連你也來打趣我,”一出院門,紀沉魚就來找羅輕容算賬。
“我們是誇你的,隻不過是目的不同罷了,你且告訴我,她為何誇你,隻為你叫沉魚?”紀家算不得顯赫,李碧瑤應該沒有討好紀沉魚的必要。
“我大哥要說親了,我娘正在物色呢,明白了?”紀沉魚啐了一口,“也不看看她那德性?!”
“其實李碧瑤雖然勢利一些,但也沒有大惡,當然,”看到紀沉魚星眼圓睜,羅輕容立馬道,“進明安伯府還是差了些~”
“算你機靈,我哥今年下場呢,”紀沉魚得意的一笑,雖然明安伯府聲名不顯,可貴在門風清正,府裏從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加之明安伯夫人宋氏娘家豪富,明安伯極擅經營,紀家的幾個子女又全都是嫡出,紀沉魚的兩個哥哥無論人品,長相在世家子弟中都是佼佼者,若是青雲路順,終於振興家門的那一天。
“那就預祝世兄早日金榜題名,”雖然是世交,但羅輕容也不好多問紀家兄弟的事,換了個話題道,“剛才多謝你幫我招呼我那個侄女~”楊氏過來時帶了自己的孫女一起來,羅輕容便將她引到了逐雲閣裏玩,隻是安姐輩份低,出身更是不顯,雖然強打了精神,還是難免緊張,根本不可能再代羅輕容來張羅招呼客人,羅輕容隻得讓好說話的紀沉魚來招呼她。
“你說安姐兒?”紀沉魚看了一眼已經與齊佩淨混熟了的安姐兒,壓低聲音道,“那也是個不簡單的,”
“簡單不簡單的,有什麽用?”經過一世的生死,羅輕容已經看清楚了,有些東西,是如求不來的,今天自己那個隔房伯母特意帶了安姐兒來,未必沒有讓她在諸位夫人麵前露個臉的意思,可滿座的夫人,哪個又會和打鐵巷羅家聯姻?怕是楊氏的一番心思要白費了。
“對了,你看到洛郡王世子夫人了麽?”紀沉魚一臉的八卦。
花樹中一陣清風刮過,羅輕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洛郡王世子夫人,她怎麽就忘了,還有那一個人?洛郡王世子的妾室韓銀昀?上一世她是張蘭的密友,也是自己的半個師傅!
“是不是韓家的那個也來了,”當時明安堂裏珠圍翠繞的,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她,可紀沉魚的樣子,顯然是韓銀昀到了。
“是,你沒看見?”紀沉魚一臉一遺憾,通政使韓大人的嫡女給洛郡王世子做了妾室,可是京城轟動一時的新聞,雖然裏麵的內幕紀夫人刻意瞞著紀沉魚,但這消息太匪夷所思,紀沉魚還是輕鬆的打聽得到的,當然她也相信羅輕容聽說了,撇嘴道,“也不知道韓銀昀怎麽想的,真是鬼迷心竅了,洛郡王妃手段也厲害,竟然硬生生的讓她做了妾。”
這件事羅輕容太清楚了,一是前世聽張蘭說的多了,另外上月這事傳出時,羅老夫人特意將她和羅綾錦叫到身邊跟她們細說了這件事,在羅老夫人的眼中,韓銀昀是蠢不可及的,與人私會叫撞見了,要麽是風光嫁了,一床錦被蓋過去,要麽就是一死保了韓家的名聲,可是她在洛郡王府傳出為兒子早已定了郡王妃娘家侄女為媳的消息後,竟然還願與梁寧浩為妾,這不是在打自己親爹的臉?
“那洛郡王妃看不上韓銀昀也在情理之中,沒有那個正經人家的女兒會做出這種醜事,還名滿京城的才女?”羅老夫人一臉不屑,“才女?咱家的二等丫頭也不會做這種事?何況她當年早就看好了自己娘家侄女,又怎麽會讓其他的女人做未來的王妃?梁寧浩若是個有擔當的,也不會出了這種事,還娶了焦氏進門做了世子夫人~”
在對梁寧浩的看法上,張蘭與羅老夫人是一致的,也大罵過梁寧浩不是個東西,可她對韓銀昀的勇氣也是佩服,說沒有幾個女子敢這麽果決的來追求自己的愛情,並給韓銀昀出主意讓她搬了出來,再一次轟動了京城,當時十歲的羅輕容對韓銀昀也是滿心佩服,在她的認知裏,做女兒的能事前知道的夫婿是什麽樣子就不錯了,哪裏還能單獨見麵?何況還詩詞相和,雖然韓銀昀做了妾,名分上吃了些虧,可梁寧浩的心卻在她的那裏。
而現在,羅輕容也深覺韓銀昀是個蠢貨,得了男人的寵愛又如何?梁寧浩在郡王府裏照樣三妻四妾,焦氏的兒子才是承繼家業的不二人選,而失了寵的韓銀昀隻能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黯然老去,再也無人問津。
“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今天她的選擇,但願日後不會後悔~”羅輕容喃喃道,今天張蘭會不會認識韓銀昀?這個賞花宴上一世是沒有的,上一世張蘭應該是出去交際時認識韓銀昀的。
“這名字是我們的侯夫人改的,”羅綾錦看齊佩儀在看張蘭院子的牌匾,不以為然道,“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水邊兒長大的。”羅綾錦根本不掩飾對張蘭的不屑。
齊佩儀自然對張蘭也生不出好感來,但不像羅綾錦那樣掛在臉上,淺淺一笑道,“字不錯。”
上了年紀的夫人們都留在了清泰院陪羅老夫人說話,年輕些的自然都隨了張蘭過來,雖然心裏不看起,但張蘭如今是坐在了武安侯夫人的位子上,必要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羅夫人這裏真是清雅,”紀沉魚的母親宋氏笑道,“頗有些江南風韻在~”
“江南自來是小橋流水,但像羅夫人這兒這麽敞亮的格局還是少見,”顧侍郎夫人接口道,她曾隨自家老爺在江寧做過地方官,“江南繁華,寸土寸金啊~”
“江南宋家哪裏會缺這個啊?”承恩伯世子夫人撫掌笑道,“我們老家倒是地方寬敞,就是沒有這好景致,”承恩伯世子夫人龍氏是羅遠鵠妻子薑氏的嫂子,薑氏雖然也是庶出,但卻是承恩伯府上與羅家一樣,隻有一個庶女自然是當了寶貝養在了嫡母身邊,薑氏在娘家時與世子夫人嫂子關係也是很好。
“誰不知道你們陝南龍家?怕是江南豪富也比不上的,”宋氏哪裏會在這些人麵前賣弄娘家富裕,自然一副被冤枉了的樣子。
張蘭看幾位夫人說的樂嗬,她事前對京中豪門也惡補了一陣,因林媽媽說的盡是些豪門八卦,而且是信馬由韁,生怕說的不仔細,反而將張蘭說的稀裏糊塗,無奈之下她隻得請了蘭姑姑過去請教,蘭姑姑倒是恪盡職守,問一答一,絕不白饒,今天張蘭也隻是勉強將這些貴婦們與名字家世對得上。
一麵聽諸位夫人們閑話家常,她有餘光掃到洛郡王世子夫人身邊的一個青衣女子,世子夫人年紀不大,據說也是新婚,一身大紅錦衣極為富麗,而這位一直立在焦氏的身後,青衣素釵卻難掩麗色的女子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韓家姑娘了,張蘭一陣惻然,她就算是初來不久,也知道焦氏出門帶了妾室服侍是故意臊她了,一個三品大員的嬌女,為了一個男人,竟然淪落到與人為妾,任人欺淩的地步,“給姨奶奶端個錦杌,”張蘭輕聲吩咐。
“羅夫人不必操心了,她是什麽牌名兒上的人?敢在諸位夫人麵前坐下?”焦氏雖然是洛郡王妃的娘家侄女兒,但焦家出身並不顯赫,若不是家裏出了個郡王妃,根本就已經敗落了,也正是抱著要拉扯自己娘家,洛郡王妃才寧願得罪韓家也要把侄女兒迎進門。
隻是這小焦氏容貌家世都不比韓銀昀,更沒有與梁寧浩撫琴吟唱的本領,在府裏除了個世子夫人的位置,根本占不了韓銀昀的上風,所以特地帶了韓銀昀出來打她的臉,這滿院的夫人們可是以前都認識這位才女的。
“要麽就讓姨奶奶出去坐吧,這屋子裏人多,也悶得狠,”張蘭看到韓銀昀微紅的眼眶,心裏一歎道。
“不必了,我聽說您特意備了筆墨,請紀夫人和顧夫人留墨寶呢,”焦氏笑微微道,“想來大家也知道,我們家這位姨奶奶當年也是名動京城的才女,我呢,卻是大字也識不了一鬥的,怕來了丟份,特特的帶了槍手來的。”
“母親,”羅輕容一進錦瑟堂就感覺到屋裏氣氛不對,含笑道,“諸位姐姐都來了,她們都惦著咱們池子裏的錦鯉呢~”
“那走吧,我專門讓廚上做了幾樣小點心,還請諸位夫人嚐嚐,”張蘭暗自輕了口氣,這宅鬥都鬥到自己家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