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軍的各軍營盤座落所在,按例是主將自己挑選,報請李克用同意便可,李曜的飛騰軍自然也不例外。他將大營安置在義兒黑鴉軍東大營南方不遠處,臨近汾河的一處小山上。

小山甚小,原本無名,隻因飛騰軍駐紮,如今便被呼為飛騰山。山雖小,林卻密,唐人自然談不上有什麽保護森林的思想,所以這樣密集的針葉林,正方便安營紮寨時就地取材,可以省卻不少費用和時間。

營盤規劃這方麵,李曜自認是外行,他對這些事務的了解,無非是《三國演義》裏麵看來的幾個關鍵,譬如山上是否有安全足夠的水源之類,其餘需要注意的事項,就不甚了了。因而這營盤在紮下之前,李曜就請了李嗣昭、李嗣源二人前來指點,這二位都是曆史證明過的名將,對於安營紮寨的理解,自然不是如今的李曜可比。

他二人跟李曜關係甚佳,為李曜出謀劃策,籌謀周全,不僅省了李曜無數精力,還讓他學到許多東西。李嗣昭與李曜關係最好,當初也是他告訴李曜鐵林軍舊事,所以這飛騰軍的五百人,今後是有可能擴編的。因而此番安置大營,李嗣昭也提前把這一點考慮進去,所做的規劃是按照三千人的兵力來計算,五百人可以守衛,三千人也能安置,十分合理。

李曜知道李嗣昭和李嗣源二人都不是那種愛財之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隻好親自在軍械監督辦,為他二人重新打造了兵器,各有一把以蘇鋼法製造的精良橫刀和長兵,又送了一套李曜最近試製的複合弓。

橫刀長兵不必去說,以李曜手中掌握的技術,他敢說這兩樣兵器足可以冠絕當世。至於複合弓,則還不好斷言,雖然當初李曜閑來無事也會去“中國弓會”的論壇潛水,但也隻能說是半吊子水準。主要是在材料方麵的選用以及製造工藝的配合上,有些東西還需要事件驗證其可行性,而李曜最近這段時間又太忙,對於複合弓所需要搭配的材料選取,他沒多少精力照顧得到,隻能委托了軍械監利器署的大匠們,進行聯合開發。

聯合開發,自然是李曜提出的一種新模式。他改變了以往大匠們技藝傳承的那些什麽諸如“傳子不傳女”、“授徒不授子”之類的弊病,拿出大筆經費作為獎勵,挑選其中在某些方麵具有很強實力的大匠對他所指定的“利器”進行研究、試製,然後推出成品,交給李曜安排。李曜會把這些新品交給黑鴉軍和飛騰軍進行“試列裝”,用以檢驗其性能和可靠性。如果檢驗合格,軍方反應良好,則參與研製的大匠們,按照其貢獻大小、重要性,給予相當高的獎賞激勵。

毫無疑問,李曜給的獎賞絕對是令人震驚的高!

以李曜自己為例,他的“月收入”是多少?他如今身兼飛騰指揮使與掌軍械監兩職,每月俸祿十七貫錢,祿米十五石,羊七頭,另外有永業田、職分田以及李克用所賞上等水田,共計五頃。大概算下來,收入大約每月三十多貫,算得上生活不錯,大體相當於後世月薪一萬五,比上固然大有不足,比下倒也小康有餘。

而李耀給出的賞賜有多高?譬如上次製造冷鍛甲,對於技術攻關貢獻最大的一位大匠,李耀一次性給予賞錢五百貫,並表示今後軍中但凡采購冷鍛甲,該大匠可以拿百分之五的額外所得。一具冷鍛甲的價格高達五百貫,李克用在見過之後,卻大手筆的要了足足五十具,花了五萬貫錢,而那位大匠就因此平白得了一千兩百五十貫,相當於後世625萬元,可謂一夜暴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今的軍械監被李曜這般重賞早已激發了幹勁,更關鍵的是激發了活力,每個工匠,不分大匠或者學徒,整日裏都在琢磨著如何改進、創新,以求有朝一日也能搏個暴富發家。

不過李曜自然不會一味放縱,為了避免有些工匠在大發一筆之後“轉行”不幹,李曜利用李克用的權勢,讓這些工匠簽下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契約。該契約極其嚴謹慎密,譬如裏頭有規定,但凡工匠所獲獎賞超過兩百貫的,每月隻能支取最多兩百貫,餘額由軍械監新設立的“賞罰基金”代管,但如果工匠拿了錢是用於在太原當地購置田地、房產,又或者家中有人嫁娶、出生、去世、大病等,則可以申請在“賞罰基金”管理人員陪同考察後進行等額支取。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原先,“賞罰基金”設置之時,許多人心存疑慮,猜測李曜或許是要從中上下其手,克扣賞錢。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根本沒有這回事,那位領取獎賞接近兩千貫的大匠,第一個月沒敢多拿,隻拿了兩百貫,第二個月忍不住想買一處田產,戰戰兢兢地去申請,結果李曜立刻派人去跟他一起查看田產所在,又驗看過原田主的地契,確認無誤之後,足足八百貫錢立刻支給那位大匠,並幫他談價,還多拿了兩畝地。從此,“賞罰基金”的公正性和李曜本人的信譽,再也無人懷疑。

因為這一條條的規章製度確立並運行,軍械監方麵李曜其實隻需要三不五時地前去督查一番便可,其餘諸事,他已經逐漸交給了趙鋼。趙鋼本來隻是個打鐵漢子,隻是運氣極好,取了龐勳的一位妹妹,也就是趙穎兒的娘親,因而在其影響下,這些年來跟著女兒一起讀書習字,居然也學得一身書文,雖然大才沒有,但幾個帳,做些調度,卻也綽綽有餘了。

軍械監之前的那位主簿汪東池,原本還去李存信處告過李曜的刁狀,可惜沒奈何,李存信自己一時也拿李曜沒有辦法,又何況他?然而李曜背後有王家幫襯,很快便知道了汪東池去李存信府上之事,甚至其言行都被記下,李曜得知消息,再不留手,趁這次出征回來深受李克用信任,毫不客氣地將其換掉,不僅是他,甲坊署署令孫翊禮和利器署署令周宗平也雙雙去職。

如今李曜提拔原利器署署丞顧艋為軍械監主簿,趙鋼為利器署署令,周大錘子也做了利器署署丞。甲坊署方麵,李曜采取的是新老交替的辦法,署令叫做張之謙,是原先就在甲坊署,但因無法跟那些人搞好關係而鬱鬱不得誌的一個“技術幹部”。新式冷鍛甲的製造,他也有不少功勞,還得了兩百貫錢的獎賞,賞他領導有方。而甲坊署的署丞,也是熟人:王大頭。那個當初在李存信陷害李家之時,說請李曜放他們回家,他給李家父子供長生牌的那位王大頭。

此人十分顧家,打鐵技術也可說甚好,正是做署丞的好人選。至於李曜挑選的這些官吏大多沒讀過什麽書,也不是沒有人非議,不過李曜如今在掌軍械監這個位置上做得實在太過於出色,以至於這種反對聲根本沒有什麽效果。

李曜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管你做什麽,也不管你多麽努力,反對的聲音始終是會有的。有些人反對,也許有他的理由,可還有些人反對,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做好自己的事情,隨他們去說!當他們發現,軍械監隻有在他李曜手裏才有這般能量,那些可笑的議論、嘲弄,還會有誰當回事?連他們自己,到時候也定然再不提起,仿佛從來沒有說過一般。

這一日,李曜依然未去軍械監,而是大清早就來了飛騰山。如今“征兵”工作已經完成,裝備問題不必擔心,唯一需要花費力氣的,便是訓練。

李曜其實很鬱悶一件事,那就是飛騰軍為何一開始就被定義為騎兵了。雖然李克用麾下最善戰的軍隊就是騎兵,可是要他來對騎兵進行訓練,就太考驗他了。如果是步兵,李曜有大把的方法操練他們,有大把的陣法、隊列、小範圍配合來教導他們。可是如今是騎兵,李曜就不得不先詳細請教了李嗣昭和李嗣源二人。

李嗣昭一直在義兒黑鴉軍,李嗣源帶的是突騎軍,這兩支都是李克用麾下騎兵強軍,他們二人也都是馬戰悍將,李曜覺得一定能跟他們學到不少東西。但是,最終結果卻很意外。

兩人倒是教了李曜不少騎兵該注意的事情,包括行軍、駐軍中的馬匹養護、裝備養護,作戰時對戰機的把握,對兵力的應用等等。可是偏偏就是在訓練上,他們二人居然都表示沒有什麽可以教的!

李曜大驚之下,仔細詢問,才知道他們兩個帶的都是沙陀精騎,人家天生就是極為出色的騎手,怎麽打仗幾乎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他們做將領的,隻需要告訴他們如何令行禁止,跟著指揮來動,就已然足夠。

這讓李曜又是放心,又是憂心。放心的是,自己麾下也是從各軍抽調的老兵,看來戰鬥力方麵應該是不至於有什麽大問題的;憂心的是,這沙陀精騎不必進行什麽訓練,可沙陀和五院部落總人口擺在那裏,今後如果要擴軍,勢必要加入不少漢軍,到時候這些漢軍騎兵如何能跟生來就在馬背上摸爬滾打的沙陀漢子們相比?到那時節,漢軍騎兵的個人能力跟沙陀騎兵的個人能力相差太大,偏偏又要編在一起,這仗就沒法打了。試想一下,同一支軍隊進行圍抄或者襲擾之時,其中一批跑得又快,位置又準,騎射功夫更是了得;而另一批跑得亂七八糟,馬上作戰能力又差,這叫做主將的怎麽安排?隻怕那種擴編還不如不擴編來的有意義。

不過好在,李嗣昭和李嗣源表示,雖然沒有很正式如李曜表述的那種訓練,但是卻有其他活動,算起來,也似乎可以當做訓練。

李曜忙問其詳,李嗣源習慣性的很少說話,而是等李嗣昭說,他隻是在很少的情況下略作補充。

於是李嗣昭便告訴李曜一些軍中活動。李曜這才知道,騎兵也需要像步兵那樣通過某些項日進行綜合性圳練即基礎訓練。如角抵,亦稱角力,相當於今天的摔跤,手搏,亦稱拳擊,猶如今天的散打,負重走跑跳;使用器械的套路等。這些訓練項目均有悠久的曆史,不僅是包括騎兵在內的軍人之經常性活動,其實也是古代老百姓的體育活動。騎兵戰士通過這些訓練能夠增強體力、耐力、靈敏程度和使用武器的技能。這是起碼的要求,實在勿需詳論。

然而各兵種的訓練方式方法有許多不同。騎兵訓練與步兵、車兵訓練相比,有其明顯的特點,甚至做了重大改革。騎兵和車兵對馬匹都要進行許多項目的訓練。表麵看似乎相同,實質上卻有很大差別。按照馬的功能,戰車使用的馬,屬於挽用類型,圳練它的駕車能力,致使它的挽用技能盡量發揮。對於騎兵,不是任何馬部可以騎到戰場上,該兵種所使用的係乘用型的馬,其四肢、體型與挽用型馬育明顯的差別。乘用馬通過訓練,使其在戰場上能夠更好地發揮乘用潛力。從整體言,訓練戰車的馬,比較簡單容易;訓練騎兵的馬,就比較複雜困難了。

要用馬,就必須先馴馬。雖然馬通人性,但畢竟是獸類。要想使它更好地接受騎士的意圖,使馬的力量成為有效益的消耗,應當以人為主,盡量溝通人馬之間的關係,致使人馬—體化。對此,並非輕而易舉,頗需要對戰馬進行細致、耐心的調教,使其建立“後效行為”。

正常情況下,馴馬者對戰馬必須保持親近、和平的關係。即使烈性馬,也要愛撫,為其解癢,提供潔淨飲水,加草添料,並時常洗刷,從而解除其恐懼心理,增加人馬間情感。馴化過程帶有很大的感化因素。

馴練戰馬的高難度動作,離不開馬具,持別是銜、鑣、轡(絡頭)三者互相聯係,組成一個靈敏的傳導體係。

李嗣昭說到這裏的時候,特別舉例為李曜進行說明。他是以訓練戰馬臥倒為例進行說明的。依李嗣昭所言,牽動一側緩繩,傳導給馬鑣、馬銜、對馬的齒齦、口角產生難以忍受約壓迫感,強製戰馬臥倒,臥倒後,立即緩和韁繩,解除鑣銜對口角、齒齦的壓迫,同時對馬給於表揚或酬賞,包括食物酬賞。假如戰馬本想就範,可適當懲處。於是幾人親自來到馬場,李嗣昭親自動手示範給李曜看。

他的動作是這樣的:牽動一側韁繩——馬頭偏斜——壓迫齒齦口角——臥倒——緩和——側韁繩——解除對齒齦口角的壓迫——表揚或酬賞。整個過程依次相連,反複進行。

李曜頓時理解過來,這等於是在馬的中樞神經建立起鞏固的信息貯存即記憶。馬的信息貯存,雖不如人那樣容易,但比其它家畜方便得多。如此耐心調教,久而久之,騎士一旦牽動一側韁繩,馬就立刻臥倒。左轉、右拐、前進、後退、加速、減慢等,通過馬具或戰士的特殊動作,甚至語言等來實現,但比訓練臥倒容易得多。

教完李曜,李嗣昭洗洗手,笑道:“戰馬是騎兵的命-根-子,訓練戰馬,乃是騎兵首要之能。如何訓練?無非戢其耳目,無令驚駭。習其弛逐,閉其進止,人馬相親,然後可使。”

李嗣昭這般待他,李曜自然誠懇謝過。

然後李嗣昭就講解起其他的項目來。譬如除對戰士綜台性即基礎訓練和對戰馬調教外,還得對戰士進行上下馬和穩固地騎在馬背上等項目的訓練。按照李嗣昭的說法,好的騎士,上馬不踩鐙,一躍而騎上;下馬不踏磴,—躍而下;由甲馬換乘乙馬,無須先下甲馬再上乙馬,隻要跳躍—下就可完成換乘。

盡人皆知,戰士在馬上、遠不如在地上穩重。馬一旦走動或狂奔,特別是在“越天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馳強敵,亂大眾”之際,仍能穩坐在馬上,才算得上好騎士。為此,在馬上頗需要掌握平衡的鍛煉,否則就有落馬的危險。

李嗣昭本是漢人,因此特地提醒李曜注意了一點,大意無非是說中原農耕民族某些不經嚴格訓練的騎兵,臨戰前因緊張、害伯而落馬者,有之;戰馬急速前進中由於平衡不當而落馬者,亦非罕見;戰鬥中僅幾個回台,因抵擋不住猛烈打擊而落馬者,更多。種種現象均說明其騎術之不精。

所以騎兵不僅需要穩固地騎在狂奔於坎坷之途的馬上,而且在馬身上還得活動自如,練就—套複雜的動作,如向前後左右開弓射箭;揮動武器,穩準狠地打擊對方;對於敵方迅猛的劈砍刺,能夠穩妥地躲閃避或檔撥架……等等。

這些技能當以廣義的“騎射”稱之,都這是騎兵的必要技能。僅就這點言,比步兵操弓、搏擊之難度大得多。因為步兵是站在地上,或半跪,或雙腳張開,描準開弓,基礎穩定,易於使出全身力量,放射程較遠,準確程度較高。然而騎兵是坐在馬上瞄準開弓,戰馬在走動或狂奔,基礎處於運動中,同時,被瞄準的目標也可能是運動狀態。這是在互動情況下的操作,難度有二:其一,一定程度上限製了全身力量,特別是雙臂力量的發揮,其二,中的之準確程度降低,故練就百發百中和準確有力地打擊對方之騎射技術,絕非一日之功,當是在嚴格教導之下,經過長期而又艱苦操練之結果。

這般聽來,養馬是個大問題,但是不難辦,如今這飛騰軍中沙陀騎手甚多,隻須向他們請教便是,而且憨娃兒也是養馬的高手,李曜在這方麵絕對是不恥下問的。

於是現在的難點就歸就到真正的“技戰術”上去了,一是馬上射箭,一是馬上搏鬥。

李曜想來想去,覺得馬上搏鬥比較難於訓練,訓練得不好,還容易出現意外減員,這個隻怕必須放到後麵。首先要做的,還是射箭。隻是關於射箭,他也隻有幾個未經試驗的辦法,不過現在沒辦法,隻能拿來用用,效果如何到時候再看。

既然是騎兵部隊,他原先想好的譬如站軍姿、走齊步那些辦法,就都沒有了市場,隻好臨陣磨槍,自己新“創造”了幾個辦法。

此時他正穿著滿身甲胄,騎在李存孝送給他的那匹叫做浮塵的黃馬上,指著前方的草垛,口中道:“此乃最初步的訓練之法,名曰‘定點射擊’。具體而言,便是參與訓練之人端坐馬上,彎弓搭箭,射中前方草垛。其分三個大級,九個小級。三個大級由下往上為‘可’、‘良’、‘優’。”

他轉頭神情嚴肅地看了周圍軍官一眼,道:“定點射擊,二十丈射中草垛,五射三中為‘下可’,五射四中為‘中可’,五射全中為‘上可’;三十丈射中草垛,五射三中為‘下良’,五射四中為‘中良’,五射全中為‘上良’;四十丈射中草垛,五射三中為‘下優’,五射四中為‘中優’,五射全中為‘上優’。”

眾人聽完,雖然覺得略有新意,卻也無甚稀奇,忽然有一人用稍微有點怪異的語調說道:“軍使隻定到一百二十步,未免小瞧沙陀三部與五院諸部勇士。”

李曜轉頭看去,說話之人李曜認識,乃是飛騰軍甲旅乙隊隊正,名叫阿悉結可陸,出身五院諸部。他是突厥後裔,所以阿悉結是他的姓,可陸是他的名字,此人原是五院軍中之人,時下本隸歸李克寧指揮,這次調來飛騰軍,出任李曜兩隊牙兵之一的乙隊隊正。

李曜一看到此人,心中一動,想起當時李克寧那句話“此刺兒也,然其善射,百步穿楊”,頓時笑了一笑:“那麽,阿悉結隊正,你以為定多遠射中,才不辱沒了我沙陀及五院諸部勇士?”

李曜是個講究實效的人,對麵子看得不重,如今在李克用麾下效力,手底下大把沙陀和五院諸部之人,因而他也仗著是李克用養子,在他們麵前開口閉口“我沙陀”、“我五院諸部”,倒像自己也真是沙陀人似的。

還真別說,這辦法在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的現代中國或許效用一般,但在唐朝反而頗有市場。一則是因為這時代的養子是受法律保護,承認繼承權的;二則是李克用這樣的沙陀之王都要巴巴地擠進國姓公的行列,可見唐時的漢人地位是很高的,李唐皇室肯賜你國姓,那也是極大的榮光,連帶著整個沙陀部落,都有很多人因此自認為身份高貴了許多,有了“大唐天可汗家族的皇室光環”。對於五院諸部中普通出身的廝殺漢阿悉結可陸來說,同樣姓李的李曜願意說出一句“我沙陀及五院諸部”,那簡直比給他敬一杯美酒還讓他陶醉。

當下,這直爽漢子甚至有些後悔自己這話冒失,衝撞了值得尊敬的王子(李克用之養子)。不過他刺頭當慣了,不大會為自己解釋,隻好尷尬地撓了撓頭,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俺……俺能射中八九十丈外的羊角巔。”

李曜本來麵帶笑容,一聽這話,頓時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