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帥王府正殿鬥拱碩大,鴟吻勾立,紅牆青瓦,雙簷高挑,正是威武穆肅,沉凝雄渾的純正唐風建築。
帥府之中,侍衛林立,盔明甲亮,黑鴉軍士各按方位站定守衛。這些沙陀勇士久居代北,已然頗知漢禮,對於大唐軍製之悉一如漢人,這般凜然站立,以為崗哨,也早習以為常。
正殿裏頭,李克用身著常服,盤腿坐在主席之上,一隻手靠著身側的隱囊,獨目微眯,顯得頗為閑適。
下首正襟危坐者,正是脫下盔甲,內中還是一身漆黑武袍的李嗣昭。
李嗣昭一直在說著什麽,而李克用則似乎半夢半醒,也不知他聽到沒有。隻是當李嗣昭把話說完之後,李克用獨目一睜,道:“這麽說,此人果然可用?”
他雖然隻是獨目,可這忽然一睜開,卻似乎要奪取整間大殿的光彩,似乎偌大正殿,唯獨這一目熠熠生輝。
李嗣昭這等刀鋒一般的人,也下意識垂下眼瞼,沉聲道:“是!”
李克用霍然起身,把手一揮:“傳李曜來見!”
“喏!”李嗣昭幹淨利落地一抱拳,站起來轉身就走,竟連半句多話也無。
等李嗣昭一走,李克用便轉頭朝次席之處望去,對著一名四十六七,方麵濃眉,清臒溫和,同樣身著常服之人道:“寄之,這李五郎若果有大才,又與其父割發斷恩,豈非天欲救某?但得其助,為某備下神兵堅甲若幹……彼時,某領黑鴉軍五千南下,破張浚足以!”
寄之,說的是蓋寓,這是他的字。(注:無風遍查史料,未能找到蓋寓的表字,此字乃為無風杜撰,取‘寓’字有寄托之意,故為‘寄之’。若有讀者查明蓋寓表字,可告知無風,並附上來源,謹以致謝。)
蓋寓笑道:“陛下為奸人蒙蔽,來伐大王,大王以天下計,自然須得保此有用之身,不使奸佞得逞。然則此番北來之軍,畢竟是天子禁軍,大王破則可以,卻不該親自前往擊之,以全忠義之名。這李五郎若果有才幹,使黑鴉軍兵鋒更銳,那時也未必還須大王親自走這一遭。”
“哦?”李克用濃眉一挑:“願聞其詳。”
蓋寓道:“前番大王定計,兵分南北二路,北路擊破赫連鐸、李匡威聯軍,南路力拒朝廷大軍,這南北二路既定,則其餘者必當惶惶,不戰自潰。然則河東連年征戰,兵乏民疲,若這南北二路隻是尋常分兵而往,必是二路皆弱,未必能勝。故而隻能一路聚集大兵,務求必勝;而另一路則盡選精兵強將,以寡兵而阻大軍,其中險惡艱難,不言而喻。又,赫連鐸、李匡威二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與我河東舊愁新恨,不知凡幾,尤其那赫連鐸,占據雲中,阻大王部族與草原相連,以至馬場日蹙,久之,則沙陀精騎不複存矣!此獠務須盡早破之!今事已至此,何不趁機大破赫連,以威河北,南則據關以拒,使朝廷進剿無功……朝廷大軍雖則勢大,但勢大則耗損亦大,久戰無功,必然班師。如此大王既有威震天下之實,又不失忠義仁孝之名,兩全其美,豈不快哉?”
李克用撚須道:“依你之見,某自往北,去戰赫連?那南路交與何人?”
蓋寓道:“有三人可用。”
“哪三人?”
蓋寓伸出一根手指:“存信、存孝、嗣源。”
李克用聽完,沉吟片刻,道:“存信通六方胡語,職領蕃漢,此番須得隨某北上;嗣源雖勇,方及冠弱,若他可為南麵之將,則嗣昭亦可,彼時諸將或將生怨,誠為不美。”
他手扶隱囊,手指輕敲,麵帶憂色,道:“至於存孝,其勇無雙,某自放心得很,隻是他為人暴躁,偏又心性純良,此為將帥大忌。寄之啊,存孝若在某身側,他不敢胡來,若獨領一軍,無人震懾,恐有張翼德之禍。而其心性純良,若身邊無睿智之人時常提點,反有小人拾掇讒言,則恐受人迷惑,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舉……此事,暫且擱置,待某細細思量,再作計較罷。”
蓋寓聽罷,也不多勸,隻是點點頭:“如此也好,這般大計,正要大王斟酌三思。”
話音剛落,便有牙兵來報:“大王,存孝郎君求見。”
李克用原以為是李曜到了,不想卻是李存孝,但也不毫不見怪,李存孝是他義子,與他本就親近,自然點點頭:“傳他進來。”
不多時,便見李存孝快步走來,尚在門外便笑道:“大王,兒聞李五郎來也,特來相見。”說著,已然進了門。
李克用奇道:“吾兒與李五郎這般相熟?為何某聽聞,你與李曜不過一麵之緣?”
李存孝在李克用麵前頗為自若,笑道:“大王聽聞,原本無誤,不過某欲見李五郎,卻是要找他比武。”
李克用大奇,吃驚道:“李五郎何等能耐,能使吾兒有與一戰之心?何以某卻未曾聽聞得報,言及李五郎豪勇?”說著看了看蓋寓,蓋寓也有些錯愕,搖頭表示不知其中緣故。
李存孝笑道:“大王不知,也是應當。兒那日與李五郎初會,本未覺得他有何豪勇,隻是此人見兒舞槍而麵不改色,見兒逼視卻談笑自若,兒甚異之。”
李克用微微解惑,卻仍生疑問:“如此雖可見李五郎膽色過人,卻未必可見其人武勇非凡,吾兒可有後語未言?”
“正是。”李存孝一笑,道:“李五郎身邊有一隨從,年歲不高,卻天生神力,曾一腳踢飛兒飛擲之槍,兒觀其人,當有生裂虎豹之勇。然今日卻聽益光言及,此人自認不如李五郎,甚至說他之所學,常向李五郎請教。兒一時見獵心喜,故而前來……怎的李五郎尚未來麽?”
李克用擺手道:“這李五郎對王家有恩,被王弘之女接去王家老宅去了,與此相距較遠,想來還需些時候方至某處。”
說完仍是好奇:“你方才這話,可是實情?某才聽益光說起,李五郎詩才了得,此番南來,過滹沱河時,曾賦詩一首以吟,其中首聯‘清風歸鶴遠,荒江過客稀’一句,便是寄之,也言甚妙……難不成他卻是文武全才?”李克用說著,獨眼連連轉動,似有所思。
蓋寓深知李克用為人,知道他又動了愛才之念,剛露出笑容要說一番話,卻不想這次竟然被李存孝搶了先。
李存孝也不知是一時福至心靈還是怎的,笑著冒出一句:“待見了李五郎,試試他的手段,若果有本事,大王何不收於膝下,與兒等做個兄弟?兒觀益光對其亦是稱讚不已哩!”
蓋寓頗為意外,他也本打算說這一句,沒料到李存孝竟然搶了先。須知李存孝平日為人高傲,李克用帳下諸兒各有手段,也也隻有李嗣源、李嗣昭二人能入他法眼,哪知今日居然說出這等話來,當真是奇哉怪也。
不過蓋寓卻仍然接了一句,道:“存孝此言不差,尤其是這李曜如今隻怕已經不好叫做李五郎了,他與其父李衎割發斷恩,此時已然是孤身一人……”
李克用獨目一亮,哈哈一笑:“好,某便看看這李……嗯,他字什麽?”
“大王,李曜表字正陽。”蓋寓在一邊補充道。
“嗯,是,李正陽。”李克用朗聲笑道:“若李正陽果然才堪造就,某便再收了他做義子便是!”
“報!大王,代州李曜求見!”又是一名牙兵出現在門口抱拳拱手,大聲施禮道。
“傳他進來!”李克用大聲吩咐,然後正襟危坐,收了笑臉,肅然等候。
李曜身著青衫,腰佩環玉,麵色自若地從外走進。
李克用獨目光芒一閃,仔細打量此子,卻見他麵容俊雅,鼻梁高挺,果是神采翩翩,然則本該過於文氣的一張臉上,卻生就一雙刀眉,鋒銳異常,又為這張原本過於俊雅的麵容更添了幾分英武。
而他的身姿更讓李克用滿意,足以六尺出頭,既非憨壯,又非瘦削,卻是勻稱之極。
唐朝一尺約等於今日九尺三寸,折合30.7厘米,與漢製不同。李曜這身高,也就是一米八出頭,不算少見,但在古時還是不多的。這身高如果用漢尺形容,就是八尺有餘了。跟《三國演義》裏趙雲、諸葛亮仿佛,略矮於身長九尺的關二哥。(注:古人的平均身高是不如今日的,具體資料諸位讀者可自行查證。不過眾說紛紜,無風這裏取的是比較主流的看法,唐朝男子的平均身高,無風此書中定為1.60-1.65米左右。)
古人注重儀表,說到某人,首先就是“儀表堂堂”或者“賊眉鼠目”,總之儀表是第一印象,以至於貢舉求官的審查,也是“身、言、書、判”,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身”!也就是你長得夠不夠高,模樣夠不夠帥——由此可見,窮矮挫自來杯具,高帥富古今通用。
李曜這副模樣,李克用滿意之極,若是一定要雞蛋裏挑骨頭的話,唯一的缺陷也就是李曜年紀太小,未及冠弱,是以尚未蓄須,還不能完全符合古人“白麵微須”的帥哥標準。
李克用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容,旋即察覺,複又隱去,再次滿臉威嚴。
李曜是第一次見李克用,若說心如止水,那是胡說八道,不過他畢竟在後世也是見過世麵的人,“麵試”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經驗,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是以此時雖然也自激動,麵上卻是淡然自若,行走大殿之中,也直如閑庭信步,瀟灑萬千。
“代州李曜,見過大王。”
李曜微微鞠躬,拱手過頭,一應動作雖是行禮,卻翩翩然猶如仙人臨凡。
李克用目中大亮,蓋寓更是忍不住撫掌讚道:“端的好風采,又一謫仙乎?”
唯獨李存孝微微皺眉,心中奇道:“風采倒是不假,隻是卻盡是文人風采,似這般模樣,就算有這等體型,某若擊之,最多也不過三招兩式,甚至有一舉成擒的可能,如何能當那小壯士所言?”
這可真不怪李存孝,他是純正武人,看人不是看風度瀟灑與否的,而李克用卻不同。
他雖也是武人出身,但卻是世代貴族之家,即便是沙陀貴族,那也是漢化數代的貴族。他心裏對大唐正統的向往,反倒比一般漢人還深,平日裏恨不得剖心瀝膽證明自己比誰都忠於大唐。
他對於漢文化的向往、希望融入漢人這個榮耀、高貴群體的心情之迫切,李存孝是根本不會懂的。
其實唐王朝最強大的一點,也就在此,那就是能夠引得許多胡人都恨不得生於大唐,成為真正的唐人。譬如,曾有域外高僧來唐,感慨萬千地寫下了“願身長在中華國,生生得見五台山”的詩句。
而蓋寓則更不必說,唐風再怎麽尚武,到了一定層次,也必然要講究一個文風鼎盛,講究一個尊榮禮儀,這是一種文化發展的必然結果。他如今在河東,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早就到了注意禮儀的層次。更何況他自認李克用之謀主,自認也會更加偏好文風。因此一見李曜如此風采英姿,既禮儀規範,俊朗出塵,偏偏這文氣之中,絕非暗弱,而是一股內斂的英武——其實這個是他自以為的,因為看了李曜那首詩,下意識對李曜有個先入為主的看法。
如此一來,自然喜不自禁,居然脫口而出當年賀知章初見李白時的那句“謫仙”之評!
李克用曆來最信蓋寓之言,一見蓋寓竟然這般失態,驚呼“謫仙”,當下又驚又喜,驚的是蓋寓這般失態,莫叫這小謫仙生了傲慢之心才好;但更多的還是喜,簡直喜不自禁!
李克用心中暗道:“某據河東數載,兵威雖盛,儒生不至。今得此子,既有謫仙之神采,又有王氏之友誼,某若收為膝下,為之揚名,則王氏念其舊恩,必然隻能附和,不能做詭,如此一來二去,此子必當名揚天下,屆時某既為其父,又為伯樂,愛才知才之名,必當響徹大唐萬裏河山,還怕無英才慕名來投麽?甚至……說不得那清高自傲的王家,也要逐漸歸於某帥旗之下!彼時,某再來看看,何人敢笑我沙陀是蠻夷,我李克用是胡虜!”
如此一想,李克用更加覺得李曜簡直是他的福星,本想裝個嚴肅模樣,現在也忍不住臉上的笑容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來,親自走到李曜麵前,滿麵春風,扶起李曜,雙手拍拍李曜的肩膀,哈哈笑道:“五郎天下大才,某候你久矣!若非此番四路皆兵,圍我晉陽而來,實是須臾不得稍離,某原是要親往代州相迎的!來來來,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李曜聽了,麵色倒還勉強能穩住,心中卻是驚得不能再驚了!
李克用何等人也?十五從軍,勇冠三軍,有一箭雙雕之能;隨父親李國昌(即朱邪赤心)平定龐勳之亂,名聲鵲起,而後數度欲自立於代北,與唐廷幾番相鬥,唐廷最終也難奈他何。黃巢之亂後,尤其是長安被占之後,唐廷惶急,複李克用官爵,命他率兵勤王。李克用二話不說,領兵就到,殺得巢賊之兵一見黑騎來攻,立即土崩瓦解,而後千裏追殺,最終逼死黃巢。如是兵定天下,唐廷論功第一,得授河東旌節,為天下第一強藩(注:此時朱溫還在發展之中,而且此時的朱溫幾乎可以說畏李克用如虎)。
此等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自己能見一麵,已覺得激動不已,哪知道如今對方的表現大出他的意外——居然好像比他還激動!
李曜當年就算有過不少“麵試”的經驗,卻也從來沒出現過這種事,這幾乎等於考官一看見你,立馬把你誇到天上去,親切得幾乎肉麻了!這種情形,好像……非奸即盜啊!
不過李曜總算是人際交往經驗豐富異常,雖然心下驚詫莫名,但還能保證自己麵色如常,又想起方才王笉給自己定下的這套裝束和進門該做的姿態,忽然有所明悟:“莫非燕然老弟深知李克用和蓋寓看人的喜好,所以才故意讓我穿成這樣、做成這樣?若是如此,倒也還勉強說得過去……嗯,是了,他家在太原既然勢力這般巨大,知道些帥府動態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難怪他方才說得那般鄭重,要我非得按他說的辦,看來果然是早有準備,否則豈能如此神效?”
李曜心中有了些底,這才笑著,不卑不亢地道:“李曜何德何能,當得起大王如此禮遇?實在慚愧。”
李克用大手一揮:“哪有什麽當不起的?某說當得,就是當得!來,坐下說話!”
李曜略微客氣,順帶跟蓋寓、李存孝都見了禮,這才坐下。
蓋寓在一邊撚須微笑,心中暗道:“此子果然知禮,他方才見了這等驚變,也隻是微一錯愕,立即便能應對自如,毫無失措之舉,這般心性定力,才是成事之人。如此某便隻須聽其言、觀其行,確定他是否願為大王盡心竭力,若是願意,不失為一值得大力栽培之對象。”
李存孝卻是錯愕非常,李克用這般作態,他當真見得極少,現在想來,當初他隨李克用平定黃巢之亂時,李克用見了那些方鎮節帥、領軍大將,也從未這般客氣過。否則當年在汴州,又怎會觸怒本來低聲下氣的朱溫,惹出上源驛之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說明李克用個性高傲。
但李存孝卻不知道,李克用在方鎮節帥、領兵大將麵前的高傲,是自負於自己的武勇,而他在那些文人墨客麵前,反而相對和氣得多。這是因為像他這等沙陀豪勇之輩,從不懼與人比較武勇,而在文事上則頗為自卑。這種自卑讓他在“比較正常”的文人麵前足以保持謙虛,隻是碰上那些喜歡誇誇其談,自吹自擂的文人,才又會因為自卑而變得格外高傲。譬如他對張浚,便是這般。張浚因為是賢相張九齡之弟張九皋後人,自詡名門,看誰都看不上,更看不上“蠻夷胡虜”之輩的李克用,因此李克用對張浚的評價就極低,說他“唯務虛談”,皇帝用他為宰相,此人必是顛覆江山之輩。
此番張浚力主討伐李克用,也有這件事的影子在其中。
至於李曜,李克用想得更多,特別是通過李曜來拉近和太原王氏的關係,這是李克用最希望做,但以前基本不敢想的事。太原王氏這種世家望族,不可能光靠武力征服,要不然李唐皇室早幹了,李世民也不用定什麽《氏族誌》,把隴西李氏排在關東諸名門之上了。
但是王氏的根基太原,偏偏也就是李克用現在的根基之地,如果跟王氏搞不好關係,王氏足有能力把河東弄得一團糟,讓李克用什麽事都辦不成,就算最後以武力鏟除,也是白搭——王氏族人早已分出許多,比如王羲之就是琅琊人,但他也是太原王氏。要消滅王氏,根本不可能,可消滅不掉的話,那就得生生被全天下的讀書人棄如敝履,實在太也得不償失。
因此李克用無時無刻不想拉近跟王氏之間的關係,王弘死後,他親自去拜祭,而後王徽與王摶等人回到晉陽,他又再次屈尊降貴前去拜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克用示好王氏的表現。
此刻,來了一個對前王氏家主王弘有過大恩的人,擺在他的麵前,他可不是至尊寶,哪裏能不珍惜?(李曜:“……換個比喻好不?”)
當下親熱得不得了,活像失散二十年的父子見了麵,哪裏是相見恨晚能形容的,隻差沒有抱頭痛哭一場了。再加上蓋寓還時不時在旁邊加把火,等李曜把煉鐵諸事以及上一次潞州之行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之後,李克用當時便站起來,大聲道:“正陽,你與某家,著實有緣,克恭之變,非你之罪!你今來助某,某實歡喜……”他說著,忽然朝李存孝丟了個眼色。
李存孝並不是憨娃兒,可不是憨癡之輩,當下便道:“某與嗣昭也都與正陽你投緣,既是有緣,何不做個兄弟?你既與你那不明是非的生父斷絕了關係,不若今日便拜在大王膝下,以為養子,大王如此愛你,你又是當世大才,可不正是你自己說的‘衝天正可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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