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來歐陽雪夜從未放棄過追尋青雲及其手下的蹤跡,但那神出鬼沒的怪物卻始終在跟他玩著捉迷藏,自從他將吹雪之地的雪女全部殺害並被聽月發現以後,他的行蹤就變得更加地詭秘。

妙雪悠早已出落成一個名符其實的美人兒,她那冰雪一樣的容顏和玲瓏剔透的身段兒,讓她成為王侯和貴族們所津津樂道的尤物。她的那些追求者時常會差人將貴重的珠寶首飾和綾羅綢緞抬至輔星殿前,可她對那些絡繹不絕的追求者卻並不怎麽熱情。

她最享受與歐陽雪夜、歐陽紅葉和聽月聚在一起的時光,有時他們三人彈琴,而她則為他們跳舞。雪女生來就擅長一種叫做淩霄飛雪的舞蹈,淩霄飛雪的關鍵便在於“雪自淩霄來,飛旋舞翩翩。”,它所體現的是雪花從遙遠天際而來,最終旋轉降落至地麵的過程。

那種舞蹈的舞步極其複雜,而且從頭至尾包含了大量的旋轉,旋轉的速度要隨著琴音的高低快慢不斷變換。每當妙雪悠跳起這種舞時,即使是在仲夏時節的炎熱天氣裏,她周圍也會伴有雪花飛舞,那些雪花在陽光下被染上七種不同的色彩,無論是誰都會被此等美景所吸引。

那天,仍同往常一樣,聽月、歐陽紅葉和歐陽雪夜分別以箜篌、古琴與簫為妙雪悠的舞蹈伴奏。在聽月那藏於鬼麵具後麵的臉上,微笑時右邊仍會有緊繃的感覺,但他卻亦如往常欣賞她的舞蹈時那樣,眼睛一眨不眨,並且始終保持著微笑的神情。

歐陽紅葉發現後向歐陽雪夜擠了擠眼睛,兩人早就看出聽月對妙雪悠的一片癡情,隻是因為被地獄之火毀了容顏的事讓聽月變得有些自卑,才會讓他把自己的真心隱藏起來,不願輕易被人察覺。歐陽雪夜看在眼裏,急在心上,總想著找個機會幫他的兄弟一把。

從聽月將妙雪悠由吹雪之地救回來的那天起,他就和歐陽雪夜等人有了約定,關於她的族人已全部被青雲殺死以及他是為救她才毀了容貌的事情,他不允許任何人跟她講起。

他覺得,仇恨不該在如此美麗的女孩兒心中生根發芽,所謂仇恨就在他這副醜陋的皮囊中存在著就好,當然報恩這種沉重的情感也不是她應該背負的,她隻要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她的快樂就好。

這個與他之間的承諾,大家都小心地遵守著,也和他一樣小心嗬護著妙雪悠。或許正是因為他為她想得太多,他們又一起將她保護得太好,一直以來她想擁有的東西都太容易獲得,所以才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她一麵享受著別人對自己的愛,一麵卻在心中偷偷地憧憬著屬於她的王。那個人的名字裏也有個雪字,雖然在大多數人麵前,他總是帶著王者的威嚴,但麵對她時,他卻也有溫柔的一麵,她甚至可以向他撒嬌,而她自然而然地錯把這種溫柔當成了愛情。

王城永川的街道,依舊熱鬧非凡,而宸極宮中的時光卻像是春水,流動得很緩慢。她一直等待著,希望歐陽雪夜終有一天能對她表明心意,可這一等就是一百多年。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裏,她拒絕了太多的追求者,可她的希望卻難免一次次地枯萎。而每當她心痛之時,那個帶著鬼麵具的身影就會出現,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就如同小時候那樣。

直到那一天,聽月又要與歐陽紅葉一起去妖界其他地方完成歐陽雪夜交給的任務。在他們離開之前,歐陽雪夜派人去輔星殿請妙雪悠來,並打算賜婚給她和聽月。

不明其意的妙雪悠還以為事情終於會朝著她所期許的方向發展,他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對她的感情,她心中的希望之火被重新點燃,離玉衡殿越近,她的心跟著跳得更快。

玉衡殿庭院中,花海之上,白衣男子迎風而立,鬢角那裏垂下的碎發與衣服上的帶子一同被風輕輕拂起。五顏六色的蝴蝶和小鳥圍繞在他身旁,有的竟幹脆落在他身上,它們就如渾然天成的飾物,襯托著他的出塵脫俗。妙雪悠向他走去,感受著來自他的光芒,越發堅信那光芒正是她願付出所有去追逐的。

他見她來,向往常那樣朝她伸出一隻手任她抓住,然後對她說道:“雪悠,從你來到宸極宮的那一刻起,你對於我就有著特殊的意思。”

隻這一句話,就讓妙雪悠的胸中如小鹿亂撞,她嬌羞地低下頭回應道:“嗯!”

而他卻繼續對她說:“我是獨子,又因為妖王狐的身份所限,導致我自小就無法擁有太多的朋友,好在有歐陽紅葉和聽月兩個兄弟,他們給予我的真的無法計量。可即便如此,我卻總還覺得像是缺少了什麽似的,直到你來了我才明白,原來我是缺了一個……妹妹。”

“您說什麽?!”妙雪悠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在突然之間發生了巨變,因為那是隨著心痛一起湧上來的,而她根本無法阻擋。

“我是說在我心裏,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樣。這些年來,雖然在你的身邊出現了那麽多的追求者,但你卻一直不為所動,我猜你一定是早就有了心上人對吧?”歐陽雪夜的語氣平靜而溫柔,就真的如同兄長那樣。

“對,我早已心有所屬。”妙雪悠應道,她舉得或許自己還有些希望。

“那我再來猜猜,那個人一定離得不遠?”歐陽雪夜又問。

“是啊,我和他幾乎每天都能見麵。”妙雪悠在心裏想著她的提示應該已經夠明顯的了吧,若是平日她或許不會有這麽的大膽,但是今天不同,她想要抓住這個機會改變她在他心中的固有地位。

“作為你的兄長,我希望你能夠獲得比誰都要多的幸福,所以我一定會把你嫁給在這世上最愛你的那一個人的。”歐陽雪夜卻是在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引導著她。

“最愛我的那個人?!”妙雪悠聽出了些端倪。

“對,或許你的那些追求者們為博你一笑願送你價值連城的禮物,但這個人卻願意為你犧牲他自己的性命,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了吧?”歐陽雪夜突然嚴肅起來,反問她。

“是誰?”妙雪悠仍在裝傻。

“聽月!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也隻有把你交給他,我才能夠放心!”歐陽雪夜終於轉入正題。

“什麽?!您現在是想要說?!”妙雪悠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雖然她知道即使歐陽雪夜再寵愛她,他也是妖界之主,這樣大聲地質問他是不被允許的,但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親哥哥,但眼看著你們倆個遲遲不肯向前邁出這一步,倒不如我用妖界之主的身份來為你們賜婚,你意下如何?”歐陽雪夜覺察到氣氛不知不覺變得緊張起來,於是以商量的口吻問道。

“不!我不要!”妙雪悠不住地搖著頭,將自己的手從歐陽雪夜的手中抽了出來,哽咽著喊著,“我與他之間隻有兄妹之情,我真正愛著的人是……”

歐陽雪夜見妙雪悠哭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問:“雪悠,別哭!那你告訴我,你那位心上人究竟是誰?”

妙雪悠探起被淚水朦朧了的眼眸,望向歐陽雪夜應道:“是您,我一直以來愛的人就是您啊!”

“不行!”歐陽雪夜臉上的笑容驟然間消失不見,他不再說話,雙手也從她肩膀上挪開。

在妙雪悠看來,他態度的轉變就仿佛是太陽突然被烏雲完全遮住時那樣,雖然他不做任何的解釋,她也明白他的心中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更何況他也不會為了她而破壞與聽月之間的友誼。

那之後,無論她再怎麽等待,這份愛情也注定是無望的,他開始有意地疏遠她,就算她來玉衡殿,他也避而不見,偶爾在輔星殿或其他地方碰麵,他臉上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其實他心中也是備受煎熬,本是一番好意,想要成全自己當做親妹妹一樣疼惜的妙雪悠和好兄弟聽月,沒想到卻不得不麵對眼前的難題。他十分確定自己對於她不可能產生超越兄妹的情感,所以隻能逐漸地疏遠她,他還以為這樣一來,終有一天她能接受聽月。

可妙雪悠卻有著超乎他想象的執著,她仍然在等,隻要他一日未娶,她覺得自己就還有希望。直到,那個叫走然素素的人類突然出現了,在她出現以前,即使有再美麗的妖怪引誘歐陽雪夜,他也能做到坐懷不亂,甚至有許多人都斷言他不會具備類似想擁有什麽人的欲望,可就是這樣的他卻偏偏為一個人類捉妖師而動了真情,他們的結合也將妙雪悠的美夢徹底粉碎。

她決心報複,為了將自己很好的偽裝起來,她才違心地答應了與聽月的婚事。大婚的當晚,她第一次看見了他那深藏在麵具後麵的臉有多可怖,雖然左邊臉顴骨以上的部分還保有過去的樣子,但卻也沒能阻止她被他嚇得幾近昏厥。

婚後,他待她也一如既往的溫柔,無論她的態度有多惡劣,也從不見他動怒。可活在仇恨中的她卻從未看清過這一點,她又怎麽會看得見他的好呢?始終處心積慮想著毀掉歐陽雪夜與然素素的她,甚至不惜連同深愛著她的他一起埋葬。

她還是做出了最為可怕的選擇,那就是投靠青雲,她曾以為這個選擇是完美的,一箭雙雕的。但當所有的真相被一一解開,她才知道將靈魂出賣給魔鬼的代價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