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送禮

我微微愕然,與宸妃麵麵相覷。

宸妃輕咳一聲,喚來嬤嬤領著幾個孩子下去。我放下手中的熱茶,皺眉道:“幾時的事?”

茯苓回道:“半個時辰前,聽說唐括氏坐在院中浣衣,豈知大風吹落了附近的房瓦,不偏不倚砸中了她的頭,流了好多血。”

宸妃看我一眼,問道:“當時可有旁人在場?”

茯苓道:“有是有,不過大家都忙著自己的活,誰也沒注意她。而且唐括氏是被廢黜的妃子,浣衣院的人可勢利了,都不和她來往,平日裏也常欺負她,據說連頓飽飯都吃不著。”

我默了一瞬,又問:“陛下知道了嗎?”茯苓道:“梁公公知曉此事,估摸這會兒正和陛下說呢。”

宸妃望著我道:“我向來不喜唐括氏,覺得她狂傲無禮,目不識丁。但她畢竟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倒也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就這樣突然沒了……”

我不置一詞,低頭飲完杯中茶。

大雪已下了兩日,外頭白茫茫一片,天氣愈發寒冷。我坐在暖閣窗下,手捧熱騰騰的花生酪,聽茗兒講近日宮中的趣事。

秀娥遞給她一杯茶,笑道:“先喝一口,歇會兒再說。”茗兒輕輕吹了吹,忽然想起什麽,說道:“對了,再過幾日便是娘娘的生日!”

我放下青瓷碗,接話道:“今年的生日,還是別聲張了。太後崩逝尚未滿一年,宮中不宜操辦壽宴,咱們就自己樂一樂吧。”

茗兒嘟嘴道:“還說呢,前幾日翠微殿歌舞笙簫的,也沒見陛下責罰她們。”

我納悶道:“翠微殿?”

秀娥道:“正是陛下的弟媳。烏延氏的所居之處。她和宮裏幾個年輕嬪妃來往密切,整日聚在一起喝酒玩牌,一點規矩也沒有。”

話說完,有宮女掀開氈簾,進來道:“啟稟娘娘,郕國夫人來了。”

“有什麽事?”

“說是娘娘壽辰將至,前來給娘娘送壽禮。”

我唇邊一笑,說道:“虧她記性這樣好,讓她進來吧。”

頃刻,氈簾一挑。身量嬌小的重節出現在視線中。她上身著鵝黃色兔毛小襖,下著月白色六襇裙,顯得倒是極為清雅。文文靜靜。

見我盯著她,重節微露怯意,屈膝道:“元妃娘娘金安。”

我指一指地上的繡墩,笑著說:“坐吧。”她頷首坐下,又示意侍女上前。淺淺笑道:“娘娘生日將至,臣妾為娘娘備了份壽禮,還望娘娘喜歡。”

侍女打開蓮紋錦盒,原來是一套翡翠首飾,色澤瑩潤,通透無瑕。確是上品。

重節頗為赧然地說:“娘娘閱寶無數,臣妾也不知該送什麽好。”我命秀娥收下,含笑道:“你能記得本宮生日便是有心。不論壽禮貴賤與否,本宮都謝謝你。況且這翡翠好得很,本宮很是喜歡。”

她高興地笑道:“謝娘娘。”說完,捧起茶杯,低頭小飲一口。

我饒有興趣地打量她。說道:“重節這幾年,倒是出落地愈發嫵媚嬌豔了。”

她忙賠笑道:“娘娘說笑了。妾不過蒲柳之姿,娘娘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

我搖頭,慵懶地倚在炕桌上,“若論起姿容,本宮比不過你年輕,比不過皇後端莊,更比不過唐括貴妃的美豔絕倫。”

重節臉色微變,幹笑道:“唐括氏不過是個媚俗的蕩婦,如何能與高貴的娘娘相提並論。”

我不置可否,做出疲倦狀。重節察言觀色,起身道:“娘娘若是乏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我“嗯”一聲,欲扶著秀娥進寢殿。

卻見重節猶豫幾下,支支吾吾地說道:“娘娘請稍等,妾還有話要說。”

我停住腳步,回頭望她一眼。重節絞一絞衣袖,突然麵向我跪下,可憐兮兮地說:“娘娘,求娘娘救救臣妾的大伯。”

原來是有求於我。

我耐著性子問:“你大伯是何人?犯了什麽事?”

她小聲啜泣道:“大伯官居工部侍郎,前幾日被舉報貪汙受賄,被陛下發落大理寺。臣妾的大伯娘整日以淚洗麵,幾番病倒……昨日,昨日陛下降旨,要對大伯父處以極刑。”

我沉吟片刻,回道:“此乃朝廷公事,本宮不便插手。況且你大伯犯法在先,本宮以何理由幫你向郎主求情呢?”

重節漲紅了臉,淚珠在眼中滾來滾去,咬唇說了句:“娘娘若擔憂觸怒郎主,就請娘娘讓臣妾見郎主一麵,親自向郎主求情。”

我腦中蹦出一連串的詞:狼子野心、居心叵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嘴上仍是微笑,“妹妹這話本宮就不明白了,要見郎主怎麽還得通過本宮引薦?”

她淚花盈睫,楚楚動人,“臣妾曾向娘娘明心誌,願為娘娘的榮華效力,自然要經過娘娘首肯,才能去求見郎主。”

我嗤笑一聲,俯身抬起她下頜,憐惜地說:“妹妹何苦說的如此可憐,瞧妹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要是郎主……早就對妹妹百求百應了。”

她微露喜色,水眸中綻放出一縷鬥誌昂揚的光芒。不過很快又垂下粉臉,一副如風中小草一樣無助孤獨的神色。

我直起身,臉色沉靜如水,淡淡道:“既然口口聲聲說願為本宮鞍前馬後,就不要再往本宮的忌諱上踩。與其冒雪來送禮,不如回去好好反思。本宮不喜歡有人嘴上說一套、背地裏卻瞞著本宮搞些陰私之事。雲福宮的大火和唐括氏的死,本宮暫且幫你掖著,日後本宮若是心情不爽了,可就再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了……”

重節麵色大驚,失聲道:“娘娘……”我最後睨她一眼,心下滿滿是厭惡,轉身出了暖閣。

進了寢殿,秀娥和茗兒遲疑幾下,低聲問道:“娘娘怎知那兩件事是她做的?”

我譏笑道:“我隻是懷疑,並不確定,方才不過詐她一下。”

她二人互視一眼,又問:“娘娘不打算將此事公之於眾?”

我將手放在火盆上,無奈道:“沒有真憑實據,如何證明是她做的,她到時候大可抵死不認,反倒叫大家以為是我硬要栽贓了。反正給她個警醒就是,日後是否能改過自新,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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