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闖禍
正說笑著，一黑影急速飛來，高懷貞神色大變，疾呼道：“保護娘娘！”
他話音方落，眾人登時彎腰大笑起來。原來這從天而降的黑影，正是方才那隻見風使舵的海東青。此時此刻，它收起亮堂的羽翅，睜著無辜的鷹眼立在羊蹄腳邊，可憐兮兮地仰望著羊蹄。
羊蹄一腳踹過去，又氣又笑地說：“小畜生竟然還敢回來？怎地陛下不要你了？”我拉住他道：“哎哎哎，別傷了它，好歹人家也跟過陛下，你就原諒它罷！”
羊蹄拿食指點一點它腦袋，哼道：“以後小畜生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畜生聞言，喜得“嘩啦”一下張開翅膀，飛落在羊蹄肩頭，重新揚起鷹臉，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我肚子都笑疼了，秋蘭扶著我嗔怪道：“娘娘怎地還像個孩子似的。”
羊蹄哈哈一笑，湊至我身邊邀功，“是不是羊蹄一來，宛娘就開心了？”我摸一摸他光亮的天靈蓋，點頭笑道：“是是是，羊蹄以後可要常進宮給宛娘請安！”
雨蓮笑道：“也好，妾身管不了他時，就把他送到娘娘這兒來，娘娘要罰跪還是掌嘴盡管下手！”
我微微一笑，攬著羊蹄的腦袋，暗暗歎了口氣。
一日午後，我正伏在案前逗弄亮亮。它把我的手指當成了食物，小牙齒細細地啃咬著，酥酥癢癢卻不覺得疼。
迪古乃見狀，突然一把拎起亮亮，不悅道：“你們在做什麽？”
我急道：“你快放開它，瞧它疼得直叫呢！”迪古乃輕哼一聲，這才放下亮亮，複又拿起我的手，用巾帕擦了擦，一本正經地道：“你的身子是朕的，除了朕能碰，誰都不能碰！”
我竟無語。他吃醋的對象真是廣泛啊。從人類到畜生一個都不肯放過！
亮亮悶悶地叫了幾聲，我心疼地抱它入懷，哄道：“好亮亮，乖亮亮，我們不跟他玩，他是大壞蛋！”迪古乃黑了黑臉。自顧坐在我身邊，冷眼瞧著我與亮亮親近互動。
被冷落了半晌，迪古乃終是忍不住，開口道：“朕要喝茶。來了大半天，沒一個人給朕上茶！”我睨他一眼，向外喚道：“秋蘭。”
過了好一會兒，秋蘭才進來，我問：“陛下來了，怎不知道上茶？”她“啊”一聲，望了望迪古乃。低眉道：“是陛下說不必上茶，還不讓奴婢們進來伺候。”
迪古乃臉色一僵，耍賴道：“朕何時說過！”
秋蘭嚇一跳，忙跪地磕頭道：“奴婢該死，興許……興許是奴婢聽錯了……”
我哭笑不得道：“行了，快沏茶去！”秋蘭如逢大赦，一骨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迪古乃臉色陰沉，雙頰卻分明逼出了一抹微紅。大顯尷尬。我暗自偷笑幾聲，抱著亮亮靠近他，直起身親了他一口。
他瞬時露出微笑，伸手牢牢地摟著我，低頭欲尋找我的唇。豈知亮亮突然翹起毛茸茸的長尾，毫不留情地在迪古乃臉上掃來掃去。我看得目瞪口呆，回過神後，忙製止住亮亮大逆不道的行為。
趁迪古乃動怒之前，我狠下心拍了拍亮亮的頭。斥道：“小畜生！你不想要腦袋了！”話說完。亮亮猛地從我懷中掙脫，動作敏捷地向外竄去。旋即聞得秋蘭驚叫一聲。接著響起茶杯茶盤的落地聲。
我瞪大眼指著迪古乃，“你你你你！都怪你！它要是丟了我跟你沒完！”他張了張嘴，表情猶如吃了黃連。我重重地“哼”了一聲，提步追了出去。
這隻小鬆鼠，敢情之前那麽文靜都是裝的呀！它在瑤華殿跳來跳去，一會兒爬上枝頭，一會兒又藏在旮旯裏，大家又恐傷了它，顧此失彼，最後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硬是眼睜睜地看著它擺一擺長尾巴溜出了瑤華殿。
我轉過身，含恨帶怨地瞅著迪古乃。他避開我的目光，伸手撫一撫眉心，招來阿律吩咐說：“趕快派護衛們集體搜尋，切勿傷了它！”
恰時高懷貞執勤回來，見此動靜不由得納悶。我哭喪著臉說：“亮亮跑了！你快幫我找回來！”他一臉呆愣，茫然道：“亮亮是誰？”說完回過味，急忙垂下臉不敢看迪古乃。
他安撫道：“娘娘莫急，亮……小鬆鼠跑不遠……”
迪古乃咳嗽一聲道：“你是他的原主人，你親自去尋想來更好，朕再撥給你五十名護衛——”我截道：“五十名哪兒夠啊！就是出動禁軍，把皇宮掀了也得給本宮找回來！”
高懷貞覷了迪古乃一眼，鄭重允諾道：“娘娘放心，高懷貞定不辱使命！”
迪古乃唇角**，欲言又止，終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快行動。
我拂袖轉身，迪古乃緊跟著進殿，再三哄道：“宛宛莫氣壞了身子，朕不是正幫你找麽。”我氣鼓鼓地說：“你根本沒誠意，你巴不得亮亮再也回不來了！區區五十名護衛，皇宮這麽大，你讓他們找到猴年馬月去啊！”
迪古乃拉一拉我的手，“朕先前不是還派了一批護衛麽，再說若弄的動靜太大，為了尋一隻寵物動用軍隊，世人豈不笑話朕荒唐，這與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又有何區別？”
我聞言一怔，自嘲似的輕輕一笑，“是了，不過是一個妃子的寵物，確實不值得陛下動用軍隊。臣妾一時糊塗，險些成了禍國妖姬！”
迪古乃輕歎一聲，緊緊握住我的手，“這就是氣話了！朕何嚐是介意言官的批評，朕是擔憂那些不好的言論波及宛宛。”他摩挲我手心，低聲又道：“朕不想宛宛處在風口浪尖，更不願封宛宛為皇後時，一大堆人跳出來反對……朕的苦心，你可要明白……”
我吃驚地望著他，迪古乃吻一吻我，冷不防說了句：“小亮亮丟了，大亮亮不是還在麽。”
聞得此言，我輕捶他一下，嗔道：“要你有何用？你有亮亮忠誠麽？你能每時每刻陪著我麽？”話已至此，迪古乃隻能沉默，我還想再斥他幾句，最後又咽了回去，依著桌子坐了下來。
原本隻是氣急，此時又衍生出幾絲委屈與悲哀。無子無女的我，好不容易和一隻可愛的鬆鼠培養出了感情，這些時日也確實因它過得充實不少。可轉眼間一切都化為了泡影，雖派人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根本就是希望渺茫。
正鬱悶著，秋蘭火急火燎地衝進來，結結巴巴地說：“亮……小鬆鼠找到了！隻是……隻是……”迪古乃站起身，急問道：“隻是什麽？”
她低聲道：“尋到小鬆鼠時，兩宮太後正與惠妃娘娘遊錦鯉池……豈知小鬆鼠逃竄時，衝撞了惠妃娘娘……”
我心一懸，想到惠妃懷有身孕，忙問：“惠妃可有事？”
秋蘭戰戰兢兢地說：“惠妃當時險些摔倒……幸而被宮人及時扶住，此時已經回了寢宮，請了太醫去瞧……但東太後為此大發雷霆……還要……要……”
完了！亮亮這下可真要被砍頭了！
我用求助的眼神望著迪古乃，帶著一絲哭音喚道：“陛下……”迪古乃大為心疼，抱一抱我安慰道：“此事因朕而起，朕理當負責，宛宛先別慌，朕這就去把亮亮抱回來。”
我抽噎道：“我隨你同去，我怕亮亮不肯讓你抱。”他遲疑幾下，牽著我的手快步出了瑤華殿。
錦鯉池岸邊的六角亭中，坐著臉色陰沉的兩宮太後，另有幾名聞訊趕來的妃嬪陪侍在一旁。我煩躁地跟在迪古乃身後，思索著一會兒該如何應對。
迪古乃一現身，荷衣動令，環佩鏗鏘，妃嬪們提裙而出，俯身請安。我抬眼張望，不禁失聲暗呼：亮亮側趴在台磯上，小腦袋無力地耷拉著，不時發出嗚咽般的叫聲。
迪古乃見狀大怒，一時忽視了兩宮太後的存在，喝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妃嬪們嬌軀一顫，曲著腿不知如何是好。亭中的東太後一拍桌案，用高於迪古乃三倍的嗓門反問道：“怎麽回事？皇帝一來不問問惠妃的胎是否有事，竟然為一個小畜生大發怒火！老身倒要問問皇帝，這該死的小畜生是誰養的？”
我忍住情緒，坦然上前施禮，“回太後的話，這隻小鬆鼠乃是臣妾所養的寵物。今日不慎衝撞了惠妃姐姐，臣妾深感惶恐。好在惠妃姐姐安然無恙，臣妾懇請太後寬恕，饒了它罷！”
東太後氣急，指著我罵道：“又是你！我們徒單氏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來人！”迪古乃出聲打斷她，向高懷貞道：“快把它抱回瑤華殿，再去宣太醫過來診治，務必保證它無礙！”高懷貞亦是滿臉心疼，領命之後趕緊抱起亮亮大步離開。
我的目光緊追上去，恨不得立即跟著回去。迪古乃善解人意，望一望我淡淡道：“元妃，你先回去罷！”我心頭一片感激，正欲頷首應聲，卻聞得西太後淺笑道：“元妃，坐老身這兒來，老身有話問你。”
我心下一驚，為難地看了眼迪古乃，硬著頭皮在她身邊坐下。西太後唇邊含笑，但眼神卻隱隱透著幾絲冷意，令人深感疑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