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睡前,我想起陳氏的囑咐,便對迪古乃說:“你有幾日不曾去上房請安了,明早過去一趟吧。”迪古乃目光微沉,“也好,父王的氣也該消了。”我忽然念及一事,問道:“九娘仿佛知道很多事情,她說你在燕京的莊子,是由她的母家在管事。”迪古乃雙眸微眯,淡淡問道:“她還和你說了些什麽?”我遲疑了一下,把今日陳氏的話一五一十說與他聽。
提及希尹私下頻頻訕笑合剌無能一事,迪古乃摩挲著我脊背的手掌忽地僵住。麵上陰雲密布,雙唇也微微緊閉起來。我頓時疑上心頭,迪古乃如何這般反應,難道……
下一瞬,他臉色已恢複如常,我試問道:“你方才……在想什麽?”迪古乃伸手勾住我衣襟上的扣子,無波無瀾地回道:“我在想……以後不能讓你再和陳氏來往。”我呼吸一滯,顫聲道:“為何?”
難道陳氏知道許多我不知的真相?
卻聞得他說了一句:“她竟與你說這般粗陋之言,我怎會放心你繼續和她相處下去。沒的把你這小東西給教壞了。”我回過味來,心頭一鬆,臉上一片潮紅。
迪古乃輕嗤一聲,旋即正了正臉色,說道:“希尹的確說過此言。至於橫禍是不是因此而來,我也無法得知。”
我不再接話,隻是把臉埋在他懷裏,默默地合上了眼。
隔日一早便陪迪古乃去給宗幹請安,迪古乃親自奉藥。又陪宗幹說了許久話。宗幹不再像之前那樣語氣淡淡,臉上漸漸多了幾分暖意。我在一旁看著,不禁憶起了當年完顏宗翰臥病在床時,我亦是這般盡心盡力服侍,免不了又暗自傷感了一會子。
回了清園,迪古乃本欲進書房,但見我神色倦倦。便折了回來,摟著我問:“好久不曾和你對弈,現在來一局如何?”我扯了一絲笑容道:“左右都是你贏。沒意思。”他攜我進屋,“那可不一定,好歹小時候我不如你。”
我拗不過他。何況他放下公務陪我玩,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如此兩人在炕上對坐,秋蘭吩咐紫月上茶,我撥弄著白色棋子,問迪古乃:“秋蘭隨我們回京嗎?”秋蘭聞得此言,急聲道:“當然要隨娘子回京。”我“撲哧”一笑,心下卻暖暖一蕩,開口道:“你若想跟我去上京,可要仔細著衡量,那裏不比燕京暖和。隻怕到時候你就想回來了。”
秋蘭搖了搖頭,一時未答。迪古乃睨了她一眼,淡淡道:“這些日子你伺候的不錯,待會去阿律那兒領黃金十兩,下午給你兩個時辰回去看看家人。”我微感驚訝。看來迪古乃是打算讓秋蘭隨我們一同回上京。
我走了一步棋,笑說:“二爺還真是大方,黃金十兩,夠妾身用一輩子了。”他嘴角淺笑,側身瞟了眼正在忙碌的秋蘭,“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選中了她來伺候你。”我“咦”了一聲,迪古乃握住我的手,柔聲道:“若非緊張你的一切,我也不必如此費心,親自為你挑選近侍。”
我頗為動容,反握住他的手,點頭道:“我明白。”
他麵露驚喜,眼中閃過一抹明亮的光芒。我含著淺笑,抽回了手,嗔道:“還要不要玩了?”話說出口,紫月端茶而來,身後還跟著雲兒那丫頭。許久不曾打量她,不想出落的愈發嬌俏,可謂正值蜜桃成熟時,當真是我見猶憐。
不過,她如今的膽子,倒是更大了。
紫月方擱下茶盤,雲兒便搶先端起了一杯,欲遞給正在垂頭思索的迪古乃。我不經意的瞟了她一眼,心頭浮起一縷無聲無息的冷笑。
我接過紫月遞來的茶,垂下頭小飲一口。不過數秒,隻聞得“哐當”一聲,迪古乃拍案而起,一腳踹向驚慌失措的雲兒,怒聲道:“來人,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拉下去亂棍打死!”
心下一驚,我知道他會生氣,不想竟動怒至此。紫月忙跪地求饒,雲兒亦是哭天搶地,連聲認錯。我望了眼她袖口處的海棠花,起身安撫迪古乃道:“丫鬟不懂事,爺何苦這般計較。小小懲罰一下便可,沒必要鬧出人命。”說完不等迪古乃回應,又向紫月疾言厲色道:“還不快把她帶下去換衣服。”
紫月渾身一抖,見迪古乃未反駁,拉著雲兒踉踉蹌蹌地退了出去。
迪古乃怒氣未消,我在他身旁坐下,笑道:“你也別和她置氣。海棠花嬌豔無比,女兒家自然愛穿在衣上。她哪裏知道會因此惹怒二爺,這會兒隻怕還糊塗不知,以後我教教她便是了。”
他緩了緩臉色,端起我的茶喝了一口,“便是庶民女子,也無人敢如此大膽。古來宮廷之中,品位低等的宮嬪,也不可使用海棠圖案。這賤婢,當真是——”我打斷他道:“好啦,別生氣了。你若不想再見到她,把她調至別處便是了。”
迪古乃放下茶杯,道:“原本還想栽培栽培她,如今看來,不過一繡花枕頭。愚笨心高,自負美貌,注定難以成事。”我聞後表情微動,總覺得不是滋味。也許在五六年前,我會敲敲他的腦袋,斥責他這種男尊女卑、把女人作棋子的觀念和做法。然而此刻,我隻微微蹙起眉,不多言一句。
紫月在這之後總顯得怯怯不安,我心知她因著雲兒的事心有戚戚,又覺得有愧於我,想必她也瞧出了自己這個妹妹伶俐過了頭。為安定她的心,我讓秋蘭把她找來,帶著幾分笑意道:“你一向勤懇,又溫順知禮,爺不會為了你妹妹的事遷怒於你。日後一如既往的盡心服侍,還和以前一樣,切莫多想。”
她跪地謝恩,秋蘭扶她起來,我含笑道:“來日去了上京大宅,你要報恩,機會多的是。我的要求不高,隻需忠心不二便可。”我頓了頓,口吻略嚴肅起來,“我生性喜靜,不願與人來往。你和秋蘭要記住,我們隻管過我們的,不必往熱鬧地兒湊。”
秋蘭和紫月一齊應聲,我緩緩舒了一口氣,疲憊的笑了笑。
本以為年底前可以回上京,卻不想合剌貪戀燕京美景,一直沒有提何時回去。待幾場大雪下過,轉眼已迎來皇統元年。原應是天眷四年,但合剌棄“天眷”而改“皇統”,這是他的第二個年號。
正月,高麗、西夏遣使節來賀。群臣上尊號曰崇天啟道欽明文武聖德皇帝,裴滿鳳翎亦受尊號,冊為慈明恭孝順孝德皇後。二月,封昏德公趙佶為天水郡王,重昏侯趙桓為天水郡公。不久,合剌率官親祭孔子廟,北麵再拜。這一舉動,讓我想起了從前,希尹曾談到完顏宗翰率軍路過孔子廟時,部分將士意欲掘孔子墓、焚孔子廟,完顏宗翰便問:“孔子何人?”高慶裔答:“古之大聖人。”完顏宗翰聞後大怒:“聖人之墓豈能掘?”隨後下令處死掘墓之人,並派人保護之。我不由得歎息,他打心底熱愛中原文化,卻又百般阻撓合剌進行漢化改革。這樣矛盾的心理,我不是不可以理解,身為舊貴族,大抵皆有此般心態。因為景仰,所以才害怕。
三月,合剌宴群臣於瑤池殿,兀術遣使奏捷,似乎軍事行動十分順利。方進入四月,兀術再次遣使入燕京,請合剌下詔令,大舉進攻南宋,合剌允之。不過據我所知,要不了多久,趙構便會同金國簽訂“紹興和議”。而嶽飛,真的要命喪在風波亭嗎?
四月底,終是要啟程回上京了。我坐在床邊,看著秋蘭紫月收拾行囊。心裏既期待又抗拒,期待的是可以和秀娥她們見麵了。抗拒的,自然是那尊卑有別的大宅院。
北方的五月依然是春寒料峭,對這些女真男兒來說卻是出獵的好時節。行至野狐嶺,隊伍逗留了不少日。此地水草豐美,風光絢麗。遼朝曆任皇帝幾乎每年都到這裏畋獵或駐蹕。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當年路過這裏,也在此遊獵了將近大半個月。
大帳裏,我坐在軟榻上看書,迪古乃靠在我身邊擦拭著自己的弓箭。接連幾日他都不曾回來,今早一入大帳,便倒頭睡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午飯時才醒來。女真人果然是大山叢林中走出來的民族,如此嗜好狩獵,竟然連覺都不睡。真不知該心疼他,還是要責罵他幾句。
外頭忽然傳來說話聲,秋蘭掀簾進來,急聲道:“王爺他——”迪古乃“騰”地起身,不等秋蘭說完,已快步奔了出去。
推薦一本文學網的作品《夜寧夏》,這是一本鄉土題材的小說,文筆清新細膩。我覺得是本好書,至少在閱讀過程中心神安寧,可以平心靜氣得去看。其實越貼近生活的書,越值得我們去品讀!不過我們的穿越文也不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