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兒下意識地縮緊脖子,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未到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卻看到一縷青絲緩緩飄落。

“下次再犯,掉的就不是頭發了。”

霍雁行冷冷說道。

說罷,他收起長劍,看舒兒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將死之人:“還不快滾?”

舒兒披頭散發,連滾帶爬地衝出書房,撞到了剛辦完事情回來的柏羽,往後倒了幾步,摔在地上。

舒兒又驚又懼,眼淚嘩啦嘩啦地流。

“喂喂喂,這可是你先撞我的啊……”柏羽有口說不清,又不太好伸手去扶。

此時,霍雁行從書房走出,舒兒見他就跟看見鬼一般,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跑了。

柏羽莫名其妙地看著舒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直到霍雁行的聲音響起:

“夫人的事都辦完了?”

柏羽拱手:“是。馬車已經走了,我們派過去的暗衛會一直跟到華州。”

霍雁行點點頭,向外走去。

“誒侯爺,您去哪兒?”

“去討債。”

鬆濤院。

陸青鳶和幾個丫鬟在庭院裏插花。

霍雁行伸手摘了一朵桃花:“侯府的細作都快比親信還多了,你還有心思在這插花?”

陸青鳶早就知道他想提什麽,於是對他耳語了幾句。

次日。

霍雁行在慈暉堂用早膳的時候,說他自從去了趟報國寺,回來就夢見大哥、大嫂和二哥。

陸青鳶表示自己馬上抄經念佛,為他們祈福,但一人之力還是微薄,不如舉全府之力,共同抄經祈福。

可侯府裏大多數丫鬟小廝都不識字,況且他們還有自己分內的工作。

這份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宮裏來的,識字的丫鬟們身上。

說是抄經祈福,其實要做的事情還是比較細碎的。

齋戒、添燈油、抄佛經、掃塵除灰、定時檢查牆角的水缸裏有沒有水……

她們做了兩日就苦不堪言。

“我們又不是尼姑,天天抄這些破玩意幹什麽!”

“就是,還齋戒,我都幾日沒有油水了。”

“想回宮了。”

“我也是。”

“不想幹活。”

“我也是。”

這天夜裏,本該專心抄經念佛的丫鬟們,終究耐不住困意,一個接一個地打起盹來,不一會兒便橫七豎八地睡倒一片。

唯有供桌上那盞長明燈,在夜風中搖曳,昏黃的光忽明忽暗,映著她們疲憊的、毫無防備的臉。

不知從何處,一絲火星悄然落下。

先是點著了桌麵上的經文,又把蒲團給燒著了,火焰“呼”地一下躥起。

離蒲團最近的丫鬟,感覺熱得慌,揉揉眼睛坐了起來。

“走,走水啦!”她驚恐地尖叫起來。

這聲尖叫猶如炸雷,驚醒了所有人。

她們頓時臉色慘白,驚慌失措地四處亂跑。

“快!去找水!”不知誰喊了一句,丫鬟們這才如夢初醒,一窩蜂地朝著院子裏的水缸跑去。

“完了完了,水缸怎麽沒水了!”跑到水缸前的丫鬟絕望地大哭起來。

“今日是誰負責打水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幸好火勢不大,霍雁行帶人進去,很快就把火撲滅了,統共隻燒著了幾個蒲團和經文。

第二天早朝,霍雁行頂著一腦門的炭灰,穿著被火星子燎出洞來的官服就出現在了宮門口。

一起上朝的同僚忍不住詢問:“鎮北侯,您這是……”

“哦,無事,隻是家中丫鬟不小心把我家祠堂燒了,小事,小事~”

“這,這這怎麽能夠叫小事呢!要是我家的丫鬟幹出這等玩忽職守之事,先得挨一頓好打,然後再叫人牙子賣出去!”

霍雁行麵露難色:“打不得,更是賣不得!”

眾人驚訝,個個圍了過來。

“堂堂侯府,竟有如此刁奴?!真是豈有此理!”

“霍家三郎你行軍打仗雷厲風行,怎麽麵對後宅之事如此婦人之仁,你的父母雙親、兄長長嫂都為國捐軀,怎能容忍有人燒毀祠堂,令他們的英魂不安呢!”

霍雁行見群情激奮,這才歎了一口氣,故意道:“實不相瞞,那些個丫鬟都是我大婚的時候,太後娘娘所賜的宮女女使,我……哎……算了不說了,上朝吧。”

早朝剛結束,霍雁行打道回府。

還沒進家門,就見壽康宮的李公公站在侯府門口,與陸青鳶相談甚歡,後麵還站著一排背著包袱的宮女女使們,腳下放著五六個紅木箱子。

“夫君,您回來了。”陸青鳶這一聲“夫君”喊得極為造作,“李公公說賢王大婚,太後宮中沒有得力的人手,要帶她們回宮去呢。”

李公公轉身見到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侯爺,太後娘娘還賞賜了二百兩黃金,還有這些個物件兒。宮裏事忙,咱家就先帶著她們回去了。”

霍雁行頷首,陸青鳶眼裏就差沒寫著“有空常來玩啊”的字樣。

李公公一轉身,笑容立馬掛不住了,右手一揮拂塵,瞪著那群丫頭:“還不快走?!”

“演技不錯。”陸青鳶小聲道。

“跟你學的。”霍雁行挑眉,轉身進府。

不過,霍雁行今日的任務結束了,陸青鳶還沒有。

“聽說我那繼母病了,走吧,隨我回娘家看看,”她叫上幾個大丫鬟,又帶了兩個護衛,朝陸府而去。

…………

陸府。

林氏上次從渡楓樓回來以後就氣病了,發熱了好幾天,陸蓉月剛照顧母親睡下,外麵就吵吵嚷嚷的。

“什麽事?”她不滿地問。

穆媽媽進來回話:“大姑娘來了,昨夜侯府宗祠走水,怕是有人惡意縱火,大姑娘說侯爺要盤查府中的丫鬟小廝,她來拿陪嫁丫鬟們的身契,若是出了事,也好報官。”

陸蓉月見母親睡得不安穩,於是做主讓穆媽媽把丫鬟們的身契拿出來給陸青鳶。

穆媽媽有些為難:“姑娘啊,要不還是等主母病好以後再看……”

“不就是幾個奴仆嗎?!給她就是了!”陸蓉月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以後他們不管是殺人還是縱火,都跟陸家沒有關係。況且我馬上就是賢王妃了,幾個奴仆算什麽,以後她陸青鳶見到我都要行禮!我看她到時候還怎麽張狂!”

傍晚,陸青鳶回到侯府,讓鬆煙把陪嫁丫鬟都叫到院子裏來。

鬆煙搬了一張梨花木椅在院子中央,陸青鳶坐上去隻管喝茶。

珠霞手中拿著一遝身契,目光掃過每一個丫鬟的臉。

珠霞朗聲道:“我不管之前你們的主子是誰,現下你們的身契都在夫人手中,以後怎麽做,心裏有數了吧?”

雀兒撲通一聲跪下,感激涕零:“奴婢以後定當忠心耿耿。”

其他丫鬟見狀,也紛紛跪下表示忠心。

陸青鳶輕輕吹了吹茶湯,飲了一口,清潤可口。

鎮北侯府,總算能過一段安生日子了。

忽然,梅花小築的丫鬟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不好啦!三姑娘在書院暈倒了!”